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42、第142集：晚霞诗篇

　　他出的门，走在前面，鞋也没穿，正值退潮，海水没至脚踝，他径直向大海深处走去；
　　海风迎面吹来，沁人肺腑，让他清醒了许多，平生的爱好就是在海边看晚霞，因为他的家住在内陆城市，远离大海，但却从没注意过海边的晨曦和早霞，在告别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才发现，海边的早霞竟然美极了，层层叠叠的伸向无尽的远方，海鸥在海面上翱翔，大海充满了浪漫和激情；
　　但，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早霞，当今天的晚霞再次来临时，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想起了昨天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后晚霞却没有在意，青春才刚刚开始就将结束，不禁泪如泉涌，他对即将逝去的世界该有多么眷恋呀.....；
　　他突然想起昨晚独自看晚霞时即兴的一首诗，还揣在衣兜里；
　　他掏出发皱的纸，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对着大海的早霞，悲壮地朗诵了起来：
　　在很很久以前，
　　我离开了乡间的茅屋，
　　穿过那幽静的大森林，
　　来到了无边的原野；
　　我多么热爱家乡的姑娘，
　　离别时她感到悲伤，
　　第二天她就骑上了马，
　　沿着我的脚步把我追上；
　　姑娘她长得非常漂亮，
　　她那双黑眼睛明又亮，
　　姑娘她一直在我的身旁，
　　陪伴着我去向遥远的地方；
　　有一天我来到海边上，
　　姑娘却改变了模样，
　　她从红剑鞘里抽出宝剑，
　　准备刺向我的胸膛；
　　我望着心爱的姑娘，
　　眼里充满了眷念和惆怅，
　　我的鲜血将变成最后的晚霞，
　　永远映照在蓝天上.....；
　　就在他将诗歌刚刚朗诵完的那一刻，听到身后的海盗妹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他回过头去，晨曦中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端着枪的手在颤抖；
　　他还在惊愕之时，海盗妹妹突然把手枪抛向空中，向他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怀抱里.....；

　　小妹和李娜低着头都沉默着，两人的眼角也都挂着泪痕；
　　小妹问李娜道：看来.....，看来《摩森家族》里的看晚霞的创意就取自《爱情与宝剑》吧？
　　李娜：是的，我问过伊藤，是他受到《爱情与宝剑》的启发，将看晚霞的一段编排进了《摩森家族》里，然后让剧情更加浪漫，更具有创意；
　　小妹：怪不得呢？这种情感，真的是让人无法招架；
　　李娜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小妹继续问道：那么后来呢？
　　李娜：后来，到了临别那天，他约我一起去了横滨海の公园附近的山坡，我们坐在草地上，面朝着大海，看着夕阳斜下，一直默默无语；
　　小妹：你看你呀，说说话、拉拉手呗？都要分别了；
　　李娜姐：心灵一直在交流，语言已经不起作用了；
　　小妹：这是我们缺乏文化熏陶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李娜微笑着说：那天，我还戴着那顶漂亮的草帽，伊藤送我的，就是《摩森家族》片中女佣戴过的那顶；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海风也有些凉，我束紧了衣服，我们不得不起身离去，我把草帽摘下递给伊藤.....；
　　在夕阳的余晖里，我看到他眼含着泪水，他颤抖着接过了草帽，沉思了片刻，突然随手奋力地抛了出去，没想到那草帽在空中竟然飞舞了起来.....；
　　小妹听到这里惊讶地追问道：李娜姐你....，你拒绝了？
　　李娜没有回答小妹的话题继续说道：也许是海面白天聚集的热气流上升，将草帽托了起来，紧接着，我听见伊藤用他嘶哑的男中音对着大海唱了起来：
　　妈妈——你可曾记得，
　　你送给我那草帽，
　　很久以前——失落了，
　　它飘向云雾的山坳，
　　耶哎，妈妈那顶草帽，
　　它在何方你可知道？
　　它就像你的心，
　　我再也得不到.....；
　　小妹：这真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要是我根本就无法理解和应付，我这样水平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爱，这种高贵的情操；
　　李娜：以前就听伊藤说过，他非常喜欢《人证》这部影片，里面穿插了很复杂的情感，有国家之间的历史，战争和人性，也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深刻理解；
　　小妹：我没有看过这部影片，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进的日本影片吧？伊藤先生说过是怎样的情景吗？
　　李娜：美国人在二次大战中打败了日本，这让无数的日本人命运发生了改变，也有《刘公岛枪声》的一幕，甚至包括我和妹妹比尤波波的命运；
　　影片里的女人为能战后活下来，找了个黑人大兵做依靠，还为他生个孩子，可后来黑人大兵和孩子在美国变得穷困潦倒，而当年寄人篱下的日本女人却变成了富人，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呀？后来黑人大兵的孩子还来日本找当年的妈妈，但那已经不是当年的妈妈了，世界已经变了；
　　小妹对李娜说的这段并不陌生，除了李娜的身世外，她在自己心中也无数次的编辑和演绎着这样的故事，那个梦想中的“灯塔桥酒吧”和田中由利奈小姐，她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像深深的海洋一样；
　　小妹：后来还见过伊藤先生吗？
　　李娜：没有，也不敢去见他，怕被他炙热的情感给融化了；
　　小妹：听你的故事，我已经被融化了，我发现之前李娜姐你是那样的智慧，可以融化跆拳道三段，但过后却融化不了伊藤导演，我觉得在你们之间，爱情变得那么伟大，那么无法抗拒，我有时也想，为什么我没有遇到这样情真意切的男人呢？
　　李娜转过头去笑着说：女人们总觉得自己的爱情不如别人的那么真挚，不能像莎士比亚剧中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那么感人，因为每个人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如果程刚是我的小情人的话，你也会羡慕我们羡慕的要死的；
　　随后俩人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小妹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施密特先生说过你命运的故事，看来李娜姐你内心还有未了结的心结；
　　李娜：是的，我在这世上还有个妹妹比尤波波没有找到，我总有个很怪的感觉，其实她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孩子，而应该是同母异父的妹妹.....；
　　那次小妹同李娜的谈话，也是第一次听到李娜的心声，包括她妹妹比尤波波同母异父的隐情；

　　香港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隔壁的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好像是急着离开，或赶着去上班，甚至去上学呢；
　　隔壁房间门开了，小妹从自己的门缝里看出去，出来了一个女的，两个男的，都是香港亚热带那样瘦瘦的，矮矮的，尖嘴猴腮的那种；
　　小妹也要赶飞机回上海，以后来香港不再住三星级酒店了。

　　小妹回到上海的第三天，刘老板就来电话告知，R先生要在香港见见杜小姐，小妹有些犹豫，但刘老板的话很恳切，说见见嘛，就意味着没有问题，否则直接就拒绝了；
　　另外，刘老板还透露问，杜小姐之前是不是有两次和R先生见面的机会都回避了？
　　小妹临行前多少有些为难，难道还就此罢休了吗？但是觉得有刘老板做中间人，如果他还记得之前的不愉快的话，就连见面都不可能；
　　因此临行前也反复考虑了，和R先生洽谈前尽量不提旧事，因为和他毕竟不熟系，一旦哪句话说得不合适？不对对方的口味，造成双方的尴尬，甚至不愉快，搞不好又不欢而散；
　　比起01年来，现在的小妹完全不是从前了，已经成熟的多了；
　　小妹精心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上去光彩照人的样子，她记得R先生看着她色眯眯的眼神，因此这是她的优势之处，该发挥就发挥，为洽谈营造融洽的氛围嘛；
　　还是在刘老板公司会议室见到R先生了，他还坐在第一次见面那把椅子上，好像那是他的专利似的；
　　和几年前相比，R先生完全不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了，到像个商人的样子，他很和气的站起身来和小妹打着招呼：杜小姐您好，哎呀，我突然发现，您比以前更年轻，也更漂亮了；
　　小妹也客气的回着话：R先生，好久不见，您也还是那么潇洒，满面红光的，想必是更发达了吧？
　　俩人哈哈大笑着，热情地握手，互相夸耀着、打趣着；
　　小妹注意到，R先生身边多了一位长相出众的女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透漏出智慧的光芒，R先生介绍说，这是他的朋友郭小姐；
　　小妹在脑子里打着转，这个郭小姐何许人也？仅仅是随R先生来随便坐坐呢？还是R先生为了避免见面尴尬，让一位女性参加作陪，借机营造舒缓的气氛？或者假若谈判成功，未来由她负责执行这个操作呢？
　　小妹心里清楚，尽管和R先生之间有过“冲突”，但在她眼里男人都好对付，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呢？但是女人之间不好对付，尤其是两个漂亮女人之间肯定要博弈的，说穿了也是为了在男人眼里争宠才打架，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和小妹临行前的想法似乎一样，R先生也没有提到多年前两人之间的不快，互敬问候后，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R先生问小妹：听刘老弟说了杜小姐您的想法，咱们开门见山，你准备怎么做？
　　小妹：我这边的情况刘老板已经和您说了，我就不重复了，我也是帮朋友忙，他是法国人，就是这部影片的男主角，他看好香港这块宝地了，要在香港发展自己的事业，之前我对这个也不懂，胆子也小....；
　　小妹说到这，注意到R先生对着刘老板笑了一下，小妹估计刘老板肯定是告诉R先生自己也参股投资酒吧了，说就说呗，谁信呢？都是为洗钱找借口呗；
　　接着小妹又继续说道：我直接带拷贝来，我和香港维罗纳合作制片兼发行，有大陆和香港的发行手续，片子在大陆和香港同时发行放映，已经过了档期，继续放映，包括一共放了几场我就说了算，维罗纳不过问的，他们忙别的呢；
　　R先生：香港市场影片倒是五花八门，每天各影院同时上映的片子就有30多部，各种品类的都有，西方影片、港片带三级的、艺术或动漫的等等，也是为满足香港多种需求的人；
　　小妹：香港这边院线和影院之间怎么操作？
　　R先生：院线也是按照观影类别分得，一般片商和影院没有联系，院线公司在中间负责把下属影院分账票款收来，扣除发行费和广告费等等，剩下的全部交给片商；
　　但杜小姐你这个简单，把影院的部分给他，带着现金再让他带着你直接去银行存户就行，影院他们很轻车熟路啦；
　　另外，人家玩的都很大，我之前也说给刘老板了，你这小独立公司也没参加香港院线，片子也不怎么样，什么之歌啦？都是拍给大陆人看的，哪个类别也靠不近，女演员没有床上镜头，也没有露点，不吸引人，在香港属于低档等外品，这点小打小闹的，像是“过家家”似的，你自己去谈的话，分多少影院也不给排映的；
　　R先生又补充道：我说这个杜小姐您别在意，听说您是这部片子的女主角，我这个人很粗，你也知道的，香港影视都这样，演爱情的片子也必须露点，或者干脆三级，这和大陆不一样的；
　　小妹：这个我懂，我们合作的话，你帮我这么多，我不会挑你得；
　　刘老板赶忙把话叉开说：找影院就是我和邵先生去给人家说也不会给面子的，亏了R先生.....；
　　刘老板又说：R先生之前也说了，可以安排在百老汇院线连锁的戏院，他们一般分布在旺角、铜锣湾和尖沙咀一带；
　　R先生补充道：当然2000年以后好多了，这之前院线从制片啦、发行到影院都被大佬包办了，比如邵氏、嘉禾等等，独立制片几乎没有空间，很难生存的，都要极力的讨好大公司，那时你来找我的话，我也没办法的，但那时票房也不好，院线也困难，之后就好多了，院线也放开了，影院可以自主，票房也上去了；
　　刘老板又插话：佣金的事我和R先生谈完了，他不计较，大人有大量，你原先不是讲要2%吗，这样吧，2.5%你看怎样？我和R先生分这些，其他都是你的；
　　R先生接过来说：哎呀，小事一桩啦，大家都是朋友嘛，以后我可能还有求到你呢；
　　小妹：那就太感谢R先生了，您这人办事就是痛快；
　　R先生：呵呵，过去有些误会，大家互相不计较了，来日方长嘛；
　　小妹：另外，我想起和我家先生住在香港时，就在香港九龙深水埗区的美孚新村，记得当时新村里就有影院，那样的影院能不能合作呢？
　　R先生：可以的，93年以后，香港大影院都有些没落，香港又建了很多商业住宅群，每个群里有6-7家、7-8家之多，那叫迷你影院，放映也很自由，这些地方价格便宜点，属于香港大众层次的；
　　刘老板：R先生把我们合作的影院基本选择好了，主要在九龙这一带，比如朗豪坊、德福戏院、宝石戏院、影艺戏院、百老汇荷里活、百老汇电影中心啦等等，这些地方运作起来也比较方便；
　　小妹听得刘老板一下读出一连串中低档影院名字，看来他已经很有把握了；
　　R先生接着沾沾自喜的继续说道：其他地方行是行，但也不好说，影院开口会问你要2万港币的保底费，一般香港中档影院一个月的保底费用就是2万港币；
　　小妹：哎呀，那片方能同意吗？
　　R先生笑着说：没办法啦，有的片方为了吸引观众，后期能卖出版权，2万也得忍痛交，但影院最多就给你拍映不超过三天，就这样影院里空场的，很惨；
　　小妹也像刘老板那样，顺水推舟的一再对R先生表示着感谢；
　　这次与R先生的见面和合作洽谈终于结束了，小妹起身告辞，告别之际，因为洽谈的比较顺利，小妹也没提到双方比较敏感的事；
　　小妹：分别前，再次向R先生表达额外的感谢；
　　R先生有些疑问的样子；
　　小妹：上次拍摄铁路那场戏，要不是您的小弟出手相救，我可能就.....；
　　R先生马上抢过话头来客气着：哪里哪里，看你说的，应该的、应该的，不过主要还是您福大命大，没想到几年不见，杜小姐已经在影视界崭露头角了，要知道今天您能这么优秀？当初咱们一起合作，在香港影视界打天下该有多好；
　　小妹：R先生您过奖了，我哪有您说的那么优秀呀；
　　R先生：不过提起过去嘛，我俩之间属于误会，我们说开了就好，但我还是多有抱歉，相比杜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佩服佩服呀；
　　小妹：哪里哪里，当时我在您的地盘上有些放肆，但您并没有为难我，到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嘛，当时也把您气的够呛，多有得罪，我年纪轻轻，实感抱歉！
　　说着，俩人和刘老板一起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