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凉枢

4、第四章

　　消息下来，却还是一样的无聊。言文一辅导他弟功课去了。我在家挺尸，顺便接受一波一波的思想教育。

　　“我可听说啊，”我爸咂吧着红烧鱼的骨头，生拉被刺扎歪了嘴，“咝……现在好多像你这样毕业的孩子可都去打工了。”

　　“那是他们不懂享受人生。”我撇撇嘴，本来就是，大热的天，傻子才去忙活。大学有的是时间打工，为啥急着现在？

　　“你懂，你懂就等着喝西北风。一点吃苦精神也没有。”

　　“咋说话呢，你儿子好歹也是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园的知识分子，未来国家的栋梁，怎么就喝西北风了我？”

　　“那也得看你的本事，大学也不容易上。”老妈不知道从哪转悠出来，手里捧着一摞子厚厚的书，“别总玩电脑，出去野，没事搁家自己自学自学英语，开学不还有考试呢么。”

　　“哦了。”我一把抢下那摞子都是灰的书，要不答应她又得开始磨叽。

　　手机大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我三步两步挪过去，抓起来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

　　“……”

　　“喂？”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我贼笑。

　　“尹然……”那边开始磨牙。

　　“林疏你个小B，怎么才给哥打电话？”

　　“没什么事打啥电话？”

　　“现在是有事了？”

　　“嗯。”他接着说，“就是问问你走哪了。”

　　得，合着他也关心这茬呢。

　　“S大。对了，你咋样？消息出来了吧？”

　　我听见他在那边偷笑。我正要接着问，我妈这边打岔了：“然然，谁啊？”

　　“林疏。”我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

　　“让他来咱家，说阿姨想他着呢。”

　　“听见没？”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着听筒那边问道。

　　“嗯。”

　　“那你晚上过来吧。”

　　“行。”

　　我发现，林疏会装相了。来我家就贼乖的，没穿他那个大V领，倒是换成一特立整的白衬衫。头发也没上发蜡。梳得挺整齐，自然地顺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拎来两大袋子东西。

　　我妈见他，那跟见了亲儿子似的，这一顿希罕。还特爱夸他扁我。

　　“妈，您这可就不对了啊，谁才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亲儿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我嬉皮笑脸。

　　“你个混小子，能有人家一半好你妈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疏笑着说：“姨，其实尹然人挺好的。前几天我病了，他还特意来照顾我。”

　　好小子，有良心。我暗地里比大拇指。

　　“病了？咋？”谁想到老妈根本没鸟我，注意力直接放后半句上了。

　　“没事，就是重感冒。吃了药，都好了。”

　　“啊，那就好。你俩先坐着，我和你叔叔弄菜呢，一会就好。”说完便乐颠颠地转进了厨房。

　　“你行，”我抓起托盘里的桃搁他手里一个，“够哥们意思。”

　　他笑笑，问了我句：“这桃洗了？”

　　“废话。”我又拿起一个咬下一大口，“但是，以后上我们家少给我整这套虚的。”

　　他有点不明白。我指了指那两袋东西。

　　“我妈和你妈原来就是好姐妹，她早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可不是，”他微笑着反问，“那儿子给妈买点东西，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小子，敢情几年不见，嘴上功夫见长啊？”

　　“嘴上功夫？”他嘿嘿嘿乐得有点邪乎。

　　“你TM别往歪了想。”我发现他还有点心术不正。

　　“我可没说什么。”他一脸正直，变得倒快。

　　突然觉得，他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不是小时候那个蔫巴淘的小孩儿，他，像大尾巴狼。

　　我们一家子都是实在人。看爹妈这一桌子菜忙活得，跟过年似的。

　　老妈往我俩碗里各夹一个鸡腿，招呼着，吃，别客气。

　　老爸兴致高，拿来酒瓶子非要喝两杯。

　　给我爸满上又给他倒。心里想着，嘿嘿，小B样的，今天灌不死你。

　　还是我妈精，看出我一肚子坏水，骂一句作死啊？不过那她也甭想拦了。

　　爷仨都在兴头上，越喝越带劲儿。

　　拉东扯西的一会就有点喝高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就我爸没什么事。他看了一眼有点迷糊的林疏，对着眼前开始转圈的我说，得，今天就让他住咱家吧。

　　我使了大劲儿把他拖到我那张不怎么抗折腾的小床上。

　　要说一人喝多了一个样儿，可真是。我爸喝高了就沉默，言文一喝高了就话多，我自己好像没太大变化，据说是耍耍酒疯，可眼前这位……

　　他坐在床上，直直地瞅着蹲在地板上的我。脸颊有点泛红，还TM挺招人的。

　　“嗳，瞅我干吗？”我突然萌发了想逗逗他的意思。

　　他不说话，我俩就这么一个床上一个地下脸对脸地瞅着。忽然他咧嘴乐了，我也摸不着头脑地陪着傻笑。

　　兀地一个闪电，把屋子一下照得白亮。跟来闷雷一声，然后就下了大雨。哗啦啦地跟瓢泼似的。

　　我心里寻思，这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尹然。”他突然叫我，特正式那种。

　　叫就叫吧，还往跟前凑了凑。

　　“尹然。”这次是把手按在了我肩膀上，还挺热。我背后一僵。

　　“什么？”别说我装傻，我真傻，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我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

　　MB的他把我嘴堵上了。

　　再美的特写我看着也晕。终于知道为什么接吻都闭眼睛了，敢情是怕迷糊。

　　我闭着眼睛，感觉他嘴还挺软的。我俩鼻子擦着鼻子。全是热乎气儿。

　　飘飘乎乎的。

　　突然意识到，不对。

　　我推他一把，没动，再加点儿劲，把自己掀地上了。坐一屁墩儿。

　　“林疏，你……你……我……”我瞪着眼睛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

　　他任我瞪着，特平静，垂着眼睑，睫毛还挺长。

　　“操，”我腾地站起来，外边又是咔嚓一大雷，还挺能渲染气氛，“你TM还我初吻。”

　　他乐了，仰着头一脸媚笑：“嘿，你没多啊？”

　　“靠，你故意的吧。”我满脸委屈，“完了，给我未来媳妇儿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我赔，赔你还不成？”他假模假事儿地说。

　　“赔我个漂亮媳妇儿。”我扁着嘴装可怜。

　　“行。我牺牲点儿，把我自己赔给你。”

　　“滚你MD。”我踹他一脚，趁机爬上床去占了大块领地，“睡觉。”

　　那天我做梦了，梦见林疏笑眯眯地拉着我手说：尹然，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我抽冷一颤栗，想拔出手来但是无奈他握得太紧。

　　他微笑着问我：尹然，你信了么？

　　什么？我装傻。

　　俩人对着微笑，我浑身发虚，笑到一头冷汗……

　　然后我就被闹钟，哦不，是我妈给提搂（拎，引申为“叫”吧）醒了。

　　我妈问我你梦着啥了，这给你乐得。

　　我当时就傻了。

　　我那哪是乐得，是吓的。

　　幸亏是梦。

　　可实话说，醒了还真有点空虚。

　　不对，尹然你瞎想什么呢。

　　你是一大好青年，天天向上，人家不过亲你一下，（反正平时又没少被言文一占便宜，虽然他亲的是脸可这次中招的是嘴）你怎么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我妈看我脸色变来变去的，问我你琢磨什么呢？

　　我摇摇头说这不还没醒透么。

　　突然恢复意识，问我妈林疏呢？

　　她说人家一早就走了，说有点儿事。

　　突袭我的是他，怎么他还溜了。

　　不想那么多。乱得慌。我一个打挺坐起来，起身下了床。

　　手机又开始唱学习雷锋。

　　我接起来。

　　“喂，尹然。”居然是林疏。

　　“你……”我有点失语。

　　“嘿嘿，”我听见他在那头贼笑，“睡的好吗？”

　　“……”挺无语的，你是故意的吧。

　　“其实我来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去旅游？”

　　“旅游？”放假到现在，还没出过门，听这个词我有点精神抖擞。

　　“去海边，三天两宿，多带人还能便宜。我在旅行社有认识人，刚突然想到，去问的。”

　　敢情你一大早跑了是打听这个去了。

　　“我考虑考虑。”

　　“那你好好考虑，给你一天时间。”

　　我挂了电话，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又在窗前站了五分钟，然后径直抓起电话拨了号码：

　　“喂，言文一，去海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