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妖之眼》廿色

4、第004章 上班

　　云知上午上课的时候接到一条短信，发信人是昨天给他打电话未接的云正远，内容很简洁，带着种命令式的语气：
　　——你妈病了，去医院看看。

　　云知扫了眼短信，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随手将手机倒扣，继续听课。
　　跟昨天那通电话一样，好像只要信息传达到就可以，并不在乎云知的反应，他接不接电话，去不去探望，似乎都无所谓，那边也不会再三催促。
　　分离十九年的隔阂冷漠，在此时尽显。

　　云知在这天收到两条短讯，一条叫他去医院探望生病母亲，一条让他去妖管局上班说有任务委派。
　　云知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下课后，他去了妖管局。

　　穿过普通的办公区，一路七拐八拐，打开消防通道旁的暗门，踩着“嘎吱”响的木质地板来到一个地下室。
　　看起来像是存放书籍和资料的地方，在如今这个绝大多数书籍和资料电子化的时代，这样有些年头的书库，已经很少见了。

　　那个把云知一路领到地下室的小个子年轻人，径直走到书桌旁，指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对云知一抬下巴。
　　“你先看看这个，熟悉下情况，我们这里很少进新人，尤其你这样一看就没什么经验的，文职人员也一样。没时间给你培训，先自己看着吧。”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冷淡，但也称不上热情，就是公式化地把话说完，完成任务，多说一个字都跟吃亏了似的。
　　说话时瞥了眼云知怀里的小黑猫，似乎很不满新人带着宠物来上班的举动。

　　云知没在意他的态度，把小黑猫放桌子上，上前翻看那本册子，封面上一行大字简洁明了：
　　——妖物及异常事件查办管理局员工守则
　　云知：“……”

　　行叭。
　　新入职的员工学习员工守则，好像也说得过去。

　　翻开第一页，扉页原本的空白处用钢笔写着几行潦草字迹：人是人，妖是妖，人妖有别，切忌跟妖相恋！再好看的妖，都是会骗人的！！
　　后面还有一个签名，字迹更加潦草，云知费了好大的劲才依稀辨认出，似乎是“渠宗”两个字。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被妖怪骗了感情的可怜蛋呢。
　　云知看的心中莫名，抬头看向抱胸站在一旁带自己的前辈，好奇问道：“这是谁写的？”

　　“你管谁写的，赶紧看，看了最好能背下来。”宋蔡不耐烦地翻个白眼，“最好在今天晚上前能够看完，不然跟着外勤出任务时出了什么事，别怪没人提醒你。”
　　正翻看守则的云知，闻言动作微顿，稍一思考想到某种可能，也没在意他说话的语气，“今晚我要去出外勤任务？”

　　宋蔡脸上的不耐更加明显，眉头紧皱，语气不满。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跟着出任务。如果本身是外勤组的也就算了，可你明明跟我一样，只是个没有觉醒任何特殊血脉，普普通通的文职人员，还是加塞的那种——文职人员跟着出外勤，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先例！你还带宠物进来！”
　　说最后一句时悲愤地瞪了眼云知抱怀里的黑猫。

　　宋蔡越想心里越不平稳，想他入职五年，兢兢业业，一直向往着跟外勤的前辈们出任务，长见识，却申请无数次都被打回。
　　凭什么这个新来的小白脸，什么都没做却能破例，一来就能出外勤。如果说他是被卷入异常事件而招进来的，那自己当初不也是吗？

　　那次异常事件波及范围更大，卷入的人更多，影响更严重。他经历过好几个月的心理治疗，又被明里暗里考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被批准加入妖管局，成为一名文职人员。
　　宋蔡越想越不平，越想越生气，自然对云知这个疑似走后门的新人没有好脸色。

　　“咱们妖管局什么时候连一个刚进来的新人都可以出外勤了，就凭你长着一张跟妖精似的脸？！”
　　宋蔡愤愤不平地盯着云知的脸，说了句不知是骂还是夸的话。

　　“……”云知颇为无语。
　　“宋蔡前辈是吧，”他客气喊了声，“如果你指的外勤任务是跟森木酒吧事件有关，我想大概因为我是目击者之一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唯一清醒目睹整个过程，还能清楚记得那只妖化为人形时的样貌。”

　　不知是接受了云知的说法，还是有其他原因，宋蔡眼神微闪，咳了声，不再对云知怒目而视，偏过头神情颇为别扭地道：
　　“……那什么，你晚点要跟外勤组出去一趟，赶紧把守则背下来吧。犯了错背处分事小，要是不清楚一些妖物的禁忌，惹到妖怪头上，渠组长也救不了你。”
　　“哦，渠组长就是在这上面写字的人。”宋蔡指了指那本员工守则，“他是外勤一组的组长，实力特别强悍，据说他的血脉非常特殊，刚觉醒时就有很强大的力量。”

　　宋蔡对这位渠组长似乎特别崇拜，一提起他就滔滔不绝停不下来，直到上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宋蔡，宋蔡，你跑哪儿送菜去了，不会又是背那劳什子的守则吧？那里面半数内容都是各代组长瞎编的，真要按照上面的来，你是想新人第一天上班就被遇到的妖物吃掉吗？”

　　宋蔡的脸顿时一黑，他冷着脸对云知丢下了句，“你先自己看着，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动其他东西。”
　　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云知：“……”
　　他低头与趴在桌上的小黑猫对视一眼，小黑猫随意甩了甩尾巴，掀起眼皮扫了眼那本守则，露出嫌弃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类还是没什么长进，拿他们人类的条条框框套在妖身上，出问题了就怪妖不服管教，最后再来一个解释权归人类所有。从古至今多少不知道有多少妖被人坑了。”

　　云知耸耸肩，没管那本守则，走向旁边的书架。
　　书架上都是些跟妖物灵怪相关的书，云知一眼扫过，视线落在一本外表普普通通的笔记本上。

　　看起来就是那种寻常学生用的涂鸦笔记，巴掌般大小，像是被人用过后随手搁在了那里，置身在一堆外头不常见的书籍中显得较为突兀。
　　云知拿起翻看两页，觉得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他拿去跟桌上的员工守则扉页对照——果然是一样的笔迹。

　　“这是……那位渠组长的笔记本？”云知若有所思，随手往后翻，越看越皱眉。
　　这位渠组长的字写得也太难看了，说是鬼画符都抬举了他，这样看来在那本守则扉页上的题字，已经是他书法最高水准的代表了。

　　云知翻到最新一页，看字迹应该是写下来不久，忽略掉几个完全认不出来的鬼画符，云知努力辨认那些像文字的符号。
　　其中最容易辨认的是一排数字组合：3－52

　　“……其状如长……猿？成精年久，可化人形……嗜酒，易受挑衅……曾被拘留教育……危险等级评判：低危险性。”
　　在“低危险性”几个字旁边打了个的问号。

　　没过多久，宋蔡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是位面容沧桑的中年大叔。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皱巴巴的，嘴里叼着根烟，看起来就很没正形。
　　“哟，哪里来的漂亮小鬼。”大叔拿掉嘴里的烟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是局里刚来的新人云知，就是那次‘森木酒吧’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宋蔡在旁边解释，完了向云知介绍男子身份。
　　“这位是外勤一组的渠组长。”

　　云知表情微敛。
　　这就是那位在妖管局员工守则扉页上题字，以及那本笔记的主人，渠宗？

　　“哦哦，你就那个自己选择要加入我们的小鬼，听说还是大学生来着？”
　　渠宗这个妖管局外勤组长，一点没有组长的架子，虽然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却给人一种不是很靠谱的感觉。
　　总之，跟云知设想中的有点出入。

　　妖物及异常事件查办管理局，对外挂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对内简称“妖管局”，对外简称“动协”。
　　这个部门的存在是隐秘，普通人并清楚，就如同他们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妖存在一样。

　　曾经世道妖鬼盛行，当今的异常事件在那时还只是寻常，道门玄学也算昌盛，甚至还出现过神灵的影子。人与各种非人生物的斗争，时而激烈，时而平缓，在谋求一个平衡。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常事件越来越少，非人生物一个接一个灭绝，玄门也没落了。发展到现在，各种非人生物几近绝迹，妖物少现人间，绝大多数人别说看见，连听都没听过了，以为妖怪的故事只是传说。
　　用玄门中老人的话说，这是天道有变，末法时代。

　　曾经称得上繁盛的非人生物，如今只剩下少许妖和鬼怪灵物，生存空间为人类挤占愈发艰难；而能够修行的人类更是少之又少，沦落到竟只有血脉觉醒的人才能够掌控力量。
　　那些走向消亡的妖，会随妖力衰竭而神智衰退，最后只剩下本能——而妖的本能，往往会比较直接暴力。

　　所以对于妖管局众人来说，不怕力量强大的妖，却怕快要死去的妖——因为那个时候的妖已经无法正常沟通，全凭本能行动。
　　破坏、杀戮，皆是妖之本能。

　　捉拿犯了人间律法的妖，或者阻止妖做出危害人类社会的行为，正是妖管局外勤人员的职责。而要加入外勤组，非普通人能做到，需觉醒血脉且能形成战力。
　　毕竟普通人，连妖怪都看不见，又怎么去抓呢。

　　外勤一组组长，渠宗，传言觉醒的是四方神兽白虎的血脉，战斗起来时力大无穷，曾直接撞翻一栋待拆高楼，替开发商省了一笔拆楼费。
　　在燕京这片地盘上，渠宗这个名字在妖怪圈子里是非常响亮的，云知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就从一只小猴妖那里了解到他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