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婆，喝汤！》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12、妖孽

　　当龙嬴凭空出现在皇后宫前，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说龙嬴乃天选之子，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龙嬴若不当皇帝，国家必遭天谴。
　　民间流言四起，把龙嬴传得神乎其神，几乎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就差把龙嬴做成神来上香跪拜了。
　　远在深宫中的皇后听了探子的消息，满意地眯起眼睛，顿时高兴起来，赏了探子和侍女几个银子。她躺在软塌上，吃着侍女送入口中的水果，华贵的指套上嵌满了彩色的宝石，小指微微一动，立刻就有侍女机灵地托起皇后柔若无骨的手掌。
　　左侧香炉尚有香料焚烧，白色的烟气萦绕在身旁，渐渐飘到房梁，满屋子都是慵懒迷人的香气。皇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睁开眼睛时已是满脸笑意，她轻轻弹了弹托着手掌的侍女的额头，“真是个小机灵鬼，不枉哀家疼爱你。”皇后起身，而后又想起了龙嬴，于是对另一个侍女吩咐道：“把二皇子也带过来。”
　　皇后走出门口那一刻，抬头望向天空，那张端庄的侧脸，似乎也能看出风华正茂时，她曾极为美丽动人。
　　她微垂眼睑，一步步走下阶梯，身后簇拥着一大片忠心耿耿的随从。
　　“走吧，江山该易主了。”

　　皇后风华正茂时曾喜欢过皇帝几分，入宫后，皇帝伪装出几分真心在皇后与她身后家族中周旋，开始，皇后沉迷于皇帝的甜言蜜语中，可是到了后来，牵扯到双方真正的利益时，皇后顿时清醒过来，并对于皇帝的手段心存不满。
　　因为皇后已经知道，她葬送了她的青春，她将会一辈子待在这冰冷的后宫中，她没有退路，兴许以后只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活。之前，家族看在皇后的面子退让皇帝三分，如今皇帝收回手中一些权利，尝到甜头后，便开始得寸进尺了。家族的人对她太过失望，她入宫后不仅没有给家族带来更大更重要的地位，还使家族处处受限。
　　皇后后悔了。她重新联系家族，在父亲母亲面前，发誓痛改前非，绝不会再被一些虚无的感情冲昏头脑，哪怕是枕边人，如果阻碍到家族的发展，她也绝对毫不留情。
　　皇后的父亲欣慰地笑了笑，说是皇后终于长大了，懂得为家里人着想了。皇后的母亲慈爱地望着皇后，将身边的丫环送给了皇后。
　　再入宫中，皇后仿佛又掌握了一切，高傲的她铲除了宫中一切障碍。那些会做人的妃嫔，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好好活命，享受权利带给她的快感。
　　直到皇后诞下龙辉，家族为稳保龙辉的皇位，暗暗将宫里的的人换走，派遣了眼线潜伏在皇帝身边，以护龙辉安康。
　　同时，在外人眼中，皇帝似乎真的很爱龙辉，从龙辉诞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喜悦不假，对待皇后也比往日的虚情假意要真切几分。
　　随着龙嬴茁壮成长，为了龙辉的未来皇帝排除了一切危险，平定边疆，日夜操持政史，努力制造一个盛世之乾，甚至愿意让步于皇后的家族，重新与皇后的家族联系，言语中透露要与他们重修于好，只希望他们以后在朝中能好好照顾龙辉。
　　虽然龙辉尚年幼，但是皇帝几乎把整个朝政都交给了龙辉，为龙辉量身定做的龙袍静静地待在柜子里，他退位之日，龙辉登记之时不远了。
　　事情的发展因为龙辉出现了转机，皇后和皇帝之间已经不再是一个死局，所有人的关系缓和了，双方互相退让，锋芒开始收敛，他们的国家也准备迎来安稳繁华的盛世之期。
　　原本事情可以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就这样无比顺利地发展下去，如果龙嬴没有诞生、如果龙嬴没有给那些原本美好的事情画上了句号。
　　如果死的人是龙嬴。
　　是的。
　　如果死的人是龙嬴。
　　那该多好啊。

　　皇后未曾想到竟是她两个亲生儿子在互相残杀。
　　在或是被动或是主动的角逐中，龙嬴胜利了。活者以胜利者的姿态降临在死者前，对死者肆意嘲笑。
　　龙辉安详的面容和略显臃肿的身材躺在棺木中，皇帝日日夜夜守在旁边，露出老态龙钟的神色，在他的脑海里，深深印下了龙辉的死相，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仿佛在说：他才是害死龙辉的真正凶手。
　　但真正可悲的是，回荡在皇帝脑海里还有龙辉那一声声切切‘父皇’。皇帝满眼红丝，手指拂过龙辉的脸颊，那一瞬间，他看见的是龙辉年幼的笑脸和龙嬴趾高气扬的神色。
　　一夜之间，皇帝变老了。
　　就那时，就在龙辉死的时候，老皇帝疯了。
　　皇后并非不知是龙嬴下的毒手，明明是她最绝望最苦痛的时候，可是在看到龙辉遗体的那一刻，她却满心恨意，失去龙辉的悲伤在刻骨的恨意之下，都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
　　她恨极了皇帝，对皇帝恨之入骨。
　　什么龙辉是他最爱的儿子！全都是放屁！连保护亲生儿子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竟还要妄想除去她另一个儿子！这昏庸、无能、愚蠢的老东西！去死吧！早早死掉就不会有这么多糊涂事情了！
　　皇后恨不得亲手掐死老皇帝，看到老皇帝瞬间变老苍凉的神色，她不仅心疼，还诅咒老皇帝为什么不早点死掉。
　　支撑着皇后不崩溃的原因竟是她心中对老皇帝的恨。
　　但是对于龙嬴，皇后却出奇地没有丝毫恨意，她只责怪自己，是她没有留意到龙嬴的异常，使他渐渐步入歧途，走上了兄弟相残的道路。
　　皇后对龙嬴更多是愧疚和懊恼，更何况，龙嬴是她唯一的儿子了，龙嬴绝对不能死，一定要平安无事，仅仅是这个要求，如此简单的要求，如果老皇帝都做不到。
　　皇后的眼神一下阴沉了。
　　这江山恐怕就不止要易主了，它还要改姓。

　　在老皇帝的计划里，龙淳和龙嬴都是要死的。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悄悄给龙淳和龙嬴下了毒。当日在和议宴会上，看着龙淳和龙嬴喝下毒酒，老皇帝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应下了龙淳和谢雨欣的婚事。
　　反正也是命不久矣之人，临死前过好一点又如何？老皇帝对龙淳和龙嬴笑脸相迎，他细细观察龙嬴强颜欢笑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畅快之感。
　　是的，此时此刻，他终于给龙辉报仇了。
　　龙嬴会死，并且死得比龙辉更加凄惨痛苦。
　　一想到这，老皇帝笑得更加灿烂了。
　　当夜，老皇帝打开寝室藏起来金柜子，里面躺着一件颇为宽大的龙袍。他抖掉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手指缓缓摸过龙袍上的刺绣，浑浊的眼睛就在此时变得有些许清明。
　　在龙辉小时候，那些张牙舞爪的飞龙曾吓得他大哭出声。到了龙辉再也不怕飞龙的时候，到了该龙辉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龙辉却再也穿不上了。
　　有谁知道老皇帝多么想看着龙辉君临天下啊。
　　看着龙辉意气风发的样子，老皇帝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他也是再也看不到了。
　　谁都看不到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老皇帝总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自己点亮昏暗的烛光，在摇曳的跳动的焰火下，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龙袍，眼中满是慈爱，除了注视着手中的衣服，他什么也不做。
　　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一整夜。

　　龙嬴忘记了她面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捡起伞后，漫天花瓣像一场盛大的舞会，在花田里翩翩起舞。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拿着伞站在皇后宫前，然后就听到了仆人们的尖叫声。
　　他仔细地观摩着手中的油纸伞，伞柄是一根老旧的竹子，涂上了一层护手的石蜡，视线慢慢上移，伞骨上拼接着两层薄薄的纸面，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只染了单调的绿色。伞面刷了一层桐油，有些滑手。这把伞太过普通，质量亦不算上乘，龙嬴在伞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回想起他们的对话，龙嬴固执地认为，她在说谎。因为那日，她的气息是如此地真实，甚至真实到快让龙嬴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龙嬴不相信，她不存在于世上。何必阴曹地府相见？他会把她找出来。就算翻遍这一寸寸土地，他也会把她找出来。
　　当皇后的侍女来传达皇后的旨意，龙嬴一愣，随即把纸伞锁在了盒子里。他不明皇后之意，不过他最好也不要违抗。龙嬴跟着宫女穿过僻静的地方，几经绕路，最后来到皇宫里最荒芜的一个地方。
　　他远远就看到皇后被众人簇拥的身影，走近后，越发觉得皇后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皇后抬起手，指着破烂的门槛，对龙嬴说：“嬴儿，走吧，进去瞧瞧你的父皇。”
　　“瞧瞧你的父皇是如何地落魄，如何堕入疯狂。”皇后语气中尽是对老皇帝的冷嘲热讽，眼神更是轻蔑至极，她就像一个强大的蜂后，带领她的蜂巢去攻击一只可悲的老鼠。然后，皇后语气一转，声音轻柔至极，“嬴儿，啊娘帮你报仇了，那个害你受苦的人，啊娘帮你杀死他。”
　　皇后从不失态，就算此刻她难抑内心的兴奋，她也只是更换了自己身份的称呼，“无论是辉儿，还是嬴儿，啊娘都帮你们报仇了。”
　　龙嬴点点头，反应平淡。早在回宫后，龙嬴就被皇后告知是皇帝下的毒手，刚听到这个消息，他心情一阵翻涌，对龙淳的恨意一下子变成悲怜，不过他与龙淳何其相似，又有什么资格可怜对方？时隔几日，龙嬴早已平静。更何况，他知道皇后精心布下的棋局到了将死对方的时候，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相信皇后绝不会心慈手软。

　　除了他最为信任的公公，老皇帝以为谁都不会知道。
　　这是炼丹最后一天，丹药快成了。
　　他必须赶在炼成之前赶到，棋子就差最后一步，很快，他筹谋已久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彼时，老皇帝再也不需要忍让了，他将会把龙辉的事情藏在心底，时间会冲淡一切伤痕，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忘记龙辉的。
　　对龙辉尚有一丝不舍的念头，老皇帝的脚步迟疑了一瞬间，可一想到，他大业将成，老皇帝就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脸上的笑意越发难以抑制，他还催促身旁的公公走快点，赶紧跟上他的步伐。
　　公公眼神麻木，唯唯诺诺应下所有要求，不敢反抗老皇帝的命令，即使他知道老皇帝其实命不久矣，要说理由的话，那便是皇后尚未下令，他还不能卸除伪装。
　　机警的老皇帝没有发现公公与往日有所不同，便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除了龙嬴没有死这个小插曲，让老皇帝有所惊讶之外，一切按部就班。
　　宫中密布皇后的眼线，他一天吃了几粒米饭都会传到皇后耳朵里。但是除了这个地方，比冷宫还要僻静隐蔽的地方，没有皇后的眼线。
　　老皇帝对周围的地形烂熟于心，几个巧妙地转弯，他驾轻就熟地寻到路径，走到一间小室子前，不介意满地狼藉，老皇帝走入破败荒芜的房门，无视曾被大火烧焦过的墙壁，踏过掉在地上破砖烂瓦，来到一个火炉前。
　　火炉下烧着细柴，旁边只有一个小童看火，小童看到老皇帝，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叽叽喳喳对老皇帝汇报起情况。
　　老皇帝得知没有意外发生就不再留意小童的话，眼睛发光似地盯着火炉，全然不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老皇帝疯了。如果有人知道老皇帝疯了，那么他肯定能猜到，老皇帝大概是什么时候陷入疯狂的。
　　老皇帝知道，民间把龙嬴传得神乎其神的谣言是从何处传出的，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然后是一个小小的更夫，接着是一片地区，最后传遍了整个国家。
　　那一定是皇后的旨意，绝对是的，就像老皇帝为了龙辉继位，皇后也为了让龙嬴顺理成章当上皇帝，策划了所有阴谋诡计。直到皇后被他下毒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皇后终于有借口说等得不耐烦了，是老皇帝先动的手。
　　老皇帝可以什么都不介意，唯独一点，他疯狂介怀。
　　他们都说龙嬴乃天选之子，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龙嬴若不当皇帝，国家必遭天谴。可是，永远只有老皇帝知道，龙辉才是天选之子，龙辉才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只有龙辉才能带来安稳盛世。
　　而龙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曾属于龙辉，是龙嬴夺走了龙辉，从他身边杀死了龙辉。
　　后来，老皇帝发现了，他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那就是龙嬴乃是妖孽转世！
　　龙嬴是妖孽！
　　妖孽！
　　老皇帝可以不活，但龙嬴。
　　妖孽、一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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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懒是个坏习惯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