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号重来好飞升》廊晓

16、木有枝（九）

　　陆晏予却是无心去管那些惨遭不测的折子了，直直盯着语出惊人的弟弟，似要仔细确认他每一分表情，语调沉沉的重复道：“你喜欢男人？”
　　陆晏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兄长的反应也早有准备，倒是一鼓作气起来，耿直了脖子自觉掷地有声的回答道：“是！”

　　陆晏予又坐回龙椅，一手扶额，道：“你先让我缓缓。”震惊之下连自称都变了。

　　陆晏斐乖巧的像个鹌鹑似的捧着茶杯不吭声。
　　方才见到杜若时，他心下突然就生了这么个念头，他想，坦白吧，放手去做。
　　这辈子就那么长，又有那么多“万一”，万一哪天杜若有了心上人，万一他父母给他定了亲事，万一……万一哪天自己就真的不幸受害了呢？一念骤起，心间的万千波澜就被这“万一”活生生的吓成了一根钢针，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穿山裂石。

　　他一个也承受不起。

　　直等了好一会，陆晏予才又开口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前母后要给我议亲的时候发现的。”
　　“议亲的时候发现的？那便是早有了心仪之人？”
　　陆晏斐瞪大了一双圆眼睛，面上有些纠结却也知道否认没用，遂点点头认命道：“是”

　　“还要朕一点一点问？说罢，是什么人？”
　　“我……”
　　见陆晏斐吞吞吐吐，陆晏予也知他心中顾虑，却不点破，称其不备突然开口道：“是杜若吧！”

　　陆晏斐本就心虚，被这突如其来一声直吓了个激灵，带的凳子跟着一抖，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反应过来知自己是被皇兄逗了，但到底心虚不敢闹脾气，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见弟弟反应陆晏斐颇有些愉悦，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审道：“那你为何又与卫家那丫头定亲？自幼母后与朕是如何教你的？”
　　帝后二人鹣鲽情深，自然也会影响到他们兄弟，因此对那等朝秦暮楚的花心人，兄弟俩是顶看不上的。
　　陆晏斐连忙摇头，将卫玲与那书生的事说了，考虑到那书生的前程还有陆晏予莫名的态度，还小心的隐去了那书生的名姓。

　　陆晏予听罢，也是无语半晌，对自家弟弟气死人的功力又有了新一步的认知，几乎要有一瞬觉得拐走弟弟的人也是可怜。
　　复又叹息一声，无奈道：“小斐，你也大了，朕也不愿过多束缚了你，总归这江山社稷还有皇兄担着，你只管活的自在快活才是最要紧的。”
　　方才一番思索，他倒是想开了不少，若是在今日之前，虽说架不住陆晏斐的恳求早晚会想通败下阵来，却也不会似如今这般释然，弟弟不同寻常的喜好和性命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见皇兄支持的态度，陆晏斐面上喜色迸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就要迫不及待的飞奔去心上人那了。
　　“朕还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禁军遭罪，原是为了……”尾声被打断在陆晏斐急急忙忙的告退中。陆晏予无奈的看着弟弟欢欣的背影，摇头失笑。

　　陆晏斐出了宫门，天色已是擦黑，方才想直奔杜若而去的冲动也被晚风吹得冷却了几分，再说，这个时候若是想寻人，怕是又得寻到鼓西街去了……
　　陆晏斐顿住脚步，挣扎片刻，吩咐下人回府。

　　……

　　楚之佑正在院里练完剑，这次侥幸得胜教他对自己这些日子的成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收剑入鞘，转身到廊前石凳上坐下，自然地从尹淮腰间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壶清酒，为自己斟满。
　　尹淮瞧了好一会，见他结束，出言赞扬道：“经此一役长进不少。”至少是脱离“菜鸡剑法”的境界了。
　　楚之佑坦然受了这赞扬，也出言询问道：“我感到体内魔气愈重了几分，尹兄这修为可是要转化完了？”

　　“已到了最后关头，七日之内，当可塑元婴。”尹淮一笑，他也正想与楚之佑说这件事，却不想倒是正巧问起了。
　　“元婴？我说怎么觉得这修为高了些，倒要恭喜尹兄修为更近一层！”尹淮堕魔之前便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堕魔间又吸收不少灵力，顺势冲破壁障突破至元婴境界，只是体内灵气迟迟未能转化完全，这才没凝结出元婴来。

　　“待修为到了元婴境界，你便也可以与我一同修炼神魂了。”尹淮出言提醒道。
　　楚之佑闻言倒是也记起了这么一茬，待元婴后可自行修炼神魂，离自己化神脱体行动的目标也就更进了一步，心情大好之下促狭道：“那就要盼着尹兄早些功成，也好教小弟跟着得些便宜了！”

　　一杯酒下肚，陆晏斐就自外间急匆匆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楚之佑面前，一脸喜色道：“楚兄！我皇兄同意了！”
　　楚之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一头雾水，但瞧着陆晏斐这和每次提及心上人时如出一辙的熟悉神情，猜测道：“杜若？”

　　听出他语气中的疑惑，陆晏斐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兴奋过了头，倒是有些没头没尾，难为人了，遂将今日在宫中与陆晏予的对话大略复述了一番，语罢，面颊也不知是因着兴奋还是迫切有些泛红，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巴望只楚之佑，像只刚得了胡萝卜的小兔子。
　　“楚兄，我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又何必思虑太多？我已是蹉跎了一年，再也等不起了。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楚之佑对这榆木脑袋突然开窍只觉老怀甚慰，认真分析道：“首先你要让杜若知道你的心意，这第一步就是要先把和卫家的婚事退了。”
　　“对对对，春闱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她也不用借我的名头再拖下去，直接取消了的好。”陆晏斐努力点头，以表示赞同，瞧着恨不得拿个本将楚之佑的话记下来，奉为圭臬。

　　“再然后嘛，没了婚事这层包袱，就要让杜若知道你的感情，若是两情相悦最好，否则再说，反正我看你们两个分明是郎有情郎有意，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陆晏斐脸色更红，抿起嘴露出个不动声色的酒窝，直教人想捏上一把。呐呐道：“就，就这么简单？那，要如何让他知晓我的心意？”

　　楚之佑作为一个从没主动追求过什么人且恋爱经历为空的人，这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超纲。所幸经历不够，经验来凑，没吃过猪肉他总还是见过几头猪拱白菜的。
　　“送花吧！”神色不见半点迟疑，瞧不出半点心虚，反正在场剩下的“两人”肯定还不如他了解的多，楚之佑自信道。

　　果然，陆晏斐继续努力点头，小鸡啄米似的，显然是用心记下了。

　　“还有呢？”
　　“约会！”
　　“约会？”
　　“就是将他约出来，你们二人喝喝酒吃吃菜，再赏个月谈个心之类的。”从没约过会的楚之佑参照自己的喜好如是说道。

　　意识深处的尹淮不慎听了这么几耳朵，暗暗点了点头，想来他门中师弟妹们半夜不睡觉也不修炼，偏要跑到个僻静地方破坏花木就是为的这个了。

　　“再之后呢？”
　　“再之后……送他礼物！瞧他喜欢什么只管买下来送给他，然后给他写情书，就是那种倾诉你爱意的信，怎么热烈怎么写，他便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了！”楚之佑认真回想，直将上辈子那些对他献殷勤的男男女女用的招式都想了一遍。
　　陆晏斐听到这“情书”，脸色更红，笑却是藏都藏不住，如获至宝，乐颠颠的跑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按这三部曲去试探杜若心意了。

　　翌日，陆晏斐一大早便命下人将书信送到卫玲手上，叫她快些处理好二人的婚约，将烂摊子一推，这第一件事就算解决了。
　　接着就眼巴巴的等着上值的时间一到，换上一身士卒的衣服，乐颠颠的徒步向着禁军而去了。
　　路上见一枝桃花开着正艳，直直戳进他的视线，心中一动，想起昨日楚之佑说的第二步，心头一动，红着脸四下张望一圈，见没人瞧见，小心翼翼的将那枝桃花折了下来，一边美滋滋的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意！

　　行到了地方，见一队队士卒来来往往，想将那支桃花藏进袖口，又发现这身衣服实在不便，又怎么藏都怕压坏了去，只好如来时一般小心护着，对一路上各异的目光视而不见。
　　待到了杜若的门口，强自按捺下心中紧张，将那花枝藏到身后，深吸两口气，第一次仗着自己的身份，也不通传就迈了进去。

　　正在案边埋首军务的杜若听到响动，眉头一皱正要发怒，抬眼望去想瞧瞧是哪个这般没有规矩，没想到却见到是陆晏斐，不由惊讶又有些欢欣，忙放下笔，面上登时就是一变，瞬间一片明媚道：“小斐你怎么来了？”

　　半夜不睡觉也不修炼偏要跑到个僻静地方破坏花木的师弟师妹们：“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并不是啊大师兄，我们只是在勤勤恳恳的练习操纵植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