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希]天命》几小几

7、躁动

　　——我这是干嘛呢？

　　王杰希原本打了半天游戏正歇着，在屋里好好的喝着可乐吃着苹果，是听安听然在外面哼哼唧唧才出去问的，问也不是当真关心她的数学题，就是看她运了一脑门气使不上劲的样子，好玩儿。

　　安听然问的那道题是什么？根本一眼都没看啊，光盯着人家题主来回端详了，连题是代数还是几何都不知道。

　　王杰希冷眼审视自己的行为，就是奔着逗人玩去的，有病吧？

　　这念头刚一起，他二话没有扭头回屋，雷厉风行的着手洗刷黑历史。

　　听见门响，安听然拿脚指头想都知道是王杰希又来了，气鼓鼓的扭身用后背对着他。王杰希再次走到桌边，目不斜视的扫了眼刚才那道题——哦，这个，不难。

　　文化课这件事，在王杰希日程表上的优先度都排到十项往后了，前十项分别是：荣耀、荣耀、荣耀、荣耀……

　　平时上学基本是应付差事，用功是不可能用功的，没那个美国时间用功读书，勉强履行一下学生的义务，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但底子和脑子摆着，上课挑着重点听了，作业大概齐写了，在他们那所全市排不上号的普通高中里头，已经够保证个差不离的成绩，至少没像安听然掉到补课线以下去，连点寒假作业都算难题。

　　王杰希顺手摸到旁边椅子，拎着椅背拖到桌边，懒得翻个儿，跨腿倒坐着椅子，对着安听然的作业本心算起答案——刚才都说过“我也不会”了，她能做对就算了，做错的话再告诉她。

　　大题步骤很多，还挺烦，王杰希下巴抵在椅子背上懒洋洋的撑着脑袋，在心里一步步的推算。他这算题不打草稿的本事，还是当年学霸时代的遗留物，脑子里条分缕析的划着道，从小就节约环保省草稿纸。

　　安听然抬眼瞧见他猫狗似的搭着下巴，不知王队苦心，光在那儿不怀好意的笑，伸手过去，掌心向上摊在他跟前，逗逗手，“下巴，过来，放这儿。”

　　王杰希：“……”

　　这要求提得太弱智了，王杰希坐直身体，用看傻子的表情瞥她一眼。安听然不知脑补了什么，笑得更欢了，把手又往前伸了伸，“放一下，就一下，好玩的，别那么小气。”

　　王杰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手，有样学样的摊手到她跟前，“你先来。”

　　安听然跟班上女孩不止一次玩过这个梗，熟门熟路的伸着尖尖下巴放到王杰希手心里，这动作姿势多少叫人有点羞赧，她抬眼冲他笑了笑，很快收回去，然后趾高气扬的把手举到了他下巴边。

　　王杰希偏头拍开她的手，“还行，是挺好玩的。”

　　“喂！！”安听然摸着被打的手心抗议，“耍无赖啊你！”

　　王杰希没理她，起身把椅子转正了重新坐下，正襟危坐的推了推她的作业本。安听然撇嘴，愤愤不平的抓起笔继续搏斗。

　　王杰希在旁继续看刚才那道题，结果根本算不进去了，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安听然玩那个弱智游戏的样子。

　　沉了半天气没收回心，王杰希整个人都烦躁起来，判断自己跟这道题八字不合，命里犯冲。黑历史就黑历史吧，这位王姓少年又是二话没有的撂挑子不干了，骑着扫帚飞回屋去打荣耀了。

　　那种没来由的躁动不安，一旦冒出个头，就开始嚣张的无孔不入，简直有毒，精力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闲下来了就如影随形的。

　　想他王杰希还没有桌子高的年纪就相当有思想觉悟，能自个儿一坐半天不挪窝，定性强得不像幼儿园小朋友，现如今身条快有门框长了，却见天儿当着人面心浮气躁，控制不住的想使坏。安听然直面王杰希迟到了十几年的熊，还是一本正经的王氏独门熊，只觉得他的脑回路越发神鬼莫测了，防不胜防啊，三天两头被他翻着花不重样的气跳脚。

　　幸好没几天开学，不用再单挑一个风格诡异的王杰希了，安听然以前总爱损她的同学们，这时候却分外想念呆呆傻傻的二逼。

　　时隔一两个月假期，清早的校门口又热闹起来，过年好吃好喝好睡的，一个个脸都圆了几圈，天冷穿得也像球，一群男孩女孩滚汤圆似的团团撞撞的滚进了校门。

　　——还有半年。

　　只差半年王杰希就满十八了。他对成不成人的没大执念，但对于荣耀联盟的职业选手，身份证上的十八岁是准入证。

　　王杰希掐算着时间，不知又哪儿焦躁了起来，心不在焉上了三节课，上操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安听然。

　　隔着几米远，周围全是人往下涌，安听然没看见他，跟人有说有笑的走着楼梯。

　　王杰希的焦躁一股脑的找着了落脚点，看见安听然就实打实的心烦，不是烦她这个人，烦的是不受控制的状态，一边烦一边无意识的抬脚追了过去。

　　旁边同学还说着话呢，眼见这人突然加快速度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的，愣愣的看着王杰希迈到安听然身后，面无表情的不知做了什么小动作，把人家女孩吓得尖叫，同班一年多没见过王杰希还有闲逗闷子的时候，他同学表情有点呆滞。

　　人群中一声尖叫，正在下楼中的人流集体暂停两秒，才重启继续流动起来，纷纷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向安听然。王杰希若无其事站在一旁，仿佛跟他毫无关系。

　　安听然咬牙切齿的拽着王杰希出了人流，停在楼梯拐角里，仰头跟他叫板，说没两句又笑了，笑眯眯的摊开手心伸到他跟前。

　　这是在干什么？那同学经过那个拐角时，看到王杰希满脸无语的捉着她腕子从眼前挪开，安听然说说笑笑的反手一挣，让她无意间抓着了他两根手指，王杰希迅速抽回手，无处安放的捏了捏拳，最后揣进了裤兜。

　　半大男孩心思没那么细，远远看这两眼没瞧出猫儿腻，就觉得王杰希这幅做派……崩了画风。

　　升旗仪式要开始了王杰希才到操场，回了自己班的队伍里，抬眼就见刚才那同学一脸礼貌而不失呆滞的尬笑。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到了队伍最后。

　　王杰希自己也觉着最近行为幼稚到劈叉，但我行我素的并没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又没满大街的乱跟人幼稚，幼稚的对象是安听然，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她都从小幼稚到大了，闹得他生无可恋的时候还少吗？这叫一报还一报。

　　这理由找得比上次还离谱，王杰希浑然不觉，暂时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你根本叫不醒装睡的人。

　　开春的时候，光秃秃的院子终于泛起了融融绿意。

　　周末安听然家里商量包饺子，安听然被她爸指使去对门要配菜，她穿过院子摸到耳房，扒着门框笑嘻嘻探头，小小声的问：“老爷子，我能摘您家点椿芽儿吗？”

　　王老爷子让她悄咪咪的小样儿逗乐了，别说只是摘点芽，整棵树挖去对门都行，还把孙子赶了出去帮忙。

　　太阳出奇好，安听然迫不及待穿上了裙子，王杰希打眼扫过，忍不住皱眉，“冷不冷啊你？”

　　安听然白他一眼。

　　不到五月份，太阳再大空气还是凉的，但十六七岁的女孩根本不怵那点凉。好心情的穿个裙子还泼冷水，一星半点的眼力劲都没有，安听然不忿的在心里给他贴上标签——“呵，直男”，旁边再加个大写的“癌”。

　　腹诽着，见王杰希转身找了个高度正好的小凳子摆在香椿树下面，还拎着小口袋给她装椿芽。安听然想了想还是把边上的“癌”字去了。

　　安听然高高兴兴的踩上了半高不低的小凳子。王杰希待在一边站看着。她裙子不长不短，抬手去够梢上的芽，裙摆便翘了起来，露出膝盖上一截白生生的大腿，捂一冬天快白得发光了。

　　王杰希跟被照脸开闪光灯似的晃了下眼，扭脸转身，冲门口站着，架起胳膊拿手捂住半张脸，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晕头转向间，听见院子门口有脚步声靠近，王杰希一激灵，动作比脑子快，回身就把安听然从凳子抱下了地。

　　安听然摘得正欢，措不及防被挪走，以为要摔，吓得扯掉了一大截树梢，呆了一秒才确定自己好好的站在地上，她手里抓着连枝带叶的树杈子，回头大叫：“你丫闹鬼呢！！”

　　正经过门口的路人赶上院里嚎出这么一嗓子，差点原地起跳，扭头往里扫了眼，然后满脸纳闷的飞快跑了。

　　王杰希反应过来干了什么傻逼事，顶着安听然的怒视，脑子是懵的，里面有一万个六岁的安皮皮在吵吵，他撇过脸，思绪乱码七糟的停顿片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走光了……”

　　并没有啊，想什么呢，王杰希说完就尴尬了，想把这话吃回去。

　　安听然更尴尬了，狠瞪他一眼，扔下树枝，扭头回手拽低了裙摆，转回头还没来得及损几句，睁大眼睛看着他，噗的笑出了声，“你还会脸红啊？”

　　王杰希闭紧了嘴没言语，偏头垂眼的拿牙咬了咬嘴唇内侧。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见过的奇事，安听然重点跑偏的很想哈哈大笑，硬生生憋回去。这人平时波澜不惊的，冷不丁闹个笑话，可能心情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安听然没敢再招惹他。

　　“我不是有意的，没事啊，没事……”安听然安慰道，顺手想拍他胳膊，手伸一厘米就缩了，忽然没好意思。

　　王杰希大约回过神了，脸还泛着红，表情却都隐没了，神色寡淡的低垂眼睫，头也低着，修长瘦削的后颈弯了一道孤标般的弧，连着同样泛红的耳尖，没情绪的摇了摇头。

　　他这反应引得安听然莫名有些难为情，挪开目光盯向旁边凳子，低下头又拽了拽裙摆，“……算我不讲究了，我去换个裤子再来。”

　　说完她转身要回自己家，被王杰希头也没抬的一把抓住，“没你的事。”

　　安听然一挑眉，单纯的疑惑。王杰希没看见，还在避着她视线，想解释，到底没挤出话来，伸手拿过她手里装椿芽的袋子，低声说：“我摘，你歇着吧。”

　　“……哦。”安听然一头雾水的看他走去香椿树下罚站似的杵在那里。

　　王杰希心跳飞快，仰头望向枝头的嫩叶子，仍茫然无措着，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自己都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