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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

  •   沂中。

      街上人头攒动,如江潮推拥。软软的调子、咿咿呀呀的曲儿从街两旁的楼阁里溢下来,藏进乱如鼎沸的人声里。

      兀地,街当中川流一般的人群分出一道缝来,噌噌噌窜出几团白毛,往天上奔去。只将将离了众人发顶,白毛们被风吹涨了似的,大了数倍,又见后面来了几个少年,纷纷一个跟头跳到白毛背上,与白毛一起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一茶馆二楼,窗边,正聚了几个喝茶的修士。

      “嗬,气派呀!”老头眼还往那白毛消失的方向瞅,啧啧称奇,“广天鸟,这畜生我那宗门里可是一只都养不起。”

      “气派?”一修士冷笑,“是气派还是气焰嚣张?”

      “管他是哪个,反正都惹不起就是了……”

      “可不是……金台十五日里,禁止驾禽驭兽乘剑,早都是公认的规矩,”另一个接过话,“能如此堂而皇之地驾那广天鸟的,除了沂中的东道主薛家,各位道友以为还能是哪家弟子?”

      话音一落,几个修士面面相觑。

      除了薛家,还能有谁?

      意玄宗呗,号称天下第一宗。

      世上修道宗门林立,不以千数万数计,可只有那“一宗一岛四门十姓”是被众人承认的修道大家。为首的“一宗”,便是意玄宗。

      其实倘若认认真真比起宗门实力来,“一岛”引真岛或能与意玄宗比肩。可众所周知,引真岛不参世事,连集聚天下宗门青年才俊的金台都不参与,何谈和意玄宗争取名誉宗首?

      争者心有余力不足,不争者无为。故而意玄宗当首的位子,已坐了近千年。

      谈到惹不上的大门派,闲聊都干涩下来了。

      “嘿,”一修士干笑一声,换了个话头,“你们听说没,这次金台,子正也来了。”

      “子正?”旁人又来了兴趣,“天下第一剑修来金台了?!”

      “是啊!这次意玄宗弟子的带头长老就是那位呢!”

      “难得难得,”老头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摇头兀自叹道,“在我十几岁的那年头,那位的降邪就闻名天下了。倘能一见那位的降邪出鞘,此生无憾……”

      “使不得使不得,小道命薄,不想见那位出剑,”旁边一修士打断道,不以为然,“天下第一剑修,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这回有几个修士应和起来。

      天下第一剑修是哪来的称号?

      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闲聊的这几个修士也不过从自家父辈那听了只言片语——当年道魔大乱,道门岌岌可危,正是这位提剑入敌中央,一举杀了那魔道魁首,救万民于水深火热。

      道魔止戈,子正成天下第一剑修。

      那场据说天崩地裂的大战古去多年,留下的传闻却一代生二代,二代生三代,不知几代地繁衍下去,长出许多版本来。

      有的字字泣血说那时道门将灭,有的说交战数月夜夜都是怨鬼哭嚎,有的说子正踏在累得数丈高的魔修尸体上与那魔门魁首大战三天三夜,险些同归于尽。

      无一版本,不是言之凿凿、情之切切。

      战况之急,愈传愈险,子正之强,愈传愈玄。

      上百年下来,子正俨然已是一座风雨不动的大山,压在天底下所有的剑修头顶上,便是那天上的大罗金仙,要动子正,似乎都要好一番考量。

      但,现任的“天下第一剑修”钟文端碰上了一件麻烦事。

      具体体现在钟文端正穿着不是自己的衣服,顶着不是自己头发,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在一条不认识的街上。

      事情原委是这样,有个极具玄学气质的道士和钟文端做了一桩买卖,强买强卖的那种。

      那道士飘忽不定,纵然钟文端与他实实在在地见了一面,当下却还在怀疑是否只是他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那道士相当莫名其妙,又相当开门见山,直言要钟文端找一个人,做一件事。

      找谁?

      不知道。道士给了他两张符纸,但现在找不着了。

      做什么事?

      也不知道。道士的原话——你要去找一个人,让他孤苦无依时不感彷徨,众叛亲离时不感怨恨,倘若生活一帆风顺,他心中能一片平静。

      如果拒绝呢?

      那就回不去了。

      道士的玄学行为和玄学语言让钟文端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可与做梦稍稍有一点不同是,钟文端仍余有一丝稍显激烈的个人感触:

      道士没了,符没了,连新手指南都没有,他妈的他要指望什么?

      钟文端不得不停下步伐,在街道中央,开始思考现状和未来。

      钟文端后面跟班似的跟着一个十六七模样的少年,见钟文端无故停脚,他便也停下来,却见钟文端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里流出一点忧虑,问道:“师叔可有什么事?”

      钟文端抓住少年的肩膀。

      少年窄袖长衣,头戴束发白玉冠,腰系暗银丝绦,雪白的袖口有一个小篆的“慎”字。

      “我是谁?”钟文端问。

      少年一愣,竟不知如何回答。

      钟文端突地神思恍惚起来,他松了手,长长的画面在脑海中穿过。

      这是什么?

      子正,剑修,意玄宗通阁长老,单身。

      见枞呆呆地看了钟文端半晌,忧虑重了几分,道:“师叔若感不适,不如先回客栈歇整一下,金台之事想必大师兄一人足矣。”

      “没什么,走吧。”钟文端得了相当长的一段记忆,头有些晕。

      继续和见枞顺着街走,钟文端悄悄摊开右手。掌心空空如也,却不知缘故地发烫。此前道士送他的两张符正是被捏在右手中。

      既然要寻人,可能与这在手里消失不见的符纸有几分关联。这是除了好几位数个G的记忆以外,那道士唯一给过他的东西了。

      找一个人,助他达到心理和物质上的富足。

      这是一个平等、博爱,闪烁着人道主义光辉的请求。

      那道士怕是混进红十字协会的玄学奸细。

      “倘若叫你关怀一个人,你想怎么做?”钟文端问。他想听听本地人对于心理健康扶贫行为的看法。

      见枞听了,讷讷道:“弟子愚钝,不知师叔是……”

      钟文端一笑,却又打断见枞的话,“快些走,时候不早了。”

      这么问不合适。

      金台是当下数得上的盛事,十年一举,聚修道志英论道证法,是个俊才立名处、少辈较法地。

      道士选金台之地开始,想必要找的那人能在金台遇见,钟文端忖度。

      什么样的人呢?

      能让人一见钟情的?似曾相识的?

      钟文端觉得有趣,他往街道尽头望去,摩肩接踵的人拥住了视野。他向前走,人们擦身而过,像是路上不断后退的、成片的树木。

      多荒谬的一件事,钟文端想,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来到一个荒诞不经的地方,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实实在在地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道士的名字也不知道。

      可事实上钟文端也没这个必要探究清楚一切。他在摊子上等了一根小小的扭糖,叼在嘴里,想,结果是更要紧的东西。

      糖还没化完,钟文端突地发现他和见枞出了街市。

      一条窄窄的春溪素带似的伏在正发绿的土地上,矮矮的草芽四下漫开来,盛出好不广阔的一片地方。远处,茂竹织织,云岫渺渺。

      修士已然聚了不少。

      是各宗各门里有名望的长老的讲学。

      钟文端远远瞧见了几个穿着意玄宗弟子服的年轻人,拍了拍见枞后背,道:“你师兄几个在那,看见没?你去找他们吧。”

      见枞抬头看向他今日有些怪的师叔,只见平日里冷肃的师叔正懒洋洋地站着,牙里卡着一根糖,糖棍在嘴唇外朝天竖着。

      见枞一时有些怔。

      “看什么,去啊。”钟文端皱住眉头,斜着瞧他一眼。

      “是。”见枞慌忙低下头,脑子乱糟糟的跑了。

      赶走他蠢蠢的师侄,钟文端穿过人群,逛到溪水前,洗了个手,又洗了把脸,盘坐在水畔,搅着水面他的形影,有点愁。

      难找。疑似和找人有关联的右手没一点表示。

      那人是确定的一个人,还是说选择权在他手里,只要瞧见一个合眼缘的就成呢?

      早知道应该问问男女年龄外貌特征。

      要是那道士不靠谱,他没在金台遇见那人,岂不是要去浪迹天涯?

      钟文端一下笑了。

      在这里呆上千八百年的,他也不用回去了。

      算了,管他是谁,先试试?

      于是钟文端站起来,正了正衣襟,身姿挺拔地走到几个姑娘边上。

      他观望了许久,也忖度了许久,钟文端以为,面前这位姑娘最合他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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