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凉枢

2、第二章

　　一觉天亮。

　　我居然能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起来的时候还顺便检查了一下枕头上有没有口水印儿。口水印儿是没有，但是目光偏移一寸，我便看见了他。

　　刘海有点凌乱，发了一层薄汗，使发丝更顺从地贴在脸颊。但还是从脸色能看出异样，我伸手去探他脑门儿。

　　居然发烧了。

　　这小子长得高个子可看来体质不怎么样。

　　我匆匆下床，抄起衣服裤子套上就出门去买早点。还没忘了揣着他搁玄关鞋柜上的钥匙。这个时候药店都关着，我只买了粥。

　　回去的时候他还睡着，翻了一个身，被子都掉了。我叹了口气，给他盖盖好。

　　冰箱里有俩鸡蛋，我顺便给煮了，我俩一人一个。老妈总跟她姐妹通宵搓麻，她牌艺没见长，我厨艺倒是精进了。现在煮鸡蛋根本不在话下。

　　我先吃了一个垫垫肚子，然后把买来的粥倒进碗里，把另一个鸡蛋磕了扒了皮搁进粥碗。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才进去叫他。

　　这会儿热度还没退，一张脸烧得通红。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去卫生间投了条凉手巾，敷在他脑门。

　　小子一准儿是烧迷糊了，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我也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好奇心，凑近了去听。万一听着什么机密……嘿嘿。

　　灼热的气息一扑一扑的，我只听得几个简单的词：“尹……然，我……你……其实，其实……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我没了耐心，推他几下。仿佛有了知觉，林疏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家退烧药放哪了？”我没好气儿地问。

　　“什么？”他烧得正糊涂，听力可能也减退了。

　　“退烧药。”我重复了一遍，“你发着烧呢知道么？”

　　“没有。”他有点吃力地说。

　　我一想也是，刚搬来，谁家存药呢。

　　“好吧，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回头我给你买药。”我边说边去扶他。

　　他撑着坐起来，我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能自己吃吧？”我端着粥碗过来，同情地看着病得一脸可怜相的他。

　　他先点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摇头。

　　晃这么快你也不怕头晕。

　　没办法，谁叫病人最大呢。

　　我在床边坐下，舀了粥一匙儿一匙儿喂他。长这么大我连亲妈都没这么伺候过，第一次就这么给了他了。

　　他一边吃，还有力气偷笑。

　　“有力气自己吃。”我白他一眼，“MD爷不伺候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无辜地摇头。

　　真TM被吃死了。我就好人做到底。

　　正当这时，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不用问，这么有品位的乐铃，那是我的手机。

　　我把粥碗递给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然然你在哪呢啊？”听见一个音就知道是言文一。

　　“你TM别这么叫我成么？”我一听他发腻就浑身鸡皮疙瘩。

　　“哦了。”他接着问，“你昨晚跑哪去了没回家啊？”

　　“我同学会，散了就住同学家了。”说这话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哦。”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又接着说：“那什么，扬子今天生日，叫哥们儿喝去呢。”

　　我一拍头，对啊，前天答应的，怎么给忘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忘了。”他小人得志地说，“不用你操心了，酒店我们都张罗明白了，你带嘴来就行了。”

　　“言哥您真是大善人。”

　　“少跟哥贫，快点收拾收拾，定得12点可不能晚。”

　　“放心。”

　　我刚合上电话，那边就发了话了：“有事你先走。”

　　他没看我，低头喝着粥。语气挺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这么烧了一半天，身子都趴了。家里还没药，不知道有没有这把子力气出去买。

　　我犹豫了一下，拍拍他腿说：“多喝水，别开空调了。”

　　他点点头。

　　“累了就睡觉，实在太难受就打我手机，号码写下来我搁你床头了。”

　　他再次点点头。

　　“那行，你等我，我一定早回来。”

　　看见他勉强地笑一下，我才开了门出去。

　　一顿饭吃得自然是不顺当，时不时地想着，他那边怎样了。手机一直没有响过，兴许又睡了吧。

　　“你今天……咋了你？”言文一看出我的心神不宁，哪手肘碰碰我。

　　“没事。”我揉揉眼睛。这毛病，打小就认床，在外面睡的第一天总是醒得特早，加上照顾病号忙了一大气，现在眼睛还涩着。

　　“拉倒。想唬我。说吧，到底什么事？”他拎过一瓶子，又给我的空杯子里倒了点酒。

　　“就是一同学……”

　　“哦，就是你昨天晚上住他家的那个吧，男的女的？”他一脸邪恶的笑。

　　“少TM废话。”我给他一拳，“男的女的怎么着？”

　　“您继续。”孙子很识相。

　　“病了，搁他一人在那有点不放心。”

　　言文一抿了抿嘴，拍拍我的肩说：“是那个什么林疏吧？”

　　我点头。

　　“你等着。”他突然起身，转到寿星那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对方脸色有些勉强，但最后还是笑了下，朝他摆摆手。

　　言狐狸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反正是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冲我比个手势，我便跟了出去。

　　出了门，言文一替我拦了车，我道声谢开了门躬身子钻了进去，谁想他后脚也跟了上来。

　　“你跟来做什么？”我有点疑惑地问。

　　“师傅开车。哪儿来着？”他满脸小破孩儿要去游乐园的兴奋劲儿，都不知道他这么兴奋干吗。

　　“翰林水榭。”我黑着脸扮包青天。

　　“对，翰林水榭。”他一把带上车门，往后一仰，靠上靠背。

　　“喂。”我面无表情地捅他一下。

　　“哈哈，你别碰，痒。”他俩爪子翻飞。

　　我TM想打你。我拉拉一张驴脸。

　　“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林疏。”他乐呵呵地瞅着我。

　　“成不啊？”他反捅回来。

　　“啊？”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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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D，都开了这么远了我能踹你出去是怎么着？”我抓住他捣乱的手，“我是说咱俩都走了扬子那边不好办。”

　　“没事，”他特自信的一比手势，“我都说好了，绝对没问题。”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地儿，我们转到旁边买了药和一些水果。

　　他家是八楼，我恨高层。

　　好在有电梯，我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一张白森森写着“正在维修”的大纸条咔嚓地给了我一大雷。

　　我勾勾手，言文一一脸不解地过来。

　　我笑呵呵地递上西瓜：“帮我拿一下。”

　　他接过来，迷惑地看我：“咋？”

　　“电梯坏了。”我委屈地一指，趁他注意力被纸条吸引时候，无比敏捷地一个箭步冲上了楼，头也不回地喊，“赶紧了，爬吧！”

　　“你TM耍我！”

　　我嘴上心里一起嘿嘿嘿。

　　“孙子！”楼下又传来他的怒喝，“你还没告诉我他家几楼！”

　　按了三下门铃，门才开。林疏穿着那件白色家居服，脸因为发烧的缘故看着还有点红。他看见我俩一起，愣了一下，表情有点茫然。不过一瞬间就缓过神来，笑着让我俩进去。

　　“诶，这西瓜放哪？”言文一捧着个18斤的大西瓜倒着气儿四下张望。

　　“厨房在这边。”林疏朝里一指。

　　言文一哦了一声转了进去。

　　“那什么你还烧不？”我伸手探探他脑门儿，好像消了点但还是挺热。

　　“刚才那是……”他注意力显然还搁在言文一身上，视线没有离开。

　　“哦，我哥们儿，高中同学……”

　　“言文一。”这小子突然出现，抢我前头自我介绍着。

　　“哦~”林疏一个拖长的尾音，微笑着说，“我林疏。”

　　“知道，然然跟我提过。”他无视我的白眼一脸喜气地继续，“果然……嘿，白的名不虚传。”

　　林疏有点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俩，别站着说话了，都坐。我给你们切西瓜。”

　　“别，我来。”我拦住他，“你回屋歇会，我们一会就撤了。”

　　“别介，我睡这么长时间了，无聊，和你们说说话正好。”

　　“那行，先把药吃了。”我把药递上，他点点头转去了饮水机。

　　西瓜也吃了，嗑也唠了。言文一看看表说要回了。我瞅一眼林疏，烧可能退了，满头的汗，水洗似的，看着招人心疼。他那个样子显然是强撑。我拉着言文一说不行我等会再回，哥们儿拍拍我手说行，我回去顺道告诉你妈你得晚点。这才叫哥们儿，够意思。我激动地点点头。

　　送走言文一，回到客厅。林疏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头枕着扶手，蜷着腿。怕他没睡实，一动就给弄醒了，我叹了口气，进卧室给他拿条单子盖着。这家伙不知道梦着什么，眉毛跟TM拧麻花似的。我挺好奇地伸出手指头横着捋了一下，他微露出点嫌恶的表情偏了头去。

　　“SB，睡吧。”我轻轻地说。他在我眼前翻了个身儿。

　　我蹑手蹑脚地上了阳台。他家阳台上垒了一地台，我坐上去，望了望窗外。天擦了黑，各家开始点灯了。

　　四下寂静。人在这个时候，就容易煽情，一煽情，就容易勾动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连着相处了两天，我很自然地想起了他。那个小时候的我和他，俩破孩子。

　　那时候他好像没现在看着这么邪气，不过体质的确是不好。加上长得白生，又瘦小，性格还没那么开朗，总给人一种活在别人影子里的感觉。

　　我是不从小就特喜欢锄强扶弱？想到这里自己都乐了。也可能吧，反正那时候我总照顾他。在我面前，他倒是还有几分活跃。我俩一起打过架，一起逃过课，一起坐在操场的领操台上议论过学校里哪个女生好看，我还告诉了他我暗恋的女生就是扎俩辫的那个班花，他笑着说那俩傻辫儿，要我就喜欢小雪。

　　翻着那些过往，真就像打开一个八音盒子。我不自觉地笑，原来我也这么矫情。

　　林疏的脸在阴影里有些蒙胧。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或许是睡着了停止了思考。但是，你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我的手在黑暗里慢慢攥成拳。

　　如果你现在是醒着的是健康的我真想给你一拳。

　　问问你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

　　再补一拳。

　　问问你怎么食言了，没有回来看我。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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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慢慢地松开拳头。

　　等着你，我。林疏，等你醒来，我得要你一个解释。

　　缓缓地走进客厅，他热度已经退得差不多，呼吸均匀。我约莫大概是睡深了。于是我轻轻把他横抱起，放到床上。

　　接了杯水放到床头，把药也顺手搁到旁边。

　　替他拉好被子，我转身离开了房间。尽可能轻地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