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婆，喝汤！》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11、五殿阎王

　　身后的刺客迟迟没有追来，宛如已经迷失在偌大的雨幕中。大雨冲刷掉一切颜色，只剩下泛白的雨雾萦绕在两人身旁，除却脚下的道路，前方乃至后方一概模糊不清。
　　此身置于现实，还是置于虚幻，或许只有撑伞的人能告诉龙嬴了。
　　龙嬴仔细观摩着孟雨的侧脸，想象着自己伸出了手，指腹轻柔地划过孟雨的面庞，想象着孟雨冲自己甜甜一笑，他们十指相扣，龙嬴想象着一切美好的未来。最后，他的视线从孟雨的脸上移开，克制内心的冲动，与孟雨保持亲近又不失礼貌的距离。
　　似乎那种不知所求、不知所得的空虚都被填满了，龙嬴露出了格外满足的笑容。
　　“姑娘。”龙嬴问道：“这是梦吗？”
　　孟雨侧目，望见龙嬴天真的笑脸，她轻轻笑了笑，“不是。”
　　听后，龙嬴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只说，“那就好。”
　　当他们在雨幕中越走越远，雨线越来越稀少，乌云被太阳拨开，雨珠在绿叶下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光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味道。
　　雨雾消散，终于不再遮掩周围的景象。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入一片蓝色的花田里，鼻翼下飘满花香。雨依旧在下，细长的雨线连在纸伞上，连在花田里，孟雨在此处停了下来。
　　龙嬴蹲了下来，打量着花田，虽然他不太过喜爱花草，但也觉得这片花田挺美，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花？”
　　孟雨伸出手，一片蓝中带白的花瓣便停留在指尖，她手指轻轻一扬，花瓣便从指尖飘落，微风拂过重新将花瓣夺回怀中。孟雨的目光一直跟着随风远去的花瓣，直到它消失在花群中，孟雨才淡淡地说：“风信子。”
　　龙嬴听后一顿，又问，“它象征着什么？”
　　“生命。”
　　龙嬴似乎察觉到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高大挺拔的身姿瞬间占据了伞下大部分的地方，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
　　“在哪？”
　　“……阴曹地府。”

　　“……姑娘。”龙嬴笑得异常牵强，“这不是梦吧？”
　　“不是。”
　　“姑娘。”龙嬴失去了笑容，无法再佯装轻松，催促道：“我们走吧。”
　　孟雨摇了摇头，驻足不前，看着这一片花田，她近乎无情地说道：“龙嬴，除了已经到达终点，什么时候回头都不晚。”
　　“但此处即为终点，你不能回头了。”
　　伞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孟雨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可龙嬴的眼神却变得无比慌乱，他躲过孟雨的目光，彻底沉默下去。
　　雨快停了，孟雨将伞递给龙嬴，微微一笑，“我就送你到这了。”
　　听后，龙嬴伸出去的手又退了回来，执意不肯接，任两人的关系化为僵持。半响，孟雨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不再勉强龙嬴。
　　因为雨停了，她再也不需要为谁打伞了。
　　一阵大风吹来，扬起蓝色的花瓣，吹起孟雨的发梢。花田里的花瓣纷纷扬扬，席卷起孟雨打伞的身姿，龙嬴似乎还见孟雨眼中最后的笑意，下一秒，花瓣便彻底抹去了他眼底里的阴影。
　　恍惚见，耳畔传来孟雨的低语。
　　“你看，雨停了。”
　　一把撑开的油纸伞缓缓地飘在地面上，就像最后一滴雨落在龙嬴的面庞。蔚蓝的花田里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迟迟不肯离去的身影。
　　龙嬴拾起了纸伞，喃喃自语道：“真是狡猾啊……”
　　花田里的花瓣再次扬起，漫天蓝色萦绕在身旁，然后风声沉寂，一切落下帷幕，花瓣在空中打了个转，消失了。
　　转眼间，龙嬴已站在皇后宫前，手中只握着一把绿色的油纸伞。

　　孟雨想起了一些事情，好像每一次来到人间，都会下雨，好像是在代替谁的眼泪，肆意痛哭。但是，她已然听过成千上万年的嚎哭，那些有意义、无意义的泪水仿佛化成一股清凉的溪流，缓缓从指间上流过。
　　来来去去，孟雨自己倒是忘了该怎么哭了。重新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望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孟雨心生怜悯。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
　　“孟婆。”
　　孟雨脚步一顿，随即挂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不慌不忙地转身，直视声音的主人，似乎不为在意对方的身份。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显露其身姿，他身穿黑袍，袖口绣着暗红色的祥云，衣领更是纹有五爪龙足的金丝，面正目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肃穆之态。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孟雨，语气颇为冷淡，“何必如此？”
　　“好久不见。”孟雨弯起眼角，“五殿阎王。”
　　“不算久。”五殿阎王曾是阎王之首，最初亦是最古老的阎王，他皱起眉头，对孟雨的避而不谈有所不满，“五百年不曾见面罢了。”
　　“孟雨，你明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将会带来什么的结果。”阎王直接挑明了话题，目光阴沉，“被其他仙官发现了你要如何自处？”
　　孟雨知道阎王所指何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不过如果是五殿阎王的话，也不怎么意外了。“天上的仙官有哪一个还会记得孟雨这个名字？”孟雨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你太多虑了。”
　　“自然会有仙官记得。”阎王暗暗警示孟雨，又不想与孟雨多牵扯这个问题，于是一叹，劝道：“龙嬴乃陈浩云转世，事件尚未平息，其他阎王都在暗中观察，你……别陷入太深了。”
　　“他背负一国性命，原本命不该绝。”孟雨一回想起龙嬴，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伞柄的触感，指尖上停留着花瓣的清香，孟雨笑意只增不减，“何况，我只是来帮故人遮雨。”
　　“希望如此。”阎王自知多说无益，意思到底有没有传达，就凭看听的人愿不愿意理解，他深深看了孟雨一眼，转身踏入地府中。
　　孟雨送走阎王后，左眼毫无防备地滚下一滴热泪，至于她本人也非常惊讶，泪水在尚未被接住便已滴落在地面上，冒出缕缕黑烟。
　　五殿阎王回到地府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一个秘密，一个未曾想到会被派上用场的秘密，那便是，孟雨的泪水漆黑无比，与生死簿上的笔墨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