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煮文[短篇集]》银河祁

6、第 6 章

　　此时的湘东王府，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孩子相继亡故：

　　本来要嫁到谢家的含芷行到半路吐血而亡，任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王夫人的大儿子萧方诸被侯景俘虏，惨遭杀害，年仅15岁；

　　平日里一声不吭的袁夫人因为看到含芷死去，含贞又失踪，惊惧之下竟然忍痛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萧含介，这会儿正向萧绎请罪。

　　萧绎坐在书房，抚着桌上的一直狼毫笔，他常用这只笔教含贞写字。

　　袁夫人抱着含介的尸身，跪在地上低着头啜泣。

　　“爷，平日里奴婢并不常走动，但也知道含贞含芷的事情不简单，如今这府里就剩下含介一个女孩儿，奴婢想着，与其她也被歹徒杀了或是掳走，还不如奴婢自个儿了断，我还能保介儿个全身，呜呜，请爷处置奴婢吧！”

　　萧绎觉得头有些晕，想要问问袁氏她是不是知道含贞被谁劫走，却又开不了口，这个袁氏此时哭的厉害，真真是我见犹怜。

　　萧绎又想，还好昭佩去了，如果她知道自己连含贞都没有保住，肯定会拿把剑杀了自己，那个急脾气.......

　　袁氏果真是个糊涂虫，竟然害死了介儿，在他的印象中，含介看他的眼神总是怯怯的，虽不讨喜，但也不若含芷那般野蛮。

　　“你起身吧，不怪你，这王府现在不太平，你照顾好方矩。”萧绎无力的朝袁氏摆摆手。

　　袁夫人哭着走了。

　　“贞儿，你在哪里？”

　　含贞听不到萧绎的呼唤，她这会儿来不及回去，本来按她的计划，现在应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偏生又出了事情。

　　侯景竟然命人将秦淮河口堵住，现在江陵人人自危，都在找门路带着家眷往外面逃，赌场根本就没有生意。

　　含贞很着急，心内想着，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以为这江陵必将是富足之地，谁知......唉。

　　欠的钱再还不上，利息却滚越高，她只能把自己卖了。

　　于是，去大漠的行程提前了，一方面，她想着从那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宇文封身上捞点，另一方面，去大漠是她答应娘亲的事情，万一真把自己卖了，就去不了了。

　　宇文封走了一月有余，临走前虽然给了不少银两，但跟自己的欠款比起来，那是不足道也。

　　含贞命老二跟着自己到西魏去，刚要动身，没想到宇文封自己找了过来。

　　不顾含贞的惊讶，宇文封开门见山：“潇潇，这江陵太乱了，你和你的哥哥们随我去西魏吧。”

　　含贞喜得差点跳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含贞把宇文封让到里屋，扭捏道：“不瞒宇文大哥，我家这生意真是做不下去了，我哥哥他们正商量着回湘东，父亲还在家里担着心呢。”

　　“那潇潇我送你回去吧。”宇文封面带惆怅。

　　含贞道：“其实我不急着回家，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大漠。”

　　宇文封笑道：“原来潇潇是这般的野性子，平日里我和我二弟要好，他的母亲正是柔然国的公主，我二弟自小在他外祖父那里，应该对大漠很是熟悉，如果潇潇同意，我可以请他带我们去。”

　　“我们？”含贞很惊讶，“宇文大哥你也要去吗？”

　　宇文觉面色一红：“是、是啊，我听潇潇对大漠那么向往，我这心里也好奇起来了。”

　　“原来如此，我这就找哥哥们商量。”

　　江陵的兄弟当铺开了两月有余就人去楼空了，不过只空了两天，人就又回来了，这次回来了几十个小伙子，门面算是撑起来了。

　　含贞随着宇文封正行在去往西魏的路上，老二随侍左右。

　　路途遥远，在马车上六目相对，不免尴尬，宇文封便讲起自己的事情来。

　　宇文封是家里的长子，但对自己的父亲，可是怨恨颇深：

　　他的父亲宇文泰身为西魏国的丞相，却把持着朝政，为了巩固自己势力，他将自己原来的夫人元氏遣到庙里做尼姑，然后娶了柔然的公主。

　　后来为了讨公主的欢心，就杀了元夫人，宇文封恨自己的父亲薄情，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常年离家，寄情于山水。

　　含贞听了这些，再硬的心肠也不免唏嘘一番。

　　老二倒是忍不住，当先说了出来：“天哪，你父亲太狠了吧，唉，再想想我自己，十岁的时候爹娘病死，被卖给人贩子，还好遇到了主子，一直把我当姐妹看待，我真是幸福的很。”

　　含贞斜眼瞪了老二：“就你话多。”

　　接着便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母亲又何尝不是受到的父亲的遗弃，只是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比父亲更狠心之人。

　　还有自己那苦命的哥哥，聪明有才学，偏偏要把忠孝挂在嘴边，两边的孝没法尽，到头来害了自己，还好，留下了萧庄。

　　含贞将自己家的事情略略一说，自然，添油加醋的一句真话也没有，不过也说了个大概，让宇文封迅速起了同命相怜的心。

　　好不容易到了西魏皇城，宇文封在客栈里安排含贞两个住下，他去皇宫里找他的二弟宇文觉。

　　含贞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玉佩，老二瞧见了，笑嘻嘻道：“主子，这玉佩哪里来的？我瞧着眼熟。”

　　“你当然眼熟了，这是同元庄的东西，那个姓元的说，这是代表身份的信物。”含贞道。

　　“信物？”老二坐到床边，“主子，可容我看一眼？”

　　含贞递给她：“看吧。”

　　老二左右上下看了好几圈，道：“主子，虽然说我和老三只是在同元庄学艺，但是就算没有加入同元庄，也该知道同元庄代表身份的信物不是玉佩。”

　　“那是什么？难不成那个元意得不是同元庄的人？”含贞奇道。

　　老二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个元意得，我见过他，他是同元庄的一个下等奴才，经常给我们这些学艺的人送些蔬果什么的。”

　　“那你说说，那个元意得长什么样？”含贞问。

　　老二想了想，道：“那元意得虽然只是个跑腿的，但是脸皮白净，像个读书人，长得很不错，只有十六七岁年纪。”

　　含贞道：“这就对了，那人，就是元意得，可是这玉佩......”

　　现在是三月份，第二日，天上飘起了雨丝，宇文封和宇文觉一起来到了客栈，两位翩翩公子爷往屋里一坐，确实感到赏心悦目，老二骨子里，是有些**的成分的。

　　含贞作了个揖：“宇文公子，潇潇有礼了。”

　　“哈哈，韩小姐果真有趣，学起我们这些男人倒是有模有样的。”

　　宇文觉还了一礼：“在下宇文觉，这厢有礼了。”

　　老二笑道：“主子快请两位宇文公子坐下吧，这礼来礼去的，都没有个头了。”

　　几人坐下，含贞笑道：“我这丫鬟嘴快，我平日里又惯着她，这会儿更是无法无天了，倒敢命令起主子来了。”

　　宇文觉道：“那是韩小姐心善，我平生最恨那些苛刻无礼之徒，韩小姐虽然年轻，但是难得有一副体恤下人的好心肠，令人敬佩。”

　　含贞的脸腾的红了：“瞧公子说的，潇潇真是不好意思。”

　　宇文封道：“潇潇你不知道，我这二弟平日里就是个菩萨心肠，好多人还就是看不惯他这样，能碰到你这样的知己，他心里高兴着呢。”

　　几人相谈甚欢，约定等天气放晴后，一起到柔然去。

　　去柔然的行程很顺利，柔然国中间有个大沙漠，人们称之为‘死亡天涯’，进去的人很少有出来的。

　　宇文觉是柔然国王的外孙，国王知道他带着朋友到了柔然，连忙请到皇宫里，接风洗尘，很是周到，他只有一位公主，又远嫁到西魏，难以见面，这外孙就成了他的心头肉。

　　宇文觉知道，就不该让外公知道自己来的事情，这不，一听到他要去‘死亡天涯’，立马就要跳起来：“什么，你要去那里？有我在，你想都别想！还有你，封儿，没事带着小觉去爬爬山，看看花，别老想些乱七八糟的。”

　　无奈之下，到‘死亡天涯’的人，只剩下了含贞和老二，含贞倒是无所谓，只是看看大漠，然后回来从两个贵公子身上拔点钱就成。

　　宇文封心里很难受，他是真的想陪含贞去大漠，那里很危险，两个弱女子很容易出事。

　　但是柔然王看得紧，他虽然不是柔然公主的儿子，但若是在柔然出了事情，柔然王不好向宇文泰交代。

　　在早晨的时候，含贞第一次踏上荒漠，和老二两个人骑着一匹骆驼，挂了一些食物和水，说好只是看看，不会走太远，傍晚就回来。

　　她现在还没有真正进入，黄沙中还有零星的青草，含贞道：“老二，等我们把这水喝剩一半的时候，就原路返回。”

　　老二应了。

　　她们知道自己一直在向北，越往后走，风沙渐渐大了，不消一会，漫天遍地的黄沙便出现在她们眼前，含贞道：“原来大漠，真的是寸草不生。”

　　不远处突然有一汪碧绿呈现，老二高兴道：“哎主子，您看，那边长了那么大一片草，看那片草里还有湖水，怎么能说是寸草不生呢？”

　　含贞奇道：“刚才怎么没有看见，老二，我去看看。”

　　老二摇摇水壶，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水不多了。”

　　含贞道：“好吧，不过你先在这等着，我只走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