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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出墙红杏 ...

  •   位薇带着支票回公司,腰杆都挺得更直了,张冬平也没想到在万马齐喑的大环境下,她竟然真把这个项目磕了下来,而且这还是年后公司开的第一张,他连带着脸上有光,着实夸奖鼓励了一番,看来拧也有拧的好处。

      一张支票交了公,还有一张待处理,她当即给陈添打电话约时间,准备拿去安华送给他。

      “我没在公司。”陈添说完这句顿了一顿,似乎是在回忆日程安排,“今晚九点,你送到观云悦吧。”

      观云悦是他住的地方,这一点位薇早就从宋桓飞口中问出来了,但她家离那儿太远,而九点又略晚,她想了想,商量着问:“下午行不行?”

      陈添倒也痛快:“行,那就下午三点,碧水山庄。”

      “碧水山庄又是什么地方?”位薇这回犯了难,她也算土生土长的江城人,还真没听过这什么碧水山庄。

      “是一家私人会所,藏得比较深,一般的士找不到,具体位置你问小宋。”

      位薇不愿意为这点小事再去麻烦宋桓飞,便道:“算了就晚上吧,我送去你家。”

      大不了就晚睡一阵,不是什么大事,唯一的问题就是路程太长,打车太贵。

      下班后,她慢吞吞地吃了晚饭,又拿手机看了会儿动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去观云悦。

      可即使磨蹭了这么久也还是到早了,更让她沮丧的是,观云悦虽然地处繁华的高新区,但却是典型的闹中取静,建筑区几乎被湿地公园和清湖围了起来,寂悄悄的夜里,只能听到流水淙淙、风梳树叶的声音。

      她不喜欢这种清净得近乎幽寂的感觉,又找不到其他消遣的地方,只能捧着手机玩,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去小区门口找保安搭话。

      保安是个身材板正的年轻人,恰好闲得发慌,便乐得跟她胡侃,两个人从观云悦的历史、正上映的大片到保安当兵期间被迫给上级军官洗的袜子,无所不聊。

      猛然身后一声汽车笛鸣,位薇回头一看,陈添摇下车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与此同时,保安小哥走了出来,礼貌地提醒道:“先生,这里不能鸣笛。”

      位薇忙笑道:“那是我朋友,鸣笛叫我呢,抱歉抱歉。”

      刚走到车边,就听见车门噔一声轻响,陈添指指副驾位:“上车。”

      位薇坐上去,车子立刻发动,拐了个弯开入地库,她取出支票递给他,忽然醒悟道:“我就给你送张支票,从窗子扔进来就行了,有必要上车吗?”

      陈添不接,只是微微一笑,和往日轻飘飘的声音不同,这次开口略显低沉,在夜里尤为蛊惑:“来都来了,就进去喝杯水吧。”

      位薇见他不接支票,以为是手被方向盘占着的缘故,于是又缩回胳膊,信口回道:“过了九点不能喝水,不然第二天脸会浮肿的。”

      陈添嗤一声笑了,笑了一会儿后给她支招:“喝完水多运动一下,出出汗,把水分排出体外,就不会肿了。”

      “不行的,再出汗眼皮都会肿,而且剧烈运动之后肌肉缺氧,血液循环加快,会兴奋得睡不着。我大学有段时间练马甲线,这都是经验之谈。”

      “练马甲线大多是无氧,当然会睡不着,你练一些比较复杂的复合型运动,以有氧为主,保证你练的时候越兴奋,练完睡眠越好。”

      两人各说各的,竟然无缝契合,就这么鸡同鸭讲了一阵子,车已泊好,陈添住在叠拼的下叠,没走几步就直接入户,这层地下空间被他做成了酒窖,除了入户门及上楼的旋梯外,三面都是用美洲橡木打造的原木酒柜,中间品酒区是个回形针模样的桌台,搭配着实木高脚椅,整体风格异常简约,似乎没经过半点雕琢,一笔勾勒出来的凝练大气。

      位薇一眼扫过去,各种藏酒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但放在这浑然天成的设计里,竟然丝毫不显得累赘繁杂,只是将空间点缀得更丰富,她长长叹一口气:“弄得好气派,花了不少钱吧?”

      陈添随手去酒柜取了一瓶免醒的白葡萄酒,笑道:“说实话,没花多少钱。一个酷爱建筑和室内设计的朋友友情操盘,就你上次在击剑馆见到的孙无虑。不止酒窖,连带上面两层,策划设计和选材装修一手包办,钱都从他口袋出,这里不少酒也是他搞来的。”

      “果然只有土豪能和土豪做朋友!”位薇啧啧感叹着摇头,把捏在手里的支票放上桌台,“给你,大概可以把酒柜缺的这些格子补满了,我先走啦,你别喝太多,容易头疼。”

      陈添从桌台下取出两支郁金香杯,启瓶添酒,等她即将走到门口时,才缓缓笑道:“陆启敏开的支票送来了,你开的空白支票我可还没写呢。”

      投资款已经到位,这个支票没有了任何震慑作用,位薇有恃无恐,她停步转身,笑问:“你想写什么,说来听听。”

      陈添半靠在桌台上,手里酒杯轻轻晃着:“你过来,过来我告诉你。”

      昏黄的灯光照在酒瓶上,折射出迷离又梦幻的色彩,把这句话衬得更加暧昧,位薇觉得气氛好像不对,所以不仅没有过去,反而走到了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笑道:“什么条件直接说吧,我耳朵又不背,在这儿也能听见。”

      陈添慢悠悠地喝尽杯中酒,眼神里有种猫捉老鼠的促狭:“开条件之前,我先提醒你,放弃夺门而逃的打算吧,这是特殊设计的双重锁芯,从里面也要指纹或密码才能打开。”

      位薇脸色一变,用力扭几下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脑袋里的弦铮一声断了。

      陈添把另一杯酒端过来,递到她手里。因为酒的作用,原本就带了点魅惑的桃花眼蒙了一层葳蕤的湿润,他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肆无忌惮地释放费洛蒙:“喝点酒壮壮胆吧,我担心你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位薇心狠狠一跳,如果说没懂“进去喝杯水”的暗示是因为那句话还算隐晦,到这地步还不明白这王八蛋想干什么她就太蠢了,她本能地往旁边挪开半米远,目光游离地寻找逃生之路,口里不忘严词拒绝:“竟然需要喝酒壮胆?你一定是想让我杀丨人放火作奸犯科,我要悔约!”

      “悔约?不成,诚信是做人的基本准则。”陈添往前追了一步,把距离缩短了一些,低声笑道,“你看着我,跟人说话要目视对方,这是礼貌问题。”

      “我不看你,你勾引我!”位薇伸长手臂抵住他,厉声道,“警告你,别再往前走!”

      正琢磨着是拿酒泼他的脸,还是直接用酒杯砸他脑袋,陈添已经眼疾手快地夺走凶器,一口喝干后,把杯脚夹在指间随手把玩。然后他又往前走近两步,眼看着把她逼到了角落,两手往墙上一撑,彻底圈定,低头笑问:“空白支票就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对吧?”

      他喝了两杯酒,身上却没有丝毫酒气,只有一股掩不住的圣罗兰鸦片香,神秘幽郁又带了点辛辣的刺激,位薇心烦意乱,脑子里只剩下动手打人这一个念头,但毕竟是对方主场,不占地利,她强行克制脾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反悔!”

      “不可以反悔!”陈添寸土不让,残忍地拒绝了她,紧跟着又大方绅士地笑道,“但是可以反抗。”

      位薇一把掀开他的手臂,夺路而逃,但很快又被勾着后衣领拽了回来,被镇压后她往墙角一靠,一边中场休息养精蓄锐,一边抬头用恨不得杀死人的眼神凌迟他,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只剩下愈来愈紧凑、愈来愈强劲的心脏跳动声。

      陈添垂着眼睫,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沉思,片刻后收回手臂,笑道:“现在开始写支票,听好。你从楼梯上去,出了正门左拐,院子里的红杏开得又艳又闹,都快长出墙了,我看不过眼,你去给我折几枝回来。”

      位薇鼓着的力气泄了个干净,惊魂甫定后,对这个恶作剧一肚子火:“人红杏出不出墙关你屁事啊,轮得到你看不过眼?”

      陈添阴森森地说:“好,你不去,那我换个……”

      “去!”位薇立刻转身跑向旋梯,上了一半又回头问,“你家里有花瓶吗?”

      “花瓶是没有,不过这个酒瓶可以客串一下。”

      “好,等着!”

      事情搞定,连脚步声听着都轻快了起来。陈添怅然若失地倒了满满一杯酒,天人交战这么长时间,人性总算战胜了天生的动物性,他想给自己画张奖状,裱到墙上。

      位薇走入院中,按照他说的路线,果然找到了那几株又艳又闹的红杏,白花红晕,胭脂万点,像是活泼娇憨的妙龄少女,占尽春色。

      那个葡萄酒瓶口径很窄,多半只能插一枝,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准备折三枝以作备选,左挑右选终于挑定,来回觑了一下,没人经过,快速上手去折。

      最后一枝刚到手,忽然身后有人笑道:“闺女,这花可不能摘啊。”

      位薇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叔站在不远处,慈眉善目,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做贼总是心虚的,哪怕对方态度温和。位薇深深地难为情,她本能地把手藏到身后,像小学生抄作业被抓似的乖巧认错,之后急匆匆赶回来,关门的那一刻长舒一口气。

      陈添打趣道:“让你偷花,又不是让你偷人,吓成这样,没做过贼啊?”

      位薇也觉得自己小题大作,紧张得毫无来由,她哈哈一笑:“新手上路,不够熟练嘛。”

      沿着旋梯走下酒窖,那支打开的酒瓶里面还有一半,她扬声问道:“酒不喝了?”

      “不喝了,你要用瓶子就倒了吧。”

      位薇撇嘴:“倒了多可惜。”

      她把木塞塞回瓶口,以期多保存两天,可这样一来就没地方插花了。坐在高脚椅子上琢磨许久,蓦地一拍手,弯腰在桌台下一番搜寻,最后取出个物件来,瀑布直棱形外加剔透的水晶材质,简直就是为这几枝杏花量身打造的花瓶。

      插好花后,她捧着花瓶走上客厅,顺手摆在餐桌上,陈添好气又好笑:“你拿我的醒酒器插花!”

      “再买一个呗,也花不了多少钱。”位薇答得很敷衍,目光四下打量着,这一层面积至少近百平,可除了厨卫之外,就一个打通的客厅,其中一面是整壁的书架墙,空旷得近乎萧条,明明设计风格时髦,装修家具也极为高档,却莫名有种活死人墓的清寂感,她忍不住多了句嘴,“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嫌清冷么?”

      “嫌啊,跟鬼城似的。”陈添窝在沙发角落,语气百无聊赖,“所以准备赶快娶一个老婆,生一窝孩子。”

      位薇把花瓶从餐桌挪到茶几上,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你看你平时不是夜店就是会所,简直浪到飞起,才没有姑娘要你呢!”

      陈添起身,作势动手:“丫头你胆儿够肥的,在我的地盘都敢这么嚣张!”

      位薇格格一笑,抓起包就往外跑,逃出去后才趴到门边道别:“花插好了,我走啦!”

      “你怎么回去?”

      “本来是准备打车的,但我爸说太晚了危险,所以就来接我。”

      “路上小心,咱们两讫了。”陈添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失落,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也只能这样。虽然他向来不介意逢场做戏,可跟玩不起的人玩是要被雷劈的,这点儿自我约束必须得有。

      他看向茶几,又下意识环顾客厅,倏然间氛围已变,那几枝红杏的点缀效果非常明显,就像是晨星撕开夜幕,顽强地打破周边的昏暗钻出来,原本的清寂立刻添了一味明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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