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男女》圆光蔚

71、霸王条款

　　安冉之所以接受秋红叶的邀约，一方面因为不想再应付无理取闹的客户，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摆脱陆惟一。

　　谁知这小子毫不介意她当陆启敏的竞争对手，还变本加厉，整天来指尖生活送鲜花盆栽，送水果零食，搞得人尽皆知。

　　入侵系统的旧账早已算清，她也不想再跟他去争东风西风谁能压倒谁，让乱成一团的生活重归平静是她唯一的念头。她把他叫到电梯间，毫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牒，“以后别再找我了。”

　　陆惟一笑嘻嘻地说：“为什么呀？我喜欢看到你。”

　　又是这副玩世不恭的贱模样，这小毛孩子也不知道跟我纠缠什么？安冉愈发烦躁，她不愿再浪费唇舌，径自走向办公区。

　　陆惟一追了两步，“我以前搞定过三十八个女孩子，你就是第三十九个！”

　　安冉头都懒得回，“我以前拒绝过九十九个求爱者，你已经是第一百个！”

　　真他.妈.的帅！她越不假颜色，陆惟一越斗志昂扬，“咱走着瞧！”

　　安冉驻足，静默片刻，转身慢悠悠地点了根烟，“你姑奶奶要工作养家，这幼稚游戏自己玩去吧！”

　　陆惟一被无数人骂过没出息，向来都一笑置之，但这嘲讽从安冉嘴里说出来却空前的刺耳——哪怕只是旁敲侧击，他不觉愣了愣，“你说什么？”

　　安冉淡定地吐个烟圈，面庞在缭绕的烟雾后再也看不清楚，唯有声音是标志性的冷硬，“我说，在你自己活不出个人样之前，撂什么狠话都是笑话！”

　　陆惟一面红耳热，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屈辱，这一针见血的蔑视让他无地自容又怒不可遏，羞怒交迸下恶狠狠地夺路而去，上车时差点没把车门摔掉，位薇连声喝骂，心疼得滴血。

　　“我不当程序员！”他定定坐上副驾位，眼睛里好像烧着火，“位薇，我要创业，要上市，做得越大越好！”

　　泼天的愤怒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明显刚才受到了巨大打击。位薇一怔，侧头静静看他，“你真的喜欢安冉吗？”

　　“谁会喜欢那副死相？可……”

　　可就是忍不住想对她好。陆惟一烦得爆炸，明明最初不过是胡闹，不过想看看那冰山被男人搞定是什么样儿的，但现在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一提起安冉两个字，他便无法自控地想起当初意外撞见的那一幕，安晓凤卧床养伤，安冉弯腰帮她擦洗，略微凌乱的短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他跑过很多国家，去过无数地方，看过烈火烹油繁花着锦，看过赤地千里疮痍满目，而她日常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憔悴侧影，却轻而易举地盖过了所有浓墨重彩，自此长踞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位薇长长一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肩膀，“创业的话，你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位薇不忍泼冷水，温柔地给他打气，“好好干，需要参谋就找我。”

　　陆惟一不答，心里却恨不得咬碎了牙齿，他一定要做成一番事业，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去那女人面前，让她心甘情愿地匍匐在自己脚下。

　　两人吃了顿没滋没味的中饭，陆惟一鼓着气去想项目，位薇则赶往微驾网，和陆启敏正式探讨是否上市的话题。

　　其实，尚安琪、许一鸣等人都提过类似建议，陆启敏也知道上市的诸多好处，但上市公司遭遇恶意收购的可能性太大了，连天骄这种两千亿市值的巨头，面对野蛮人也不过堪堪惨胜，更何况刚发展起来的微驾网？

　　位薇了解他的顾虑，不过未雨绸缪能够有效降低风险，“陆总，我们可以采用牛卡计划，把股权分类，比如，创始人和管理层的股权属于A类，自由买卖的流通股属于B类，A类投票权重是B类的十倍，这样就能把决策权始终握在手里。”

　　陆启敏默然，他对反恶意收购措施也了解一些，然而任何措施都有可能脱靶，不确定性太强。

　　位薇见状，补充道：“退一万步说，我们还可以通过回购来完成私有化，主动退市。只是在当前来看，没有上市计划就很难融资，没有融资就无法抗衡竞争对手。”

　　陆启敏沉吟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把登陆创业板纳入企业规划。如今他再也无法完全根据自己的理念做决定，毕竟微驾网这艘斗舰上已有上千员工、数千万用户，他必须对他们的职业发展和使用体验负责。

　　谈完公事，他问了句题外话，“惟一也毕业了，没跟你说有什么打算？”

　　位薇当惯了消息渠道，仔细交代了陆惟一的创业打算，“这次来真的，还蛮有心劲儿，您不用担心。”

　　有目标就好。陆启敏微笑，年轻人，尽情地折腾吧。

　　**

　　根据会谈结果，位薇调整了商业计划书，把上市规划加了进去。成品刚出，就有投资人主动上门。

　　许久未见，宋桓飞无甚变化，一身锐气遮都遮不住，“听说微驾网在融B轮，菁英资本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位薇直截了当，“不好意思，常规融资，不接受并购。”

　　宋桓飞提前了解过这轮融资计划，规模4亿，转让股份22%左右，“没问题，可以按你们的条件出意向书，尽调后再谈怎么落实。”

　　态度爽快得出人意料，位薇不敢置信，宋桓飞觉得好笑，“你怕什么？我们要搭建O2O生活矩阵，车主服务这一环必不可少，但也没说非得控股收购，只要有一定的投票权和话语权，将来能配合指尖生活的运作即可。”

　　真这么友好的话，又怎么会毫不留情地撬墙挖角？位薇盯着他，缓缓笑了，“你们是准备先入场，再找时机控盘吧？”

　　宋桓飞语塞，既然已经把话说透，那就不必再虚与委蛇，“位薇，你知道今天拒绝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只知道，不该把炸.弹一样的投资人引入场。”

　　骗也骗不了，说也说不通，宋桓飞愤然起身，拂袖而去，回到菁英资本时还余怒未消。

　　秋红叶半靠在沙发角落，玻璃幕墙透进来的阳光洒在身上，小脸白得近乎透明，可表情却淡定得很，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谈不下来很正常。

　　朱子陵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陆启敏不肯投诚，他的地位才举足轻重。他目视宋桓飞，“真不行的话，我们就发展自己的车主业务，反正团队也拉起来了。微驾网先发优势太强，短期追不上，但两三年内做到行业老二，我还是有把握的。”

　　宋桓飞嗤地一笑，“当老二有什么意义？”

　　上市炒概念，老二的确没什么噱头，朱子陵笑道：“关键是老大不同意并购啊。”

　　两人相顾默然，办公室一片沉寂，一直安安静静的秋红叶忽地一抬明眸，淡淡道：“不同意？那就打到同意！”

　　**

　　竞争对手的虎视眈眈，让位薇坚定了对接安华的决心，毕竟实力雄厚的投资人是应对恶意收购的一大臂助。她迅速把上市规划反馈给陈添，公事公办地走流程，好不容易拿到投资意向书，结果里面好几项霸王条款。

　　有分歧就得谈判，她在附近定了个苏菜馆，好吃好喝，热情招待，席间偷空读了第一个霸王条款，“尽职调查期间，微驾网团队不得接触其他投资人。为什么单方面限制项目，不限制投资人？”

　　“车主服务行业，除了微驾网，其他项目值得看？”

　　“那不如加上同样的限制，看起来也更公平些？”

　　“可以。”这一项无关紧要，陈添爽快地给了面子。

　　接下来的磋商就没那么顺利了，在这份文件里，安华要求微驾网立刻启动股份改制，两年内提交申报材料，四年内登录中国创业板或者美国纳斯达克。

　　位薇坚持不答应，“这条件对微驾网而言太苛刻了，上市有多难你比我更清楚。”

　　“越难越要签。形成了书面约束，陆启敏才会为上市全力以赴，不然安华的利益怎么保证？”

　　陈添有自己的立场，以公为重无可厚非，位薇仔细考虑了一会儿，“那咱们对赌？”

　　“不赌。没上市赌不了股价，营收绝对值太小，赌利润也不划算。”陈添工作不徇私，生活上还是很照顾她的，夹菜添茶一条龙，“也不急在这一两分钟，吃完饭再说。”

　　位薇顾不上填五脏庙，绞尽脑汁琢磨对策，“要不签个回购协议？四年之后，如果微驾网没有上市，管理层就以10%的年利率赎回安华手里的股权，怎么样？”

　　回购的确可以保证基础投资利益，只是10%的年化太微薄，陈添很不满意，“PE平均复合年化30%，回购至少也要这个数。”

　　“回购是保底，你还真指望靠这个刷收益率？”
　　“这样，各让一步，20%，再不行你就想别的办法。”

　　位薇大致做了评估，基本可行，打电话问陆启敏，他也同意了。陈添立刻把项目转给手下的投资经理赖景宁跟进执行。

　　可算是有了里程碑式进展，位薇拿起筷子，美美地吃了顿晚饭。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元旦快乐呀，感谢大家陪添爷和薇薇（也陪我）从2018走到2019，女主工作上有了里程碑进展，感情上也该有里程碑进展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