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围城》苏心懿

5、断奶1

　　刚生易甜的时候，乐晓茜总盼着她快快长大，她倒是真的一眨眼都上幼儿园了。晚上看易甜躺在床上已经那么长了，不禁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又怀念起她的婴儿时代了。不久后倒真的遂了她的愿似的，有了易安。而易安一眨眼也快一周岁了。
　　这段日子易安表现出了对辅食的极大热情，对母乳却似乎失去了兴趣。一整天不喝都没事，只是夜里依旧馋奶，但也是喝几口就睡了，并没有喝多少。晓茜的奶涨得直滴，可他偏就不肯喝，让他很爱跟打架似的。夜里想睡个觉，可是两个小时就被涨得痛醒了。易安牙痒痒，每每喝到奶还喜欢咬人，晓茜实在受不了，贴了个硅胶□□，可也只能是好一点点。□□给咬得又红又肿，硬邦邦，就快破了。
　　这天夜里，晓茜又胀得睡不着。凌晨娃终于要喝奶，易安如蒙大赦似的，抱起他就喂奶，却发现吸半天吸不动。晓茜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怕是又堵上了，难怪这么疼。她又是毛巾敷，又是按摩，又是用梳子齿梳，忙活半天无果，越涨越痛了。最后只好作罢，叫了催乳师过来。疏通之后，这才畅快了。
　　晚上，晓茜躺在床上忽然说：“我想去工作了。”
　　“哦，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我想给易安断奶了。”
　　“啊？怎么突然就想断奶了？”
　　“我觉得可以断了，他对母乳已经不那么依赖了，而且也要一周岁了，而且，你说我黑眼圈厉害。从怀孕开始，我就没睡过整觉了，怀孕那会儿，每天夜里上N趟厕所，后期肚子大痛得睡不着。生了易安，他一直跟我睡，他睡眠一直很少，我也跟着很少。你说，怎么能没有黑眼圈？我想好好睡个超过五小时的觉，不想再这样了……”
　　郑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觉得可以断，就断吧。”
　　“我上班的话，得有人来照顾易安。我爸要上班，我妈在家手头也有零活儿做。易甜也要放寒假了，两个孩子需要人照顾。”
　　“那你就过阵子再工作呗，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过阵子？过多久？等易安也上幼儿园了？”
　　“可以啊。”
　　“家里开销怎么办？”
　　“现在不是也过下去了么？”
　　“真的全靠我们自己过下去的？”
　　郑赟想说什么，晓茜抢先道：“你又要说，钱多就钱多的过法，少就少的过法。我不想总是这样，一块钱想掰成两块钱用，这么大岁数了，我想提高孩子，还有我自己，还有家人的生活水平，我不想而立之年了，还无休止地啃老。我父母花了那么多精力把我培养出来，我不想至今还一直要他们支援。”
　　“现在有几个不啃老的嘛。”郑赟似乎在安慰她。
　　“光靠你一个人的工资养家，太累了，我和你一起。”晓茜道。
　　“你是想让我妈过来帮忙带娃？”郑赟问。
　　“嗯。”
　　“那行，我跟她说说吧。”
　　晓茜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婆婆来过一段时间。晓茜妈妈说要不后面请亲家母来带娃，她在附近谈了份工作。婆婆说身体不好，带不动。晓茜妈妈说，不然亲家母去做那份工作，她来带娃。孩子不容易，能帮点就帮点。婆婆还是不愿意。晓茜妈妈有腰椎间盘突出，腰时常疼。情急之下，她说，不然我们现在去医院查查，到底谁身体有问题？婆婆不去。后来婆婆坚决不带，回家了。晓茜妈妈只好放弃了那份工作，接了点零散的手工活儿偶尔在家做做。
　　郑赟又看了会儿手机，然后到阳台上打电话。一会儿后进来说：“我妈说把家里事儿料理好了就来。就这几天了吧。”
　　“还是你说了管用。”晓茜说。

　　五天后，婆婆背着一包衣服来了。晓茜帮着拎东西迎了回来。
　　“妈，您先坐。我先给您弄点吃的？”晓茜边把电视遥控器递给她边道。
　　“不饿不饿，我吃饱饱的来的。一会儿也该吃晚饭了。”
　　“那我给您倒杯水。”晓茜说着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嗯。小孩呢？”
　　“易甜跟外公外婆买菜去了。易安睡着了。”
　　“哦。”婆婆答应着调了几个台，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放下遥控器，进了房间，“这小子……”婆婆大嗓门惯了，一开口，易安便从睡梦中一个激灵，身子一抖。晓茜正坐床边给易安叠着小衣服，吓得一回头。看易安翻了个身又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家伙，这一晚睡不到五个小时，白天顶多睡一小时的家伙，好说歹说才哄睡着了的。
　　“他睡眠浅，容易醒。”晓茜轻声道。
　　“……哦。”婆婆点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了开门声。郑赟下班了。他脱了鞋，放下包，抬头看到闻声出来的母亲，笑道：“妈，您来啦？”
　　“哎哟，穿这么少啊？冷不冷啊？”郑母边说着边来接儿子脱下来的衣服。
　　“不冷，公司有空调，路上开车也有空调，家里也有空调。”
　　门刚关上，又被打开了。晓茜爸爸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后面跟着晓茜妈妈、易甜。
　　“亲家母来啦？”晓茜妈妈边说着，边帮着晓茜爸爸一起归置东西，“路上辛苦啦。易甜，还不快叫奶奶。”
　　易甜拿着小书包经过客厅沙发边，看着郑母唤了一声“奶奶”，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晓茜爸爸开始忙活晚饭，晓茜妈妈想去打下手，被晓茜爸爸“撵”了出来。
　　“就这点儿事，没事没事，你歇着去。”
　　“外婆，你说教我搭小房子的呢？”屋里易甜交道。
　　“快去，快去。”晓茜爸爸笑着关上了厨房门。
　　晓茜妈妈边进了屋陪易甜玩了。郑赟娘儿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郑赟从茶几底下拿了个泡椒凤爪撕开，开始吃起来。不一会儿茶几上堆了一堆包装袋子和残骨。吃满足了，他站起身去厨房洗手。
　　“这么一大包青菜啊？”郑赟指着墙角问，“哪儿来的？”
　　郑母一听，赶紧说：“我带来的啊。我不带哪儿有的吃。”
　　“自家种的最好了。”郑赟说着，坐回沙发上，来了个葛优躺。

　　不一会儿，晓茜爸爸便做好了一小桌菜，荤素俱全。
　　“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随便买了点。”晓茜妈妈说。
　　“我什么都吃的，你们做啥我吃啥。”郑母笑道。
　　“小赟啊，你妈妈喜欢吃什么，跟晓茜说，让晓茜去买啊。”晓茜妈妈说。
　　“我妈……我也不知道爱吃啥，嘿嘿。”看郑赟这么笑着，是真不知道爱吃啥。
　　“这个红烧猪蹄子，小赟他爸爸特别爱吃，我给他一大盆子，他一个人能全部吃完。”郑母边笑着边不无得意地说。
　　“哦，那小赟是随他爸呢。小赟喜欢吃这个，再放点儿辣椒，吃挺香。”晓茜爸爸说。
　　以往茜爸茜妈爱炖汤，并且味道较为清淡，觉得这样吃有营养。自从晓茜结了婚，汤就极少炖了，郑赟爱吃红烧的，就改红烧了。红烧鸡、红烧肉、红烧猪蹄、红烧鱼，变着法儿的红烧。有次买了痩多肥少的五花肉回来红烧，烧之前还把一点肥的用油炸过了，晓茜吃得特别香，但郑赟没吃几块。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点肥肉也不吃，并且瘦肉一定要嫩的，柴一点的也不吃。茜爸明白了，后来都特意捡极痩的前腿肉买，郑赟就吃很多。有天晓茜忽然特别怀念鸡汤，就提议道：“爸，这回就炖鸡汤吧，都不记得多久没喝过鸡汤了。”茜爸说：“鸡汤太清淡，小赟吃不惯，不能光顾着你自己不是么？”晓茜又在厨房磨叽了一会儿，茜爸才说：“行吧，我炖一会儿捞出些红烧吧。炖久了太烂了红烧不好吃了。”“给我留点儿好肉鸡汤里啊，我蘸醋吃。”晓茜又回头叮咛。“看你那馋样。”茜爸笑嗔道。

　　第二天，晓茜约的催奶师上门了。开门的是郑母。她看着催奶师，有些愣神。
　　“妈，我叫她来给我断奶的。”晓茜出来道。
　　“哦，催奶是她，断奶还是她啊。”郑母自言自语似的。
　　催奶师开始给晓茜排奶，看到郑母抱着易安在那儿看着，道：“要不要把宝宝抱出去？不然她看到……”
　　谁想易安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好奇地看着，也并不闹。
　　“宝宝现在好像也不太恋奶了呢。”催奶师道。
　　“是的。有的玩就行。”晓茜回道。
　　郑母在一边道：“你说，来不及断奶干什么，也不缺钱用。现在的年轻人啊……”
　　晓茜记得，那会儿易甜八个月的时候，婆婆说，怎么还没断奶啊？这么大还喝奶，奶水都没有营养了。
　　“易安都一岁了，而且他现在对母乳也不太有兴趣了，我每天涨得太疼了，也想去工作了。”
　　“女孩少喝点儿，男孩多喝点奶有劲儿啊。”
　　“关于断奶，不要有心理压力，宝宝到这么大了，这么大断奶也断得不算早的。妈妈自己觉得可以断了，已经决定好要断了，就不要想太多了，就一心一意断。一开始宝宝可能多少会闹，这都是正常的。千万不要因为宝宝一闹，就心疼又去喂她。这样断又不断，反反复复，对宝宝伤害才更大。”催奶师柔声说道。
　　“现在还花钱断奶。我们那会儿就这么涨涨，小孩不喝，也就自己断掉了。现在人真是会享受呢。”郑母带笑道。
　　“奶量少的，喝点大麦茶什么的也就回上去了。奶量多的，硬胀回去容易得乳腺炎的。找我们也可以减少痛苦。”
　　“我们不也都好好的。”郑母低声念道。
　　“现在生活条件好啦，和以前不一样。科学喂奶，科学离乳。女人要对自己好点的。”
　　“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钱还是要省着点儿花。”易安在屋里呆腻了，闹着要出去。郑母说着，抱着易安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