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论最毒是谁的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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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正想着如何抽身，不知何时消失的不烦又突然出现，勾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背后左一晃右一晃。
“你去哪儿了？”吴道奇道。
“去拿风信子。你喜欢的。”
不得不说，不烦年纪虽小，天性却真是敏感。吴道不过多问一句，这娃娃就能察觉出他对这叫做“风信子”的花的关注。
不烦尚不能懂很多细枝末节、弯弯绕绕的情感，便自以为吴道对这花的关注就是喜欢花的意思了。
不烦硬邦邦地把两束风信子拿到吴道鼻子底下。
一束浅紫、一束粉红。
正是吴道方才视线所及之处风信子的颜色。
他不知道吴道更喜欢哪种，便干脆一齐拿了。
不烦递送的动作用力过猛。
把花骨朵直往吴道鼻孔戳。
可怜吴道一边后仰一边皱鼻，还得用应付着小麻烦精。
“额......真好看，不烦挑得棒，谢谢不烦啦～”
谢归谢，这意识海里的东西，属于不烦，无论哪样，吴道都要不得。不烦年纪还小，固然魔能强大，但尚未达足够心智水平及技巧以进行“心灵防御”和“灾后重塑”。如此，一个不小心便会错乱了不烦本来的记忆，从而引发意识海的扭曲，导致灵魂变异。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有一大个院子的花花呢！你要是还想要，我给你一半好了。”
小霸道总裁不烦说得很是潇洒。
“呵，为啥是一半？”
“这些都是我妈妈养的，她喜欢！她总让我把花花送给要生小宝宝的阿姨，妈妈说这样阿姨们就能生出健康的小宝宝们啦～所以只能给你一半风信子，另一半我要留着送阿姨的。”
不烦说得天真无邪，可话里话外总透出股不协调感。
吴道微微皱眉。
“你认识那些阿姨吗？”
“不认识。”
不烦摇了摇头。
“不过她们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像爸爸一样～”
吴道心里一顿，聪明如他，自是已然琢磨出了其中门道。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难得沉默之时，忽而听到不烦母亲秦安清温雅的声音穿透雾霭。
“明天给我的小宝贝做蛋糕好不好？”
正是现实里，秦安清在死前一天同不烦说的话。
吴道感觉到肩上的男孩儿动弹了下，似是要跑向他的妈妈。他干脆把略微有些不安分的孩子放下来，牵住男孩已逐渐变回人形的手，用魔能尽力疏导男孩波动的情绪。
“哥哥在，没事的。”
吴道拍拍不烦的脑袋。
这，那躲藏在雾霭里头的女人又说起话来。
“不烦，你先像以前一样，把这束花送给这位阿姨好不好？送完了，妈妈再给你做蛋糕。”
“好的，妈妈。那妈妈能再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吗？”
随着小不烦清脆的声音响起，雾霭逐渐散去。
“你先去办好你的事。”不同于之前记忆里的温柔，女人的声音变得冷冷冰冰。
秦安清从玻璃瓶中取出一捧浅紫色的风信子，花瓣里依稀冒出几缕黑烟，似是不详之气。人类模样的不烦捏住花筒，墨紫色的魔能渗透了整株风信子，在魔气的浸染下，花瓣油光水滑，显得更加妖艳明媚。
“不够！”女人皱着眉，她撇着嘴角，露出极不满意的表情。
“怎么搞的？像之前那几次一样做就可以了啊！再给我多解｜放些能量！”
“妈妈，可是我。”不烦额头冒出许多冷汗，“我脑袋好疼。”
“疼疼疼，疼不能忍的吗？”女人气急败坏地来回跺脚。
“真是作得要死！”这句话里已带了显而易见的怒气。她随手抄起那做了一半的蛋糕，往地上砸。末了不解气，还把盘子捡起来往不烦身上扣。
吴道就算离得远，隔着整个白雾皑皑，看得最最清晰的便是不烦母亲望向不烦时，充满嫌弃与排斥的神情。
恐怕这也正是年幼的不烦自己心里记得最深的一道伤疤。
亏他先前还以为这女人是个好母亲。
吴道嗤笑一声。
但凡要利用自己亲儿子了，就舔着脸的讨好。没用了，便横眉冷对、疾首蹙额。
不烦这小家伙在外头倒是盛气凌人，一碰到妈了，变成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绵羊。
这让作为旁观者的吴道好生不爽，几乎想要上前把那女人推开，为不烦打抱不平。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女人身上的黑气伸展出触｜手，握住不烦的喉咙。
“你放不出更多妖能来，我就掐死你！我现在就掐死你！！”
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一张好看的脸顿时扭曲至极。
其全身爆发出一股魔物的黑气，这黑气融合了很多种不同的气息，时而互相排斥，又时而融合在一起，极其不稳定。不过女人依旧将全部力量灌注入掐住不烦喉咙的双手里。
处于劣势的不烦想要挣脱女人的利爪喘息，女人手下毫不留情，可不烦却从头至尾都宁可压抑着自己的魔能绕开女人，不让女人受到分毫伤害。
挣扎间不烦手上的风信子掉落在地上。从那风信子里冒出个黑影，正是先前在花园里见得的少年。
而后这些影像又即将被大雾覆盖。
或许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便能揭开秦安清之死的真相。
“她不是我的妈妈！”
妖形的不烦颤颤地甩开吴道像记忆深处奔去。
吴道赶忙去追，当他踏进这小世界里，不见妖形男孩儿，只见得那人形不烦似是已然失去人类意识，魔能形成漩涡，女人被这龙卷风般的力量甩飞到墙上。
不烦柔顺的头发根根竖起，眼瞳再次变幻成了异色。
这是要成妖的前兆！
“我的小宝贝，快把能量输进花里！”
女人念念不忘她要送人的魔花。只是这回早已失去神志的不烦恍若未闻，他径直走向女人，他足不沾地，每往前一步，所及之处便被烧成炭黑，空气里弥漫着灰烬的沉沉死气。
黑影少年附在他的背后暗暗搓搓地窥探着一切。
吴道身为局外人，无法干涉不烦这些尘封的记忆。然而他依然想要阻拦此刻少年即将要做，但日后必定将要后悔的事情。
他想要改变这孩子的记忆！
只是他的动作却被一股引力牢牢吸附住，寸步难行。
“她不是我的妈妈！她是魔鬼，他应该杀了她。”
正是之前消失的妖形不烦。
吴道回头望去，这妖形不烦已全然变回了人形，只眼睛还是奇谲的一金一红。
吴道再急急去看记忆里头的不烦。
只见不烦和那女人都倒在地上，女人看来已断了呼吸，而不烦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
黑影少年趁此时机，拼命吸｜食着女人身上的死亡之气。
待那女人极速干瘪枯萎之后，他站起来，走向不烦。他张开手，只见不烦的紫色魔能自主跑了出来，一瞬便将这黑影少年吞没了去。
再后来，护卫队赶到现场，正逢男孩儿苏醒过来。
再后来的事，也便是之后不烦委托他时说的那些了。
就算看到的记忆片段支离破碎，吴道大约也理清了整个案子。
秦安清涉嫌伤害甚至谋害了某些怀孕的女人。虽然还不知道受害者究竟是谁、受害程度如何、何时遇害，但可以推断的是这些女人都与秦安清之夫范德有关。
因受害者极有可能都怀有身孕，秦安清此举的作案动机极有可能是想要除尽丈夫处处留情而遗留下来的私生子。
秦安清作恶太多，也故，这些因其而死的生命便化作厉鬼，附着在女人的灵魂上，日益饱食其生机。
不烦虽魔能强大，但毕竟年幼不更事，尚且无法应用这魔能，只能被魔能牵着鼻子走。所以，他断然是无法辨别，并准确无误地从女人身上剥离出已与女人融为一体的厉鬼。
于是，随着罪孽的愈加深重，厉鬼吸附得愈加紧密。只是如若秦安清意志坚定，这厉鬼便会成为秦安清的一部分，其魔气方可为人类寄主所用。但当秦出了意外，厉鬼便将反客为主，立即吞噬去寄主的人类灵魂。
从结果来看，秦安清必是有一段占据上风的日子。也就在这段日子里，她将魔物之气先行灌输进风信子，再混合入儿子半魔半妖的强大能量。最后不烦将这恶之花送给受害者。怀孕者皆将为人母，自不会拒绝一个幼小可爱的男娃的礼物，一旦当她们结果风信子，定当无法承受如此饱含怨气的魔能。
但这番推理中还无法解释那黑影少年。
吴道摸了摸下巴。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名少年恐怕就是秦安清第一个害死的人。他并没有附身在不烦身上，而更可能是因着某种机缘附在了风信子上，最后他自愿让不烦吞噬自己恐怕也是报答不烦先前对他的真诚相待。
至于秦安清之死，便真正是罪有应得。
害死她的不是魔能暴走的她的儿子范不烦，而是她自己的恶念与背负的罪孽。
少年的两个委托，一是谁杀死了秦安清；二是黑影少年为何成魔。
他解决了一个，另一个通过他在刑侦大队里的线人也不难查。
只是这些答案又怎么给才九岁的小不烦解释呢？
就在吴道进退两难之时，这一个关于案发之夜的小世界也即将崩塌。
意识海里化身而出的不烦来到他的身边。
“我没有杀了妈妈。”
小孩儿蜷曲起来，小声啜泣。
“我也没有要杀掉我的弟弟妹妹。”
“可是我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
“你没有杀他们。”
吴道蹲下｜身子，捧起不烦的脑袋，迫使他抬起微红的眼睛看向自己。
“听好了，不烦。你没有害死他们。”
“可是爸爸不信我。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爱杀人的坏孩子。”
吴道掀开男孩的刘海，与他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对鼻尖。
吴道瞳孔发出一丝蓝光。
“心理暗示术”通过这额头相贴处一遍遍传递给不烦的大脑。
“这不是你的错。
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承受的，不去承受也可以。
如果想不明白，不要想都可以。
你只要快快乐乐地长大，保证自己不去学坏、做坏事就好了。
况且你还有哥哥。
哥哥相信你。哥哥会监督你不去做坏事。
你也相信哥哥好不好？”
泪眼朦胧之间，不烦点了点头。
吴道顺势将风信子放到不烦的手里。
“这是你送我的风信子，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保管。哥哥很喜欢这花，也只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交给自己最相信的人。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所以我交给你。”
想破头，胡诌界一代英雄好汉吴道终于是把这属于不烦意识海里的风信子还到了主人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论最毒是谁的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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