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男女》圆光蔚

57、共度七夕

　　碧水山庄是江城市最高档最神秘的私人会所之一，可却坐落于老城区某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来时恰逢晚餐高峰，小巷自然是人潮涌动，寸步难行，陈添不等拐进来就提前找地方停了车，现在正事谈完，便得步行两里路去取车。

　　此刻陈添恢复如常，误伤导致的尴尬氛围也烟消云散，唯有位薇跟在他身后，抱怨他不该见钱眼开，接一秒贷这种破项目。

　　陈添倏地停步转身，任由刹不住脚的位薇直撞到他怀里，“项目多烂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再不开张我就得去卖肾了！”

　　位薇并不知道他因为砸方浩丞而被罚掉全年奖金的事，自然而然把这句话当蹩脚的借口，“你操作这种一无是处的项目，还不如去卖肾！”

　　“女人真是蛇蝎心肠，我卖肾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什么好处，位薇无言以对，转移话题，“你爱做就做喽，我看热闹，不信有投资人愿意当冤大头。”

　　“放心，陈添投资的项目只会以盈利这一种方式退出，陈添运作的项目也只会以融资成功这一种结果关闭，想看我笑话，那记得投胎时贿赂一下阎王爷，下辈子继续跟在我身边。”

　　没装两分钟正经人就现原形，位薇咬唇瞪他一眼，忽而笑道：“你真的很穷吗？那我养你吧，让你充分发挥你的劣根性，好不好？”

　　陈添愕然，不由得停滞了脚步，一转头就看见她弯了的眉眼，那神色不像是玩笑，反而像在认真跟他商量似的。

　　他浑身一凛，顺手摁下她抬起的脑袋，“说正事呢，严肃一点！”

　　这话一出，陈添自己都觉得丢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调戏到脸上了他却只能屈辱地撤退。

　　位薇扁扁嘴，行吧，看你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能让这棵死了大半截的空心树枯木回春。

　　他们就这么披着夜色，漫步向小巷外走，偶尔斗两句嘴聊以解闷，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儿童哭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不远处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揪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拳打脚踢，男童嘴巴鼻子都是鲜血，手抱脑袋蜷缩成一团，一边叫唤着爸爸一边痛哭求饶。

　　陈添耳边嗡地一声，一连串相似的画面在脑中闪电般飞速飘过，他剧烈颤抖，握紧的拳头指节泛青，脸色在夜幕里惨白如生石灰。

　　后赶到的位薇看到这景象，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喂，不准打孩子！”

　　没等她跑到跟前，原本愣着的陈添后发先至，他抢过去拍了拍那男人肩膀，对着转过来的脸兜头就是一拳，男人龇牙咧嘴地回击，反被一脚踹倒，情急之下只能用手臂护住脑袋，以免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落到致命处。

　　此时的陈添再也没了往日的翩翩风度和优雅姿态，下手狠恶得令人心惊胆战，就仿佛这素不相识的家暴者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位薇吓得如泥塑木雕，倒是那被虐待的男童狂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想要制止他殴打自己的父亲。

　　陈添一把将他甩得老远，他再次扑来张口便咬，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往下落。陈添对手指上的疼痛毫无知觉，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那鼻青脸肿的小孩，心下一片白茫茫的失落和迷惘，“我是在救你啊。”

　　位薇终于醒过神，她赶过来撕开那男孩，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打你爸爸了。”

　　男孩哀哀哭着去扶父亲，得到的回馈却是粗暴的喝骂，于是哭得更惨。

　　位薇望着仿佛失智的陈添，心里波涛起伏，紧张得声音都微微发颤，“添哥，你……没事吧？”

　　这一声总算唤回了陈添的理智，那恨不得杀人的戾气和恍恍惚惚的迷乱都敛于无形，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冷漠，他掏出钱包，取出所有现金扔给那头破血流的男人，跟着转身就走，再没看那男孩一眼。

　　位薇追上去牵起他的左手，纤细修长的小指外侧皮翻肉绽，咬痕深可见骨。她眼睛一热，一言不发地拿出湿巾，缓缓擦着蔓延的鲜血，半晌后才低声问：“都说十指连心，一定很疼吧？”

　　陈添淡淡道：“不疼啊，我这没连上。”

　　“连上了，连我心上了。”位薇哽咽着，蓦然几滴眼泪掉下来，吧嗒吧嗒地打在他手背上。

　　陈添一个激震，那被刻意深埋的种子于顷刻间被春雨唤醒，绽放得漫山遍野都是，他难以自制地抬起右臂想要抱抱她，却在即将拥上她肩背的时候硬生生止住，转而轻轻抽出了左手，“没事，血小板聚集后会自动止血的。”

　　“不行啊，要去医院处理的。我小时候跌跤，被碎玻璃扎破膝盖，医生说，这种小而深的伤口一定要打破伤风，如果那个小孩最近被狗咬过，指不定会带狂犬病毒，所以最好连狂犬疫苗一起打了。”

　　陈添被最后这句话逗笑了，虽然他觉得此举小题大做，但还是没怎么挣扎就跟她去医院看了急诊，这种被人在乎着的感觉就像是一缕清风，一抹朝阳，吹散了刚才乌云盖顶般的阴霾，甚至照亮了一路走来所有不堪回首的旧时光。

　　**

　　位薇这姑娘，特别的公私分明，她跟陈添私交好是私交好，但他接的项目不符合自己的标准，不做就是不做。

　　当然，她也没忘了要养陈添的豪言壮语，一拿到目击者的十万块顾问费就要请他吃饭。

　　这回陈添没给她敲诈自己劳动力的机会，他出差去了，位薇失望地取消计划，上网买了台扫地机器人，到货后立刻送去枣园小区，帮母亲减轻家务负担。

　　母女两个花了大半天，把机器调好后开始试用，位薇追着那小圆家伙满客厅跑，位建中回来见这鸡飞狗跳的，问清缘由，乐不可支，连连夸女儿长大了，出息了。

　　位薇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单干一整年，第一次见到钱，请别见笑，别见笑。”

　　位建中大手一拍女儿肩膀，故作严肃，“年轻人，这个世界终将是你们的！”转头看向苏蔷，扬声道，“走，吃饭，今天七夕，带你去海鲜酒楼吃大餐！”

　　位薇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好好好，我去换鞋。”

　　“我带我老婆出去过情人节，你凑什么热闹？在家泡包方便面得了。”

　　苏蔷于心不忍，“孩子既然回来了，就带她一起去吧。”

　　“不行，我预订的是两人位，再说了，哪有这么大的闺女还不处男朋友，整天给爹妈当电灯泡的……”

　　剩下的话被关门声切断，而位薇就像被电打了一样，一直傻兮兮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甩下她结伴去逍遥快活。

　　她也想出去吃大餐，但一个人吃大餐未免太可怜，尤其人家夫妻情侣成双成对，愈发显得她这形影相吊的单身狗凄凄惨惨戚戚，她落寞无比地叹气，下楼买了桶方便面，扔上茶几后，闷闷去厨房煮水。

　　刚插上热水器插销，客厅里的手机就暴起铃声，奔出去一看，竟然是陈添！

　　她飞速按了接听，叽叽喳喳地抱怨，“你知道吗？我爸妈出去吃海鲜，让我留家里吃泡面，你说现在换爸妈还来得及吗？”

　　“那你想吃海鲜还是想吃泡面？”

　　位薇一愣，蓦然一阵心痒痒，“意思是？”

　　“想吃泡面就继续泡，想吃海鲜就下楼，我在枣园门口。”

　　“你等我！”她雀跃着跑出去，盛夏燥热的风扑面而来，心里却快爽飞了，坐上车时脸颊因激动和奔跑而泛着薄红，“你怎么知道我在枣园？”

　　“因为我在观云悦和有间公寓都没找到你啊。”

　　不打电话直接问，反而挨个地方找，这是专门给她送惊喜呢，位薇感动得直荡漾，低头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