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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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天的阳光铺天盖地地倾洒下来，露在外面的皮肤只是接触了一小段时间的照射就热辣辣得刺痛起来。
我也只有这个季节才会庆幸自己被路德维西大人捡了回来，在很长的一段调整期中习惯了相较于人类来说日夜颠倒的生物钟。
“你还是太小啦，等到你最好的年龄再来陪我度过漫长的岁月吧。”
刚刚被捡回来，接受了梳洗和打扮之后，我被大人抱在他的膝头，听着他一句一句话向我倾诉，或者叮嘱？
说实话，坐在大人怀里就和坐在大理石做成的椅子上没什么分别，又冷又硬，冻得我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我是第一次接触到贵族小姐身上那样的裙子，布料非常柔软，繁复的蕾丝与闪闪发亮的宝石缀饰都是我在领主女儿身上也没见过的样式。
公主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了吧。
“真可爱呢，公主什么的可比不上这里的自由。”
大人大笑出声，我贴着他胸腔的后背也随着他的笑而一震一震的。
我明明没有出声，大人却清楚地回答了我，就好像……他能听到我的心声一样。
裙子的料子很轻，从上到下像是麦田里被风吹过的波浪一样，一层一层地抖动着，裙摆在空中颤抖的幅度很小，但是意外很漂亮。
路德维西大人坐在原处，我牵着漂亮女仆姐姐的手被带离这个一看就很豪华和不属于我的房间，我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依旧在轻笑着的，把我从饥饿中带走的大人。
意外地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身为一个孤女，我只是比较擅长揣摩别人的情绪，靠着人可能仅存的那一点点善意活到了现在，却并不能从眼睛里看出一个人的情绪。
但是我可以确定，那是十分冷漠的目光，如同我之前想到的大理石一样，坚硬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缝，就像是我握着的这位小姐姐的手一样，十分冰冷。
在我人生的前十年里，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即使是以我最丰富的想象力，为了在饥饿的时候转移注意力，也没有幻想过如此舒适和豪华的房间。
穿着女仆装的小姐姐很漂亮，手虽然很冷，但是并没有想象力那么坚硬，出乎意料得软，看向我的目光里有几分我分辨不出的情绪。
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恶意。
“以后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虽然可能是我多嘴了，但是在转化之前您最好不要到处乱走比较好。到了用餐的时间我会来接您，如果有什么需求请拉床头的铃铛线。那么，失礼了。”
她消失得很快，我的眼睛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我只要知道，在这里不会有人再随意伤害我，我也不用每天像一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地陪笑要饭，从垃圾里与野狗抢食。
虽然要尽力讨吸血鬼大人们的欢心，但是这样的生活也要比之前好几千几百倍。
不，即使是享受了一天这样的生活，即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我非常喜欢这张柔软的大床，可以做好几个翻滚都不会从床上掉下去，还有厚实柔软的地毯，挡住一切强光的印花浮雕窗帘，水晶吊坠点缀的吊灯。
好高——
要怎样才能把这么高，结构又复杂的吊灯擦干净的呢？
一想到小姐姐可能跳来跳去擦吊灯的样子，我有点想笑。
看来我还真是心大啊，明明在这种地方，可能下一秒就被当作食物撕碎，身体和意识还是放松了下来，甚至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半睡半醒之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叶无尽大海上的小舟，随着波浪的翻涌而起伏着。
“已经醒了么？”
脑子昏昏沉沉的，听到声音好几秒后我才理解了对方的含义，下意识点点头，做出动作之后感觉清醒了一点，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怎样羞耻的姿势。
漂亮的女仆姐姐把我抱在怀里，步伐稳稳得顺着长廊的右边前行。
处于室内的长廊被建得很高，在暗沉的环境里我很难估算出到底有多高，两边的墙上挂着大幅，装裱得很精致的油画，颜料风干的味道一如既往得刺鼻。
看来不管是多昂贵的颜料，在干了之后和村口大叔糊涂乱画的作品干了之后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蜡烛的照明完全不够用，我根本就看不清楚除了女仆姐姐脚下以外的光芒。
不过想一想这里生活的都不是像我一样的吸血鬼，也能理解。
如果不是要带上我的话，小姐姐应该连这根蜡烛都不用带在身边。
我并不是喜欢自作主张的性格，或者说，在我答应那位大人来到这座远离人烟的城堡的时候，我就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独立存在的资格。
独立的思考和动作都可能会带来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女仆姐姐没有把我放下去的意思，我也不会多嘴要下去自己走。
先不说我的这两条短腿怎么追上前进飞快的女仆姐姐，身为孤儿的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抱在怀里是个什么滋味。
虽然和想象了无数次的温暖与柔软不同，繁复厚实的布料也阻挡不住从她身上发出的，没有一点生气的冰冷。
不过我感觉已经很好了。
甚至有点希望这条走廊能长一点，更长一点，即使是这样被抱着，已经很幸福了。
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带回来的人类，在知道这一点后稍微安心一点。
一个比教堂还要宽广奢华的大厅中央是一张看似木质的长桌，上面整齐地摆着放好的盘叉。
光滑又洁白，在烛火的光照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即使是在商店的橱窗里我都没见过质地这么均匀的白瓷盘，听说这是从遥远的东方运回来的珍品，只有身份足够才能使用。
应该说不愧是吸血鬼大人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厉害。
长到难以望到尽头的长桌两遍大约坐着大半的人，或者说，我一开始以为全部都是和我一样的，被饲养起来的人类。
但是在饭菜被女仆们有序而迅速端上来之后，我对着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食物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毕竟不管我把脸洗得多干净，穿上了多漂亮的裙子，像公主一样生活在城堡里，也依旧改不了我的出身。
我不会用刀和叉子。
在面对着食物放空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我想观察一下其他人，却看见了有趣的事情。
坐在这张饭桌上的，大半都不是人。
他们的面前没有食物，几乎是专注地，我也分不清是沉迷还是过度认真地看着进食的人们。
……
这算是什么？
饲主的奇怪爱好？
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时不时脸颊贴近，像是在说着什么私密话，我并不能停的清楚，只是对那种背后的小声议论很敏感。
不过好在一个人来吃饭的也不算少数，我也不算显眼。但是如果我再不动食物的话，在这张桌子上会变得非常惹人注目。
学着斜对面姑娘的样式拿起了刀叉，餐具倒是比我想象里还要滑一点，沉一点，尝试地摆弄着盘子里的烤肉。
真好吃。
浓稠的肉汁在舌尖炸开，其中还夹杂了一点薄荷的清新。
我能察觉到有几道目光一直在隐晦地打量着我，而且我此时的动作一定是笨拙又不讨喜的，甚至有点显眼，但是我很开心。
这可比从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好多了，不是么？
平时我高兴的时候，一般都喜欢找个能晒到阳光的角落躺着，然后随着心情哼几段断断续续的小曲。
但是现在我并不敢这么做，村子里没牙的老婆婆喜欢给小孩子唱流传下来的、悠久的传说歌谣，其中就有关于吸血鬼的部分。
歌谣里的吸血鬼无一不是冷血、残酷又不通人情的放纵欲望的丑陋怪物，这和我看到的吸血鬼大人们完全不同，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歌谣里说的算不算数，灵敏的听力、视力与嗅觉，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我只是一边笨拙地用叉子叉着被切的歪歪扭扭的肉块往嘴里送，一边小幅度地晃荡着藏在桌子下面，悬空的两条小腿。
代替着哼出的歌曲传达着我情绪的兴奋。
当时对吸血鬼认识太少的我也是彻底低估了吸血鬼感官上的敏感度，这些自认为不会有人注意的小动作其实在场的每位大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我还能记得安娜贝尔刚刚被我带回来的时候，一份最简单的小羊排就能让你开心成那个样子，连自己在吸血鬼的老家这件事都忽略了，还真是可爱啊。”
这是路德维西大人在很久之后突然说出口的评价。
说真的，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我一点也不想回想起这么丢人的回忆。
更不想想起那时的自己，从天真纯洁到堕落与诅咒缠身，只需要一个瞬间。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