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同僚都是白莲花[重生]》探汤

39、39

　　府衙中终于清净了下来。

　　褚衍侧头看向谢殷，谢殷看上去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往门外张望，似乎还想等人进来看热闹。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恼怒的样子。

　　见到没有人进来，谢殷轻轻咕哝了一声，“怎么没其他人来买宅子了？”

　　刘知府心虚地喝了口茶水，不敢说话。

　　虽然和李员外毗邻而居这么多年，员外这想发一笔横财的心思实在不算地道。但是谢殷如今也不是原来那个谢家少爷了，谢宅和他再无关系。谢殷反而更想瞧瞧，到底他们说的密室在哪里。

　　不过唯一让谢殷有些不舒服的是，若要找这密室，大概整个谢宅都会被毁了。寻常手段找不着，他们就会把墙敲掉瓦揭掉。反正已经经历了两次走水的谢宅已经初露颓像了。

　　那毕竟是谢殷从小长大的宅子，还是他祖父买了这块地建起来的。宅子里有许多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儿，谢殷眼中的兴致勃勃消散了，整个人沮丧了起来。

　　忽然，一只手碰了碰他，谢殷转过头去，却见褚衍正看着他。

　　那幽深的视线让谢殷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别扭地避开视线。

　　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其他人也莫名感觉到了，窦翊清默默挪开视线，端起茶盏喝水。而顾大统领早已经习惯了，现在能把其他人也一起拉进来他十分乐意。

　　李员外与何掌柜这一打岔，将整件事搅得更浑。

　　堂中安静半晌，褚衍的声音忽然响起，“此人为什么要散播谢宅藏有宝物这种流言？”

　　众人都看向他。

　　褚衍提问很笃定，他觉得这个流言是有人故意散播。

　　谢殷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难道是因为阿舍……”看到众人移过来的目光，谢殷连忙改口，“那……那位谢家少爷的小厮阿舍，他曾说过谢家少爷跟他说谢宅中有密室……”

　　虽然是自己为了耍阿舍杜撰的……谢殷默默想道。

　　“难道是有人听见了他说的话信以为真？”

　　“但今日之前应该并无这样的传言？”窦翊清道，他看向刘卓芹，“是不是，刘知府？”

　　刘知府连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今日之前老夫从未……”

　　或许怕自己说得太肯定出了岔子，刘知府又让人叫来府衙中通判小吏等人和剩下的衙役等人，一溜站在堂前，“今日之前你们可有听说谢宅中藏宝一事？”

　　众人都齐齐摇头，“知府大人，小的未曾听说过。”

　　刘知府挥手让他们退下，堂中又安静下来。

　　怕褚衍等人随时要再问那个小厮的话，刘知府已经让衙役把小厮暂留在谢宅，并未让他出去。可这流言又是今日才起，如果不是阿舍，何人会说出这样的流言？

　　最关键的是，散播这种流言有什么好处？若他自己信了，他大可以藏在心底，散播出去让这些员外掌柜们来争抢谢宅，传闻中的奇珍异宝他也拿不到手。

　　若是故意杜撰出这个传言，想报复某个员外掌柜，让他凭空损失钱财，那么何必要将这流言散播得到处都是？只悄悄告诉一人就行？

　　这些疑点，堂中的人都已经细细想过。

　　为了在昭王殿下面前表现，刘知府更是绞尽脑汁。想到刚刚李善芩和何掌柜争抢谢宅的样子，刘知府忽然心神一凛，忍不住提声道，“难道散播流言的人是与谢府有仇？”

　　众人都看向他。谢殷更是直愣愣地盯着他。

　　刘知府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揣测：“不管谢宅中有没有绝世至宝，若其他人想要寻找，势必要搜罗得干干净净。若是搜罗不出密室来，说不定会把整个谢宅都拆毁了……”

　　这一点谢殷想到过，但是他没有往“仇人”的方向联想。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应该是没有树什么敌人……？

　　听了刘知府的揣测，褚衍的神情冷了下来。

　　刘知府又继续散发联想：“若果真如此，那么之前两次起火……说不定也与此人有关……他既然想毁谢宅，纵火不成，便想出这个法子借别人的手代他去办这件事。”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毁一座宅子？”窦翊清不解。

　　“阿这……这……”刘知府卡住了，紧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为什么非要毁一座宅子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衙役急步跑过来，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好似有进展。众人都不由得精神一凛。

　　那衙役到堂前单膝跪下，拱手道：“禀报知府大人，今日散播‘谢宅藏宝’流言的始作俑者已经找到了！卑职已经让人将他押解到府衙，供大人提审！”

　　这个好消息打破了刚刚的僵局，刘知府大喜过望，连说了几个“好”字，心底暗想他的人确实办事得力，此番过后要大大赏赐。

　　谢殷也激动得站了起来，没人比他更好奇谁会散播谢宅的流言。他又好奇又兴奋，忍不住回头去看褚衍。褚衍神情依旧平静，但是在谢殷看来时还是出现了一点波动。

　　“公子，那我们现在便去正堂提审？”

　　刘知府站起身小心翼翼向褚衍请示。

　　褚衍微微一点头，他便连忙让人去准备。

　　府衙提审的正堂多半用不着，现在是紧赶慢赶着打扫了一番，将众人请了过去。

　　刘知府自然不敢坐在上首，更不敢让昭王殿下坐在他的侧旁。千请万请，褚衍却始终不愿坐在上首。

　　刘知府正焦头烂额着，褚衍忽然淡淡道：“我们坐在屏风之后便可。”

　　褚衍都这样说了刘知府自然只能点头应下。

　　于是提审的正堂之中，依旧是刘知府上首，通判和小吏等人坐在侧旁。刘知府背后的镂空雕花木屏风之后坐着的是褚衍谢殷，窦翊清和顾凛站在他们身侧。

　　虽然在屏风后面，稍微站起身透过镂空的地方看出去视线也没有什么阻碍。刘知府更是坐得笔直端正，生怕自己挡了昭王殿下的视线。

　　上下都准备齐全之后，刘知府一拍惊堂木，声势威严：“将疑犯提上来！”

　　衙役们便领来了十数人，熙熙攘攘，此刻都瑟瑟发抖站在堂下。衙役道：“知府大人，这些便是今日在各家酒楼客栈茶馆散播‘谢宅藏宝’流言的疑犯。”

　　一看这么多人，刘知府瞬间有些头晕。他皱了皱眉，又拍了下惊堂木，“主使者是谁！”

　　办事得力的衙役早已经知道刘知府会问什么，禀报道：“卑职们已经责问过这些人，据他们的口供找到了幕后主使。”

　　刘知府连忙道：“那还不快将幕后主使带上来！”

　　衙役领命，“是。”

　　过了片刻，一道脚步声就响了起来，“主使”被带到了堂下。

　　见到这人，刘知府不由得一愣，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可是昭王殿下就在身后看着，他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散播‘谢宅藏宝’流言的幕后主使是你？”

　　堂下安安静静的。

　　谢殷不由得十分好奇，故意散播谢宅藏宝流言的人到底是谁。他忍不住微微躬起身，想要从木屏风的镂空处看出去。

　　就在谢殷的视线穿过屏风，落在人堆里最前面那个“幕后主使”身上时，堂下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道清冽的冷淡的声音。“是。”

　　谢殷整个人僵住了。

　　察觉到身侧人的情绪，褚衍侧头看去，谢殷一动不动，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怔怔地注视着外面。

　　褚衍抿了抿唇，回过头，也从屏风的缝隙中看出去。

　　刘知府臃肿的背影不时有些小小的晃动，褚衍耐心等到了他不再遮挡住视线的时机。

　　堂下其他人正听着刘知府的命令在衙役看押下陆陆续续离开，只剩“幕后主使”长身玉立站在那里。

　　那张白皙清俊的脸，褚衍也曾见过。他忽然想起来鸢尾街失火那一晚，谢殷曾经碰到此人，发了好一会儿呆。

　　而鸢尾街失火之时，此人正在酒楼二楼的窗户张望，而谢殷也追了过去。

　　褚衍垂下眼睫，不再向外看。

　　这大概，就是谢殷的“知己故交”吧。

　　而谢殷此刻完全被震惊和不敢置信笼罩着，他几乎都已经把身子贴在了屏风上，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可是就算看错了，他也依旧记得赫冬生的声音。

　　此刻赫冬生怔站在府衙堂中，冷冷回答着刘知府的质问：“草民承认，让人散播消息的确是草民所为。”

　　赫冬生家道中落，但人聪明。和刘知府的子侄们经常玩在一处。宛陵城不大，刘知府也算是看着这群小辈长大的……包括他没见过几面的那可怜兮兮的谢家少爷。

　　此刻听赫冬生竟然不否认，刘知府又气又急，还要硬着头皮继续审：“你为何要让人散播此等传言！”

　　赫冬生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道：“草民不知，找几个人把草民得知的消息告诉他们，也算触犯了律法吗？”

　　“呃……”这一反问，竟然将刘知府问得卡住了。

　　一想到昭王殿下和那位或许身份更为尊贵的皇室子弟就坐在他身后他就如坐针毡。来不及细思，连忙又拍下惊堂木，“无故散播谣言，自然触犯律法！”

　　赫冬生神情无波无澜，平静道：“这不是谣言。”

　　“还在狡辩！”

　　“这不是谣言。”赫冬生抬头，定定看着刘知府，那眼中的神情让刘知府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草民散播的不是谣言，难道这样还有罪？”

　　刘知府愣住了。

　　堂后的众人也愣住了。

　　忽然，屏风后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不是谣言？！”

　　赫冬生一愣，刘知府也一愣。

　　谢殷刚刚没忍住开了口，既然已经开口，他便也不躲藏了。况且看见赫冬生站在堂下的时候谢殷有点微微生气，或许是因为他被刘知府那一番“复仇论”绕进去了。谢殷不知道为什么赫冬生要拿自己家的宅子做文章。

　　而且那晚鸢尾街着火之时，赫冬生在酒楼二楼看向鸢尾街的眼神也梗在谢殷心中。他早就想找赫冬生当面问个清楚。

　　现在恰好是一个好时机，谢殷索性走出屏风遮挡，看向赫冬生，又质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不是谣言？！”

　　赫冬生看着屏风后突然出现的人，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眼前的人看上去年岁不大，刘知府的年纪都够做他长辈了，见这人出来却马上战战兢兢站起来，小心殷勤。能让刘知府如此卑微的，必然是京城来的贵客。

　　虽然赫冬生不知道为什么京城来的人会在乎宛陵这一桩小案子，或许是腻味了，来找些琐碎乐子解闷？大约是如此。

　　赫冬生收回视线，落在刘知府空下来的座椅上，依旧神情冷淡。

　　“谣言是有人杜撰，凭空生起。这传闻并不是草民杜撰，也不是草民生起，它自然不算草民传出去的谣言。”

　　刘知府闻言，双眼一瞪，好个赫家后生，这意思是就算是谣言也不是你编的，不关你的事？

　　然而他旁边的少年却更加激动。

　　谢殷不敢置信地看着赫冬生，在他的记忆中赫冬生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从不会那样冷淡对人，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疾言厉色。谢殷更弄不明白的是，赫冬生非要散播一个关于自家宅子的谣言的用意何在？

　　一急一气，谢殷忍不住就抬腿朝堂下赫冬生走去。

　　褚衍忽然起身从屏风后走出，谢殷已经快走到了赫冬生面前。赫冬生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张陌生的富家公子——或许身份要比“富家公子”高贵许多的少年，这毫无界限的感觉让赫冬生有些生厌。

　　那双黑色葡萄仁般的眼睛还瞪着他，好像很不高兴——觉察到这一点时，赫冬生更是莫名其妙。就像那日在酒楼见到这个少年一样莫名其妙。

　　看着谢殷已经走到了赫冬生面前，从褚衍的方向看去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在面对面。

　　见他俩都已经出来了，窦翊清和顾凛也没有继续留在屏风后的意义，他们跟着走了出来。本来还算宽敞的府衙正堂顿时因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显得有些局促。

　　褚衍的眉头沉了下来，“谢殷。”他不轻不重地喊道。

　　这一声拉回了谢殷的神智。但是这个名字，让堂中人一愣。

　　赫冬生刚刚还十分冷漠的表情倏地颤了一下，他怔怔地重新看向眼前这个少年。

　　而刘知府的胡子也抖了抖。可他多半觉得是巧合，虽然这巧合“碰巧”的两个方向，哪一个都让他有些发颤。

　　他曾经笃定昭王殿下与传说中的大理寺少卿谢殷谢大人不合，绝对不会与他同行。况且那位谢大人终日以面具示人，刘知府从不敢往这个方向想过。

　　但刚刚昭王殿下这一声谢殷……刘知府确确实实听见了。

　　可满朝上下，从没听说过第二个叫谢殷的朝廷命官？

　　刘知府又狠狠颤了一下。

　　这颤动的臃肿身躯和满脸惊慌神情让谢殷不得不关注了，况且也是为了赶紧转移话题，“刘知府？”谢殷好心问道。

　　然而这关心的询问，落在常年听着“奸臣”传闻的刘知府耳朵里就显得不那么友善了。他似乎被自己从这声音听到的冷意弄得瑟瑟发抖。

　　如今再看向眼前这张富家公子般干净的面孔，刘知府心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可他当然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还要不要命了！若说昭王殿下虽然清冷，但并未传出有什么苛责之事，那么这位谢殷谢侯爷可是睚眦必报。刘知府还在努力检索着自己之前是否有失言的行为，眼下却来不及思考，堆叠笑容喊道：“侯爷……”

　　谢殷并未否认，只是在等着下文。

　　刘知府慌不择言，道：“卑职……卑职只是觉得正巧，那位谢府亡故的谢少爷，竟与大人您同名同姓，岂不是巧……”

　　话刚说了一半，刘知府就卡壳了。一阵死亡寒风从他的心脏簌簌吹过。

　　他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把谢殷和那个亡故的谢家少爷放在一起说，他还想不想活了！

　　在刘知府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窥察谢殷是否露出生气的神情的时候，赫冬生僵硬的脸终于裂开一道裂纹。

　　“谢……殷？”他怔怔盯着眼前的少年，全然不见刚刚冷淡漠然的神情。

　　刘知府马上斥责他企图转移矛盾：“谢侯爷亦是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岂容你直呼名讳！”

　　谢殷根本没有在听刘知府说了什么。赫冬生叫他的名字，他忽然有某一瞬间想要像以往一般回答他，但是谢殷把声音憋在了嗓子眼里。

　　他忍不住看向褚衍，褚衍的神情依旧漠然，似乎还有一丝冷意。

　　谢殷心中一颤，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企图端出他“朝廷命官”的架子来打消褚衍的疑虑。

　　“和我同名同姓？”谢殷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些底气不足，“那可真……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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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写的第一篇文，因为种种原因只写了一部分就匆匆完结。一直想把它补完整，现在捡起来，发现和四年前的想法已经大不一样了，顺畅地写下去也变得很难QAQ把这个案子写完，就开始进入收尾章节了。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