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煮文[短篇集]》银河祁

5、第 5 章

　　含贞撑着伞，站在乌篷船上静静的看着河岸。这是她第二次来江陵，第一次是母妃下葬的时候，这一次，她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两年过去了，这里的雨依旧下的人心烦。

　　两年里，她很少去给萧绎请安，萧绎忙于平定侯景之乱，也无暇顾及她，两年里，她没有再向瑶光寺送男童，心里盘算着，四十个人，足够了。

　　之所以到江陵，是因为萧绎为含贞的姐姐萧含芷选了门亲事，含芷16岁，生的说不上貌美，但作为湘东王的庶女，嫁个好人家绰绰有余。

　　萧绎有野心，为她选的是陈郡谢家的庶子，谢家门第高，若是嫁进去，湘东王府的势力又加一层，可以说是件幸事。

　　这本来不关含贞的事，她巴不得含芷哪里远嫁哪里，偏生那天谢家到王府下聘礼，王夫人得意洋洋的讽刺她，将来别说是谢家，能嫁出去就不错了，有那么个不知羞耻的娘。

　　这大大刺激了含贞的神经，她母亲对她可以说是宠爱至极，尽心尽力，而且她并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什么，因此，她决定出手。

　　第一批送去的孩子武艺已经颇有进境，老大已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从王府里接出来了。

　　“老大，你说，老二老三能平安出来吗？”

　　撑船的男子一身黝黑额皮肤，用斗笠遮住脸，嗓音低沉：“主子放心，他们俩用毒的造诣深，易容术又好。”

　　含贞经常出府与昭远和尚会面，无意中得知昭远以前在同元庄呆过。

　　同元庄，名字不奇怪，不容易被人记住，但是这是江湖上最大的**组织，已经存在了两百年之久。

　　据说，庄主元恭是北边魏国的皇室，势力很大，因此，无人敢惹，但这，也只是传说罢了。

　　同元庄包揽各种邪门的买卖，比如花高价可以在里面‘学艺’，比如放高利贷，比如收钱杀人，只要是暴利的事情，同元庄都干，不管有多缺德。

　　含贞从小到大，看的都是深宅内院的争斗，没有真正入过江湖，她不仅花尽了多年来积攒的银两，还用光了自己小时候从自己的祖父梁武帝手里‘顺’的一些钱，这才把老二老三送入同元庄，学了一身的邪本事。

　　船徐徐靠岸，含贞走下船，和老大一起走到一间新开张的商铺前，那烫金的匾额上写着‘兄弟当铺’，含贞抿唇一笑：“这果真是老四的水平。”

　　进到屋里，两个少年在一侧恭迎：“主子您来了，同元庄的人在二楼候着您。”

　　含贞没有忘，这次到江陵，一是一种计谋，二是要见见同元庄的人，这开当铺的钱，是她向同元庄借的高利贷，而且是以湘东郡主的身份厚着脸皮借的，这次正是要她亲自签个文书。

　　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满脸文弱书生模样，着一身不起眼的青布衫，站起身向着含贞礼了一礼：“小生元意得，是同元庄的下等小奴，见过郡主。”

　　含贞上前，亲自为他沏茶：“是我应先见过意得兄才对，在这里可没什么郡主不郡主的，我借了你们的钱，自觉低人一等，你这般客气，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元意得从袖中掏出一枚圆形的翠色玉佩，在桌子上摊开，那玉佩约摸鸡蛋大小，上面简单的系着红色的穗子。

　　“郡主，你今年只有十三岁，就欠下了五千两黄金，今天一过，这利息，可是又多了五十两，郡主算过没有？”元意得的嘴脸瞬间变为生意人。

　　含贞面不改色，笑道：“自然是算过的，只是含贞在王府内实在是呆的腻了，母亲兄长已经去了，我孤零零的一人，总得找点能养活自己的事情做。”

　　“哦？这么说，郡主把那湘东王当成空气了不成？还有，小生想不出您除了把自己卖了，还能怎么还钱，小生佩服呀，似您这么......与众不同的人，不入我同元庄真是浪费人才，这不，小生早早的将这信物预备下了。”说完推推玉佩。

　　含贞道：“这事得容我再想想，咱们还是办正事，把文书签了吧。”

　　元意得劝说不成，悻悻的收了玉佩，把文书拿出来，含贞在那‘借金五千两两，日息五十两’几个字上重重的按下手印。

　　送走了元意得，含贞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完全是被气的，不由得用手按上，一块硬硬的突起吓了她一跳，拿出一看，可不就是那块玉佩，那个元意得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老四老五。”

　　“在，主子吩咐。”

　　“明天你们去雇些人，将后院好好收拾收拾，买点桌椅什么的，在后门上挂个牌子，就叫‘兄弟赌场’。”

　　含贞吩咐道。

　　“主子，我还说咱们干嘛要买这么大的一院子，原来是要开赌场”老五道。

　　含贞吐了口气：“一天五十两利息呐，还是开个赌场好，那些个出不起赌资的，正好上咱们当铺去卖房子卖地。”

　　转头吩咐几个人：“老大，今晚好好歇息，明天随我去兰陵皇城，老四，传个信给老六，让昭远师傅和兄弟们都来江陵吧，这么大的院子，够住了。”

　　几人领命。

　　第二天一早，含贞的床前悄无声息的多出两个人，上前去掀她的被子，含贞眯着眼看了看，欢喜的坐起身，“老二老三。”

　　含贞是很喜欢老二和老三的，因为当年她竟没有看出她们都是女扮男装，能瞒过她的眼睛，就足以让她用心栽培。

　　“主子，三日后萧含芷大婚，到时候她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花轿里，还有，湘东王秘密派人寻主子，这会儿正怀疑那个王夫人呢。”老二挑着眉汇报。

　　“很好，我要让姓王的那个贱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含贞很满意。

　　“主子，二姐用的可是她新制的□□，不到时辰，可是一点症状都没有的。”老三很得意。

　　主仆三人正说话间，当铺的门响了，老四去开了门，含贞道：“咱们当铺的第一桩生意来了，我要亲自去看看。”

　　大厅里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锦衣，这会儿正皱着眉扯衣带。

　　含贞摆摆手，让老二退到后面去。

　　含贞好奇，不由得出声问道：“这位小哥，你这是要当衣裳呢，还是要脱了衣裳当自己？”

　　宇文封初来江陵，就被偷了钱包，本来心里就不好受，听到这话，更加难受了，满脸怒气的抬起头：“你这人，怎么说话.......咦？”

　　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少女，宇文封顿时软了脸色：“这位姑娘，我今日刚到江陵，钱包就被偷了，不得已才来当铺。”

　　含贞笑道：“这当铺是我的哥哥们开的，你是当人还是当衣裳，我会给你出个好价钱的。”

　　宇文封这次不生气了，客气道：“自然是当衣裳，我这个人可是不值钱的。”

　　含贞正为没有钱还债而发愁，这会儿看见这么个贵公子，当然不会放过，心下思索一番，道：“公子你是路过这江陵？不瞒你说，以今年的行情，你这衣裳，可值不了几个钱。你要是在这江陵有认识的人，我劝你还是找找他们吧。”

　　宇文封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遇上这么善良的好姑娘，正好他父亲急着让他娶亲，这倒是个好缘分。

　　“不瞒姑娘，我在这江陵并没有什么熟人，既然这衣裳不值钱，姑娘可否跟自己的哥哥商量商量，容我在这里住上几日，待我写封书信给家人，几日后，定有重金答谢。”

　　含贞道：“哥哥们都依着我，既如此，你放心住下。”

　　宇文封喜道：“在下西魏宇文封，今年二十二岁。”

　　含贞道：“哦？原来你不是我们梁国的人，我是韩潇潇，今年十三，老家湘东的。”

　　这天吃晚饭时，含贞和老三老四一起，请宇文封一道用饭，老二老三扮作丫鬟，几人围坐在圆桌边，老三问：“宇文老弟，我听说你们魏国的宰相便是姓宇文，你可是跟那宰相是一家？”

　　宇文封心想，潇潇的哥哥可能是怕他出不起钱，当下朗声道：“不瞒诸位，那宰相便是小弟的父亲。”

　　其实宇文封此次出来，是因为与自己的父亲宇文泰发生了矛盾。

　　听了这话，含贞暗地里高兴了一把，宇文家把持着西魏的朝政，这是个有钱的主。

　　老四道：“竟然是是宇文公子，让我这小小的地方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宇文封连忙道哪里哪里。

　　含贞道：“宇文公子的家在北面，那里可有大漠？”

　　宇文封道：“我国没有，但是再往北走，有个国家叫柔然，那里多处是荒漠。”

　　“那含贞可否与宇文公子约定，等战事平稳些，公子就带含贞到大漠去看看？”含贞喜道。

　　宇文封求之不得：“韩姑娘什么时候想去，我自当奉陪。”

　　两人约定侯景之乱过去后，在这里会面，一起去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