《花木澜》苏心懿

17、村寨的使命与破坏者

　　“我想坐小火车出去看看，可是村人都不让。所以我想死后把我的骨灰放在里面，或许我的灵魂就能乘着它出去了。”
　　众人头皮发麻，背后发凉，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沐昔情不自禁攥住了身旁方逸的胳膊。
　　“别怕。”方逸克制着声音的颤抖低声道。
　　“不早啦，回去晚了，妈妈会说我的。我先带你们回客房吧。”

　　心惊胆战地回到客房，小女孩蹦蹦跳跳走了。
　　客房刚好有四个单间。四个人各自躺在床上，都睁着眼睛、竖着耳朵不敢睡，甚至大气儿都不敢喘。自己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虽然相伊安抚大家说，她觉得那个小女孩不像是鬼，因为她有影子。可是大家依然觉得有股诡异的气氛笼罩着黑夜。
　　“沐姑娘……”沐昔心中正打着鼓，忽听到屋外方逸的声音。
　　“方公子？什么事？”
　　“在下可以睡在姑娘门口吗？我就在门口，不进来，如果姑娘害怕，唤一声，方某人便过来。”
　　“我……不打紧的。”沐昔道。心里却有些忐忑。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就候在门口，不打扰姑娘。”
　　隔着门，沐昔听到床搬到门口的声音。虽然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心里却踏实了几许。

　　这边，相伊忽然感到一个人影进来了。她惊得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是你啊！吓死我了！”相伊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我……害怕……一个人不敢睡……”苏青澄抱着枕头站在相依门口，楚楚可怜地说，“我可以和你呆一屋吗？没事，我就这么站着就好。”
　　“你把小床搬进来吧。”相伊心软了。其实，她自己也很怕。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苏青澄说着便奔到隔壁房间把小床搬了过来。
　　“女孩子都怕鬼吧？”苏青澄躺在对面的床上问，“我一个男孩子也怕，是不是很丢人？”
　　“没什么啊。”相伊说，“很小的时候，我都是和师父一起睡的。四岁以后，师父说我长大了，让我单独睡。我怎么也不肯，可是拗不过师父。一开始很不习惯，害怕，睡不着。讨价还价之下，师父答应让我抱着他的衣服睡，就仿佛师父在陪着我。师父的衣服上有好闻的清香，在熟悉的气息下，我没多久就睡着了。后来也就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睡……”
　　“师父”两个字，此刻讲起，格外地亲切和温暖，回忆着与师父一起的点点滴滴，连心也安稳了几分。

　　秀植村，凡枭和田奶奶坐在相伊的房间。
　　“所以你知道她要出去，故意避开的？”田奶奶问。
　　“虽然我只想她健康快乐长大，一生无忧，但有些事终究无法控制，也不该由我控制。有些路她注定要自己走一遍。我也不想她的人生遗憾。外面的世界的确很多危险和丑恶，但也有更多美好。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守护她……”

　　“师父是我此生最感激的人。还有田奶奶。”相伊道。

　　“总算熬到天亮了！还活着！”一早南宫萝就大呼小叫道。
　　“你师父跟你说过，你必长命百岁的么？”相伊说。
　　“我就指着这句话才熬过这一夜的！”南宫萝抹着心口说，“你们这些奸诈的人，你俩搬一屋了，他俩也偷偷搬一屋了，就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不还是睡着了吗？”相伊指指南宫萝枕头上的口水痕迹问，“梦见啥好吃的了？”
　　“可是我醒得早啊！还是没睡好！”南宫萝不服气道。
　　“大哥哥大姐姐，族长找你们。”小如又蹦蹦跳跳地来了。
　　他们跟在她后面，看她活泼可爱得很，真心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几位年轻人，请坐。”族长也坐下，示意村人泡了茶。
　　“寨主大人，斗胆问个问题，贵寨似乎不欢迎外来人？”方逸问。
　　“看几位年轻人并不像坏人。可是老朽也不敢仅凭外表判断啊。我们无忧寨是以设计墓碑为使命的。每当有美好的生命陨落，便会化作我们寨子上空的星子。通过观星镜，我们可以看到星子生前的美丽故事。然后，根据故事，为他设计出属于它的墓碑，通过金蛇使者将墓碑送到天上，供星子居住。所以在我们这里看到的星空中的星子是不一样的，它们住在不同的墓碑里。我们从出生开始也会给自己设计墓碑。”
　　“难怪……”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基本无法做墓碑了。”老人叹了口气。
　　“为什么？”方逸问。
　　“我们寨子有一片自己的材料场，材料场和外面的林子有一道结界，是由我们寨子的雌雄护兽共同守护的。可是有天忽然进来一个人，他假装受伤倒在材料场。雌护兽现身去救他，却被埋伏在周围的一群人捕住带走了。雌雄护兽分开，两方就会各自落泪。因为护兽的泪很值钱，所以这些人就使出了这种馊主意，利用护兽的善良将其捕获。从此，林子的结界也瓦解了。林子外的灰狼便闯了进来。人们不光不敢再去材料场，住在村子里都胆战心惊。它们时常三五成群偷袭寨子，家禽牲畜不保，还有人受伤了。”
　　“这些人太可恶了！”南宫萝忿忿道。
　　“那怎么办？”方逸问。
　　“我们发现了一种‘打狼鸟’，这种鸟的大嘴巴里藏着一条弹性很强的大舌头，能叼起石子，用舌头弹出去，能弹出好远，命中率很高。它们讨厌大灰狼身上的臭气，所以见到灰狼必定衔石击打。知道了它的这个习性后，我们就把筑有打狼鸟鸟巢的树枝锯下来，接到寨子四周的树上，每棵树上吊一个食罐，寨里的孩子捕捉昆虫放进去供打狼鸟食用。如此，当灰狼要进寨子时，打狼鸟闻到它们的气味，便会纷纷下树叼石子，飞到树上弹射出去。灰狼便被击退了。村子算是暂时安全了，但是材料场大伙儿还是不敢去。”
　　“是啊，也不是长久之法。”方逸若有所思，问道，“雌护兽现在哪里？可以去把它找回来吗？”
　　“唉！要是有办法，我们早就去做了。”老人无奈地说。
　　“怎讲？”方逸问。
　　“雌护兽离开这一地界便会死去。所以，他们把雌护兽藏在了山那边的一片古森林中。可是那林中白天有诡异的笑声，晚上总有诡异的哭声。几个胆大的族人去了，却受了重伤回来，还有一个失踪了。我们猜测，是不是上不得天空的魂灵被挡在了山那边，所以心中积怨，在那片林中游离不去。”老人眼中充满了哀伤。
　　“我们帮帮他们吧。”方逸道。
　　“我也很想，可是要怎么帮？”南宫萝皱眉思索着。
　　“试试看，总会有办法的吧。”沐昔应和方逸道。
　　“嗯，沐昔说得没错，我们明日便去查探一番。”托腮沉思的相伊也点点头。
　　“若能做成，是件很好的事。我和大家一起。”苏青澄也表态道。
　　“虽然我们很想寨子恢复以往的生活，但此行太过凶险，此事与各位也本不想干，我们不想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各位的好意我族心领了，但我们实在不想因此有愧于各位。”
　　“您不必有愧，其实，我也有事想请您帮忙。”沐昔说。
　　“但说无妨。”
　　“我夫君的灵魂不知是不是也化作了这里星空的星子。我听说这里有个通灵台，站在上面，可以让星子暂时现身，与其对话。”
　　“姑娘真是见多识广。本寨确是有座通灵台。只是，那里是禁区，通常不让人进入的。”
　　“为何？”
　　“若是心智不坚者，会迷失自我，随灵魂幻象而去，不再能活着回来。并且，随着封印破了，通灵台也失灵了，除非，重新修复封印。”
　　“我们一定会找回雌护兽的。”沐昔目光坚定。
　　“姑娘一定要去？”寨主问。
　　“嗯！”
　　“真是痴情的女子……好吧……”老人点点头，进屋取出一个闪着透明荧光的项链，说，“这是凝晶，是雄护兽的泪滴炼成的，能指引你们找到雌护兽。若你们找到雌护兽，它见到这个，便会跟你们走。”
　　“谢谢您。”沐昔接过项链，说，“请问寨主大人，能否带我们去看看那片星空？”
　　“当然，随我来吧。”

　　果然是从未见过的星空，数不清的艺术品挂在天空，闪着光亮。星子们都有属于它们个性的家。唯有几颗星子孤独地闪着自己的光，在周围璀璨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微弱。
　　“从三年前开始出现的星子，由于我们做不了墓碑了，所以他们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所。”寨主解释道。
　　沐昔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伤感：“他是其中一颗么……我一定会让你有属于自己的住所的……

　　族人们一直把他们送到寨子口。
　　“各位请留步。”方逸示意他们回去。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族人们纷纷说。
　　走出寨子，只见村边围着一圈树，树上住着一种鲜红羽毛的鸟，白头，大嘴巴，大若山鸡。想必这就是打狼鸟了吧。它们无意中成了村子的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