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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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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仿若鲜血般艳丽的红色,令人心生厌恶的红色。
阳子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少女,半天没有动静。翠绿的眼眸,小麦色的肌肤,没有任何岁月侵染过的痕迹的脸庞,依旧停留在十六岁的少女模样。这样的脸庞,她看了已不知道有多久了。
能够永远停留在最为美貌的时刻,这对于许多女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对阳子而言,不过是种诅咒。年轻,年轻,年轻有什么好?她想不通,也不想想通。每天起床对着镜子里一模一样的自己,她就觉得一股子憎恨,憎恨永远年轻的自己,也憎恨将自己置于这个地位的那种生物。现在的她对未来已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同样的容貌,同样反复枯燥的生活,同样沉重无法卸下的担子。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阖眼躺在棺材里的模样,和刚来到这里时又有什么区别?几百年的时间,于她而言,等同于无。
她留心到了镜子里的头发。人人都说,她拥有一头相当漂亮的长发,红得如此热烈的颜色,在常世也是罕见的。更有人赞誉说,这样的颜色,仿佛是空中的那轮明日,给予了在黑暗中蹒跚了百年的庆国百姓无限希望。
可是阳子只觉得刺目。红色,如鲜血般艳丽的红色,这般浓重的色彩,和天空中的那轮太阳没有任何的相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她自己也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这红色并没有这么深沉,然而百多年的时间过去,如今的镜子中,那抹红色似乎是在嘲笑着她的无知,她的迷茫。
这样的红色,她不是没有见过。奄奄一息的戴国女将军铠甲上沾染的点点血迹,九死一生的泰王眼中晕染出的萧瑟的杀戮气息,竟和如今的发色是这么的相似。红色,鲜艳得刺目的红色,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竭力想要忘记的什么。
阳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粗糙,厚实,没有一点女孩该有的秀气。自她独自一人躲避追兵开始,她就没有在意过了。这双手干过的事情,就是亲近如乐俊也无法想象,待到国家太平后,除了握笔,她更是每天不停地练习剑法,掌心磨出了茧,指关节变得粗大,皮肤粗糙不已,她一点也不在意。宫里的女官们见了总是心疼,说什么一国君王的手变成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她每次都只是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体统?哪来那么多的体统?她挖过坟,扛过砖头,砍杀过妖魔,更甚至想过要杀了自己的朋友,这样还不是一路当上了王。天帝为什么选她当王,她回答不出,景麒更是说不清楚。如何会失道,如何又能给予百姓所谓的盛世,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场游戏,荒谬得紧。
脸颊边拂下的红色头发落入视野,阳子冷冷一笑。这般鲜艳的红色,不知该有多少的鲜血才能够浸染而成?和自己永远年轻的外表所不匹配的,是葬送在她的手中的性命的数量。杀人于她而言,是再轻不过的事情了。在巧国时无意中害死的士兵,在躲避妖魔时牵连的无辜百姓,救出景麒时下手杀死的伪王师的士卒,还有和州之乱时自己亲手斩杀的无数的人,更甚至是一笔朱批下就葬送的数不清的鬼魂,对她来说,连记住这个数字都变得毫无意义。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而最近,在处决那些犯下大罪的官员时,她甚至会有种嗜血的快感。
粗壮的手看上去干干净净,可阳子很是清楚,这上头曾经沾染过多少人的血迹,甚至还能隐隐闻到那股散不开的血腥味,明明是令人作呕的,然而她只觉得兴奋。对比枯燥的生活,一成不变的规律,她很有种拿起水禺刀痛痛快快地斩杀一场的冲动。
可惜,这种事情只能在脑海中想象。阳子闭上眼,仿佛耳边又听到了景麒唠叨的声音。她其实并不讨厌他,也不排斥景麒,只是总会觉得一股无力感。她太清楚自己和景麒相处得其实并不算多好,比起邻国的那对主从,和隔海的那两人,那是相差得太远了。她从没指望过景麒能够懂她的想法,只是希望他至少能够坚定地站在她的同一边,而不是总用那双忧虑的眼眸看着自己,毫不掩饰那里流露出的不信任。
为什么天帝要创造出麒麟这种生物?阳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麒麟是天意,是民意,是普天下一国百姓的心声,他们选择君王,服侍君王,却厌恶血腥。阳子冷冷地想,真是讽刺。玉座是白骨堆砌,鲜血染红的,偏生将君王拱上玉座的麒麟却见不得一点血腥。是天帝希望君主少造杀孽么?那不过是妄想,她不杀人,可总有着多多少少的人想要她的性命,想要她手中的权势,想要她身前的风光。一次又一次的谋杀,从开始的手下留情,到如今的不动声色,她不会去傻得告诉景麒这些真相。告诉了又如何?哀叹,怜悯,麒麟是那种连谋逆者都会同情的生物,唯独不会同情他们的王,那些时刻游走于危险之中的王。
阳子知道,最近自己开始躲避景麒,躲避他的眼神,躲避他的关怀,甚至躲避和他见面。有人说麒麟代表着百姓,可现在的她并不想再多费力气去伪装自己有多么呵护自己的子民,多么爱戴自己的百姓。一股弥天的疲惫攥紧了她。她听不到景麒的声音,听不到远甫的声音,听不到浩瀚的声音,更甚至听不到祥琼和铃的声音。漫天的沉寂,只有她一个人。
她累了,真的累了。
眼前一片黑暗。阳子仿佛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一幕。脚下是蜿蜒流淌的血水,手中的水禺刀上滴下成串的血珠,衣服上都是四散的血迹,还有脸上,嘴角旁,那抹触目惊心的艳红。血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呼——吸,胸腔里也满是杀戮的快意。最近的十几天里,每天一入梦,她就会见到这样的场面,从刚开始的惊吓,到如今的熟悉,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
梦中的自己,在笑。不知为何,阳子忽然间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还有一张看不清的脸庞,带着阴阴的笑。这张脸不断变化着,舒荣的脸伪王师士兵的脸和州士卒的脸靖供的脸鸾娇的脸被自己处决的无数的官吏的脸……她突然间感觉到了一丝恐惧蔓延开来,手脚都无法动弹了。
“阳子?你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带着暖意,破开了阴霾的天空,洒进一缕光明。肩头传来了温热的感觉,还有那令人安心的熟悉的气息。阳子松了口气。
睁开眼,她看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男人,调整好呼吸,嘴角扯开一抹笑来:“你怎么进来了?”
“刚才我敲了半天的门,可是你没有任何动静,就有点担心,所以自作主张就进来了。你没事吧?”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错认的担忧。
阳子忍不住真心笑了:“没事,就是发了会儿呆。”
镜中忽然传来一股凌厉的视线,阳子一愣,下意识地扭头躲开。肩头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压得她有点儿疼,可她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一瞬间,肩头的力道消失,耳边的声音也换成了一如往常的轻松:“那你快点,我都有些等不及了。”脚步声远去,随即传来关门的声音。
阳子忽然间觉察到一股失落。没有了他的屋子阴沉而压抑,周围似乎又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利落地抓起梳妆台上的发绳把头发随意地捆成一把,然后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耀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得她睁不开眼来。阳子伸手遮了会儿眼睛,片刻才适应了外面的光亮。放眼望去,宽阔的庭院正中央,那棵枝干粗大的桃树满枝尽是嫣然的粉色,怒放的美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赏。她粗粗地扫了眼四周,眼尖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双手抱胸斜倚着柱子,神情慵懒的男人,嘴角还挂着一丝懒散的笑意。
下意识地,阳子抬起脚来,快步走下楼梯,转过宽阔的走廊,绕开殷勤的小二,避开喧闹的人群,找到了那一处僻静的角落。
“真慢啊。”刚站定,就听到一声十足的抱怨。
不知为何,阳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这种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还真是许久没有听到了呢:“真是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躲开那几个烦人的家伙带你出来溜达溜达,结果你却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真的很扫兴啊。”
“对不起,尚隆,麻烦你了。”
“行了行了,你跟我还需要说这种话么?”毫不在意地一挥大手,眼前的男人转眼间一扫刚才的慵懒,整个人兴致勃□□来,“听说最近这里新开了家青楼,不带我去见识见识么?”
“你把我从宫里拐出来就为了这个?”阳子哭笑不得。
“怎么,不可以?”故作凶狠地丢了个眼神过去,眼前的男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得了,在我面前别装了,这种事情你早就是驾轻就熟了吧。”
阳子无奈,只有举双手投降。是她的错觉吧,那语气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不该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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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
不同于以往,这一回尚隆倒只是包下了一个楼上的小隔间,然后悠悠地俯身看着楼下花枝招展的歌女们。
“不需要我叫个人上来陪你喝酒么?”阳子坏心眼地问。
“算了,今天没力气应付她们。”尚隆只是懒懒地这么说了句。
“真难得啊,英武的延王陛下居然会感觉到累?”嘴角的那抹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尚隆瞥了她两眼:“谁都会累,我也不例外。不然你真以为我是铁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如果不会觉得累,那我可真成了神了。”
阳子的笑顿时僵住,把头扭开。她就说呢,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强硬地拉着她下界,原来是为了这个。
“别露出那种阴森的表情来,我不过是觉得我们好久没见了,这才想着来看看你。”对面男人的声音隐隐传来,阳子才无奈地抬头看着他。
“你这是何苦?雁国也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的吧?我真的没事的。”
“少来了,你这种话拿去骗骗景麒还有用,在我面前,少装出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尚隆倒是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
阳子忽然间觉得一阵愤怒。又是一个么?她已经看够了担忧,看够了变幻莫测的脸,用不着再添一个。如果不是考虑到他总是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伸出手来,或许她早就拂袖走人了。
“你不懂!”她狠狠地瞪着他。
“你不说出来,我如何懂你?”他倒是一脸潇洒。
“这是我庆国的事情,延王!”
“阳子,你究竟在生谁的气?”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尚隆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语气平静。
“我没有!”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那你为什么愤怒?为什么避开景麒?为什么不肯看着我?”
“我……没有……”
“告诉我,阳子。你不是一个人。”温和的声音,关怀的语调,一下子撞开了阳子紧锁的那扇门。
她感觉到有什么汹涌而出,叫嚣着:“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讨厌景麒的关系和唠叨,我讨厌远甫的讲授,我讨厌浩瀚的呈报讨厌祥琼的歌声讨厌铃的呵护讨厌桓魋的爽朗讨厌虎啸的傻笑!可我更讨厌的是讨厌这一切的讨厌的我自己!”脸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下,她却不想伸出手去。
“我真的好讨厌!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看到秋官呈送上来的审判的奏折,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自觉的兴奋!我嗜血我渴望杀人我甚至想毁了我亲手创造的这一切!庆国的百姓不知道他们的王内心有多疯狂!可我不能说,我什么都不能说……”
怒吼声逐渐转变成一声声的呜咽,阳子倔强地仰起头,任泪水滑落。没有人懂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有种挥刀的冲动,对着身前这个总是默默地关怀着自己的男人。
寂静,长久的沉寂,和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阳子心里冷笑,她早知道,说出这一切后会是何种情况,连尚隆都如此了,更遑论别人。她直直地站起身来,转身朝门边走去。
“你去哪?”身后尚隆的声音传来。
“回宫。”阳子冷冷地丢下答案,揭开帘子就要出去。
“现在?”
“你管我!”恨恨地转头,却撞上了深邃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白白带着笑意。
又是一阵恼怒。她重重地踩着步子,重新走到他面前,怒气冲天。她讨厌这种眼神,这种仿佛能把她看透的眼神。
“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可以了,何必一个人在那儿别扭。”尚隆轻轻地耸了耸肩。
“你!”阳子忽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慢慢轻松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过是想杀人罢了。”尚隆的语气轻松,听得阳子却又是一阵怒火。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情,尚隆慵懒地开口:“你先别反驳,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我也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象一下,亲手毁了我一手创建的国家会是怎样的快意。”
阳子哑口无言。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的男人,无法想象他此刻说出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治世永无止尽,普通人活个六七十年算是相当长寿的了,可是王的生命没有尽头,没有生老病死,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种用不完的东西罢了。”尚隆静静地看着她,“可是我们不被允许懈怠,开始的时候想着如何维持长久的繁荣,等到真的繁荣了就会厌倦这一切,甚至期待着亲手毁灭一切的疯狂。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几乎没有长久的王朝?”
“可雁国已经这么久了……”她诺诺地说。
“再怎么久也看不到尽头。人总是贪婪的,他们没有尝过王的滋味,总是妄想着王能维持更长久的治世,让他们享受更多的太平,却从来了不曾考虑过我们所背负的黑暗。”尚隆的语调森冷,“外人看我们风光无限,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所背负的沉重和永无止尽。”
“尚隆……”
“前任延王死于心魔,当时雁国的惨状史书上都有记载,就算是骁宗遭遇到的动荡,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六太曾说过,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我是他的王,更清楚我会是毁灭雁的王。”尚隆自嘲地一笑,“能够把王朝维持这么久都出乎我自己的意料了,数不尽的麻烦困扰,我自己都讶异居然能够坚持到现在。”
“这不一样……”阳子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尚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我们都是王,手中都掌握着一个国家,唯一不同的也只是我比你早五百年开始倒霉罢了。”
阳子默默地坐下。
“阳子,不要觉得害怕,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没有人把话说出口而已。累了的时候最多不要去想那种复杂的事情就好了,实在不行可以来我玄英宫走走,金波宫里压力是大,如何排解得靠你自己。”尚隆的话语此刻就像是一团火焰,缓缓驱走了她内心的阴冷。
“我真的不敢看着他们的眼睛……”阳子苦笑,“庆国的百姓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了,我不忍心看到他们的失望,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我不是个好王,我承受不起他们的期待,我只是个内心黑暗的人而已,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甚至好想在脸上划上两刀,好看看不一样的变化。”
“那倒不用了,我可不喜欢跟脸上带疤的女人一起出来晃悠。”尚隆咧开嘴笑了。
“本性难改!”
“欣赏美女是人的本能嘛。”尚隆抗议。
“尚隆……”阳子哭笑不得。
“听我说,不要太在意百姓的期待。无论玉座上坐的是谁,他们都会期待,因为没有了王的国家会失去庇护,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愿意过那种凄苦的日子。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想要建设怎样的国家,想要看到怎样的繁荣,都由你自己来决定。想想吧,当初你那些官员都恨不得我来当庆的王,现在可是个个昂着头夸大说你或许能够超越我这个前辈呢。”
阳子忍不住笑了:“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尚隆懒懒一笑,“我不早就被你压得死死的了?有什么事情都要拉上我垫背,末了夸耀是我的,可辛苦也是我的。这种辛苦有谁看得到?现在连帷湍那家伙都会冲我嚷着说,帮你一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总好过我整天赖在青楼里吃喝嫖赌好。”
“所以你是在抱怨么?”阳子好奇地看着他。
“总算发现了啊。”尚隆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报答,庆国的农产品出口的税率再下降点吧。”
“你还真是趁火打劫!”
“我本来就是个商人,不趁现在好好捞一把说不过去吧。”
“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总可以善用你景女王的威严来压一下金波宫的那些官员吧。帷湍天天跟我抱怨庆国的农产品太贵,本国的商人都快无利可图了。”
“雁国都这么富裕了,还会讲究这些小细节?”
“有利润可以捞,怎么能错过?”
“尚隆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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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金波宫上的阴云渐渐消散。而北边的玄英宫,某人又在跳脚:“那个混账!居然带着景王去青楼嫖宿!雁国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光了!”
“帷湍,镇定,镇定!”
“成笙都是你这混账放他出去丢人!”
“当初你也同意了的啊。”
“那是被朱衡逼的好不好!”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带景王去青楼。”俊秀的男人一脸无辜。
“少来了!这下好了,景台甫亲自发来的抗议书,你要我怎么能安心下来!”
“对外的事情有朱衡在呢,不用担心。”
“都是成笙你跟朱衡两个助纣为虐!我为什么会跟着你们两个走!”
“现在再怎么发脾气那家伙也听不到,等他回来再说吧。”
“朱衡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总得有人保持好心态等着回来给某人上课的啊。”
“那个混账!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远处,尚隆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若无其事地挠了挠,然后对着一旁走过的女人一笑,换来了对方的满面羞红。
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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