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婆，喝汤！》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3、蹊跷

　　黑幕笼罩在远方，隐约传来渗人的狼嚎声还有强忍痛苦的闷哼声。
　　孟雨不想到看陈浩云被狼撕咬致死的难堪之相，于是便将视线收回，候着陈浩云死后，黑无常来接魂时，一同回到地府，引他过奈何桥，也算了结一段尘缘。
　　可是孟雨等了许久，黑无常都未曾出现，正纳闷黑无常是不是又和白无常去喝酒玩忽职守的时候，伤痕累累的陈浩云抱着一大撮干柴回来了。
　　孟雨有点不耐烦的表情僵住了。只见陈浩云浑身泥巴，像是曾在泥坑里狼狈不堪地打滚，原本就已经脏兮兮的身上衣服此时更是破烂不堪，暴露出手臂和腹部上凶残的爪痕和咬痕，清晰可见伤口下的皮肉曾被粗暴地翻开，边缘处还冒着丝丝艳红的鲜血。腐烂的皮肉不能愈合，吐出灰白色的脓液。皮肤上的泥巴黏在伤口上，与细微的伤痕一起结疤。陈浩云瘸着腿走来，抱着柴火的手在微微颤抖。
　　陈浩云的眼睛渐渐失神，脚步亦越来越缓慢，只要有一瞬间放弃所坚持的东西，随时都能倒下。即便如此，意识接近麻木空白的陈浩云依旧一步一个脚印回到孟雨面前，看见孟雨呆愣的表情，□□的痛苦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心中的大石落地了，越发远去的意识统统都被抓回体内。
　　陈浩云忍不住露出一个异常安心开朗的笑容，他挤出一小口唾液滋润许久滴水未进的咽喉，努力隐藏着声音中的疲惫和干涩，故作轻松，“姑娘，没事。”
　　“我回来了。”
　　“啊……”
　　“啊？”
　　“姑娘？”陈浩云坐到孟雨对面生起温暖的火来，发现孟雨的眼神越发古怪，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我是不是太脏了？”
　　孟雨摇了摇头，指着他的伤痕和衣服，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啊啊啊？”
　　“这个啊……”陈浩云生火后取了些篮子里的草药简单处理过伤口，在敷上草药时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嘶……”渐渐缓过疼痛后，陈浩云看到孟雨小心翼翼的表情，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孟雨，“没事。一些小伤而已，都会好的，不疼。”
　　孟雨复杂地看着陈浩云身上的伤口，把水壶递给陈浩云让他喝口水，顺带利用所剩无几的净水好清洗伤口。
　　“谢谢。”这次陈浩云没有拒绝，道谢后接过水壶，不过他依旧有所顾虑。陈浩云摇了摇水壶，发现里面的水并不多了，又将水壶放下，不打算费水。
　　孟雨盯了一会陈浩云，发现他一直没有喝水的意愿，直接抓起水壶，打开壶盖就往陈浩云嘴里倒水，“啊。”
　　“等一下！等一下！”
　　“咕。”陈浩云咕噜吞下一口凉水，本能继续张嘴要水，猛然想到水不多了，又克制地闭上嘴巴，连忙阻止，“够了，够了。”孟雨哪会看不出陈浩云的念想，径直不顾，继续灌水，陈浩云坚持不喝。可一推一拒中就洒出不少水，陈浩云极怕水壶里的水全洒了，于是急忙妥协道：“姑娘！我喝！我喝就是了！”
　　直到陈浩云真的把水壶接过肯喝水了，孟雨才罢休。
　　虽说陈浩云终于肯喝水，也只是润湿一下干燥至极的嘴唇，他放下水壶后，贪恋地舔了舔唇上的清凉，忍住了心中对水的渴望，“好了，够了。”
　　“对了。”陈浩云突然想到什么，面露羞赧，他偷瞄孟雨一眼，尽量让自己不露窘态，“一直不知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陈浩云故作严肃，努力不让孟雨看出他的意图，可是两颊上的粉红暴露了心中所想，“请问姑娘你姓谁名谁？家住何方？”
　　孟雨摇了摇头。
　　陈浩云立刻紧张地追问，“没有？还是不知道？”
　　孟雨又挪了挪位置，继续摇头。
　　陈浩云见到孟雨明显的动作，眼神一暗，“原来如此。”语气突然自哀自怨，“姑娘是不想告诉我吧。毕竟是我使姑娘沦落如此田地，平生又是素不相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让姑娘受苦，后半生都可能毁在我手里了，姑娘一定很憎恨我吧。如果被压的人是我……”
　　“啊啊啊……”孟雨和陈浩云所想显然不是同一样东西，听到对话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她立刻就打断了陈浩云的话，“啊啊啊啊。”孟雨朝着陈浩云比划想说的话：你是怎么从狼口下逃生的？
　　可惜双方均不在同一个频道里，陈浩云以为孟雨在发泄愤怒无力的情绪，眼神更加落寞委屈，“对不起，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遇上我，如果被压的人是我……”陈浩云说得如此诚挚，句句肺腑之言，声声切切，硬生生把孟雨说出了一丝内疚感。
　　孟雨是既捉急又无奈，呵斥和安慰的话一直梗在咽喉，无法说出口。冷静一下后，她整理思绪，稍作沉吟，却在看见陈浩云充满愧疚、悔不当初的脸那一瞬间欲言又止。两人相互对视一刻，陈浩云别过头去，苦笑，“果然，姑娘是讨厌我了。”
　　“可能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吧。”陈浩云以为自己被孟雨讨厌，视线落在摇曳的柴火上，他内心尽是百般苦涩懊恼，“原本担心姑娘受伤独自一人在野外不安全，加上是我的倏忽，把事情拖到夜幕，导致姑娘身陷更加危险的境地。”
　　“于是留下陪伴姑娘，希望在保护姑娘的同时可以等来另一个人，来助姑娘脱险。”陈浩云叹息一声，“既然姑娘不愿见到我，明日一早我快快离去，到村里面请人来帮助姑娘吧。”
　　气得孟雨当场就想带着陈浩云回地府转世投胎。
　　“啊啊啊……”孟雨不是真的哑，一直乱作手势，让陈浩云误会了很多话语，最后她没有办法了，只好摘下随身佩戴一块棕白相间的小石块递给陈浩云示好。
　　这个小石块是孟雨偷偷从奈何桥地板上抠下来的，在阴间阳间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其实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块，只是这块小石块被孟雨打穿一个小孔又用红绳串起，当作玉佩戴在腰间了。长年累月陪在孟雨身边，石头沾染孟雨一点仙气，可挡一些零星小劫，对陈浩云命中大劫亦毫无办法。
　　“送给我的？”陈浩云惊疑地望着孟雨，在看到对方真诚的笑意后，他接过小石块，不敢置信地问道：“姑娘没有讨厌我吗？我……”陈浩云一顿，言行中十分自责，“都是我害姑娘受了这么多苦。”
　　孟雨眼见两人终于对上了话题，长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摇摇头表示没有讨厌陈浩云，生怕他又误会了什么。
　　陈浩云得知孟雨并没有讨厌自己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眼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他弯起眼角藏起棕黑色的眼睛，唇边的笑意不断向外倾泻，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姑娘，我……”陈浩云没笑多久，又意识到孟雨还未脱离险境，一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他就皱紧了眉头，说，“此处我只来过一两次，并不太熟悉地形，方才离去拾些柴火观察周围荒无人烟，野兽却不少，被野兽追赶时，所幸遇到了前人年前留下的扑兽夹，野兽中了陷阱，我与它们挣扎一番，才勉强从兽口下逃生。”
　　“离开姑娘去村里求助也是无奈之举，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将压在姑娘腿上的石墩搬开。还要委屈姑娘受苦一段时间。”陈浩云说到难堪之处，担心孟雨误会他趁机逃跑再也不回来，解释道：“姑娘，我明早就会离开，回去村里的路我还是认识的，只是要半天时间，我就能赶回来救你。”
　　陈浩云沉下了语气，表情极其认真，“我是绝对不会弃姑娘于不顾的。”
　　“啊……”孟雨躲开了陈浩云坚定的目光，她早有离开之意，听陈浩云一说，便打定主意等陈浩云离开后立即脱身，她假装困倦，闭上眼睛要睡觉。陈浩云愣愣地看着孟雨安静的睡颜，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她柔和的脸上离开。陈浩云呵出热气，开始留意远方的风吹草动，生怕野兽来袭，他轻轻地说道：“安心睡吧，我会守夜的。”
　　陈浩云劳累了一天，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又深夜不眠，困倦很快袭上心头，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甚至不惜将愈合的伤口以疼痛保持清醒，闷哼一声，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荒野。孟雨哪是真的睡觉，看不过陈浩云自虐的行为，略施小法就让陈浩云安稳地睡着了。
　　这次轮到孟雨看着陈浩云脏兮兮的睡脸了。
　　月色很美，可惜孟雨没心思欣赏。
　　原本她以为陈浩云能躲过一劫是全凭运气，或许只是未到亡时，所以自认倒霉替他当了挡劫人。
　　可当她渐渐发现陈浩云不是一般人，反而隐约察觉陈浩云可能在利用自己，孟雨的内心就难以平静。
　　就凭陈浩云出去与数只饿狼搏斗后依旧能归来，孟雨便觉事有蹊跷了。她需要回到奈何桥边的三生石上查查陈浩云此人究竟是何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