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围城》苏心懿

6、断奶2

　　催奶师走之前交代了回奶汤怎么喝，多久可以挤一次，可以挤多久。晓茜努力往脑子里急着。一孕傻三年，真不假。前不久中学群里聊着聊着还有男生感叹说，感觉班上女生生过娃的，脑子都不太好使。
　　胸前刚刚排空，不要太自在畅快了。晓茜开心地哼起了歌。可是两小时不到，便涨了起来，再过一小时已硬若石块，开始往外淌了。离可以挤奶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晓茜痛苦地一会儿就看时间。
　　婆婆和茜妈带易安出去玩了。催奶师说，让他玩累了睡觉。快九点的时候，三个人回来了。以往八点左右一喝奶，稍微一哄，易安就睡了。果真放着他玩，他不会睡那么早的。
　　晓茜看着易安推着学步的小车走来走去，撅着小屁股用力使车拐弯，嘴里叫着“嘎嘎，嘎嘎”，看着他扑闪的大眼睛，心想，他还不知道今晚开始，就告别妈妈的奶了。这么想着，忽然莫名地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心里竟一酸，要落下泪来。又一想，我们易安迈入新的成长阶段了，没什么不好的。努力把心情平复下来。
　　折腾到十一点多，易安的眼皮终于睁不动了。稍微哄了哄便睡了。夜里闹了几趟，几个长辈轮流抱着哄，总算是一夜过来了。
　　断奶前几天，晓茜就尝试让易安喝配方奶，然而他一看到奶瓶，尝都不尝，就给推走。于是趁晚上他喝母乳喝得迷迷糊糊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奶瓶，哪知本来昏昏欲睡的他立马睁开了眼，一把推开奶瓶。晓茜连叹太精了，太难骗了。催奶师说把馒头掏空装在奶瓶嘴上给她喝奶，介绍过很多客户都有效。晓茜想想还是放弃尝试了。不过他连尝都不尝，应该是排斥奶瓶，而不一定是奶。于是晓茜改用喝水的吸管杯喂他，结果他依然不喝，并且把奶换回水也不喝了。晓茜又开始燃烧大脑。又改用勺子喂他，这下总算喝了一点。晓茜仿佛看到了希望。
　　操心完孩子，夜里又开始操心自己的胸。只能坐着，根本躺不下来，一躺下犹如巨石压心，痛得不行。终于挨到十点钟，挤掉一些，总算可以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凌晨，晓茜就给痛醒了。回奶汤似乎一点也不管用。晓茜一点荤和甜食也不敢沾，连炒菜都不敢多放油，饭菜也只敢吃一点点，并且吃的都是传说中回奶的东西，可是直到第三天，依然迅猛地分泌着，毫不退却。
　　防溢乳垫不好使，晓茜听妈妈建议，奔去超市拎了几条毛巾回来塞衣服里。可以挤奶的时间段越来越长，可是奶的分泌量却并不减退。晓茜坐立不安，为了转移注意力，骑着自行车去推着购物车一通暴走。看百度说，巧克力和山楂可以回奶。在结账处拿起一盒德芙小巧粒，看了看标价，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狠狠心，拿了两盒口味不一样的扔进了购物车。又去拿了一袋山楂卷和山楂片扔进购物车。买完出来，想想还是问问催奶师巧克力和山楂能不能吃。得到的答案是，不能吃。只好悻悻地想，等断完奶再吃吧。
　　晓茜妈妈看着女儿这样子，心疼坏了：“天天吃素，肚子里空了吧？等断完奶，想吃啥妈都做给你吃。你看现在能吃的有什么想吃的，就去买。”
　　晓茜皱眉摇摇头：“算了，想吃的都不能吃，”
　　她刚刚去面包店转了一圈，发现面包不是甜的，就是闲的带肉的，都不能吃。想吃辣，可是刺激的也不能吃。
　　很快晚饭时间到了。晓茜准备去碗柜底层拿碗，可是刚一蹲下，便觉痛彻心扉，慌忙站起来，背后撞到一个人，回头一看，是郑赟，便指指下面道：“你拿一下碗吧。”
　　“我拿碗，那你干嘛啊？”郑赟冷冷撇嘴道。
　　“我胸疼死了，蹲不下！不然不想叫你！”
　　郑赟见晓茜语气不善，识相地去拿碗了。
　　五天过去了，晓茜的奶依旧迅猛地分泌的。她努力不让自己激动，然而有时候情绪很平静，依然会有奶阵。她上网搜各种类似标题是“千万要小心，一吃这几样东西立马就会回奶”的文章，一看到这种文章就立马兴奋地点进去，把这些警告不能吃的东西买来吃。然而依旧无反应。她忽然羡慕那些一吃回奶的东西就立马有反应的人。
　　“我是不是百毒不侵啊？吃啥回奶的也没反应。”她嘟囔道。
　　“因为你是吃货，东西吃太多了，有抗体了。”郑赟懒洋洋说着，即将进入梦境。
　　晓茜甚至感觉张得比前两天还厉害，甚至打算就这么坐一夜，虽然倚坐在床头也感觉压得胸疼。实在受不了了，她也顾不上已经十一点多了，发消息给催奶师。催奶师竟还没睡，回道：“你可以挤一点出来，然后睡觉。但是二十四小时内不能再挤了。”
　　晓茜如蒙大赦，立马挤掉一点，勉强躺了下来。然而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郑赟一觉醒了，迷迷糊糊道：“怎么还不睡？快睡。精神好呢。”转眼又进入了梦乡。
　　五天没好好睡了，按说应该能沾枕头就睡，可是依然睡不着。
　　一礼拜过去，依然如此。断个奶怎么这么难。晓茜不禁感叹。催奶师说她是她遇到的第二难回奶的客户。她的泌乳素比较分泌比较旺盛，也比较敏感，它还在努力抗争着，千万要克制住饮食，注意控制情绪。
　　易安从接受奶粉直到自己闹着要喝配方奶，晓茜依然没有回奶。直到易安喝掉一罐奶粉，晓茜终于感觉胸部开始往回收了。终于不用垫着毛巾出门了，那些天晓茜连出门的兴致也没有。忌了那么久的嘴，真可以放开吃了，却没有了吃的欲望。辣椒瓶子放在跟前，却犹豫似着不敢伸筷子。从怀孕开始至今，忌嘴太久，看到这些条件反射似的觉得是禁区了。就像一个被关禁闭关久了的人，忽然放他出来，说“你可以自由跑了”，或许他已经失去了自由奔跑的能力。
　　“吃货，给你吃怎么不吃了？”郑赟道。
　　“不那么想吃了。”晓茜喃喃道，莫名的有点失落。
　　孕期和哺乳期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看到什么都好胃口，可一直被禁着。到后来看到什么吃的都畏首畏尾了。而今特赦令来，胃口也似乎随着奶水一起去了，随着胸部一起萎缩了。
　　忽然怀念看到什么吃的都兴致勃勃的时候。那会儿恨自己的食欲，有着旺盛的食欲，但不是吃不起，就是不能吃。而今想拾回食欲，却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