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
-
包括孔山在内,那十几个人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们缓缓的转动身体,仿佛一个制作粗糙的机关人,还能听到关节之间吱扭吱扭的响声。
白涣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然而他们却瞬间冒出冷汗,心中意识到大祸临头。
他们原本是村头地痞无赖,家里父母双亡,又不想老老实实种田打工赚钱,听说当兵包吃包住,这才参军入伍。
大齐尚文不尚武,他们遇到的又都是那些混日子的文官将领,懒得管理手下兵。身上地痞流氓习气不改,一路带进了兵营,甚至进入安西军以后,依然一如既往,对上溜须拍马,对下极尽欺压,这么荒谬的他,居然还混到了一个都头。
如果被撤销军籍打发出去,他们将一无所有,连饭都没得吃。
而且平日里他们借用职务之便,欺负平民百姓,就算他们想找个活计来干,也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收。
他们几人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我们一时糊涂,念在初犯,求您大恩大德原谅我们这一回。”
“军营就是军营,原谅你们这一回,那也要原谅别人一回,十万大军,我岂不是要原谅十万回?”
白涣冷笑,不为所动:“况且你所作所为我也有所了解,居然还有脸提初犯这两个字?前几日你调戏我侍女,军营之中如何容得下你们这等人渣败类?”
“其他人照旧,孔山杖加五十,现在就去,打完了赶出军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们的结局盖章定音。
孔山等人平日在军中城外为非作歹,大多数士兵全部都非常憎恶他们。
如今见到恶有恶报,自是心中十分欣喜,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尽出。
人逢喜事精神爽,路经亘他们不免也带上了笑容,见白涣不再发言,而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路经亘不由得挺直腰板儿,拿出一副都头的气派,昂首挺胸,声音洪亮的朝着他们大喊:“继续!双人互投石锁,五十个来回后休息,现在开始!”
“是!”
其余人也精神焕发,大喊着回答后,举起石锁开始互抛。
这次他们练的时候和之前大为不一样,精神抖擞,几十公斤重的石锁抛在半空中虎虎生风,口号喊得震天响,士气激昂。
不光是他们这里,周围的几个都也被气氛所感染,之前的颓废懒散一扫而空。
抛石锁将石锁越丢越高。
舞标枪的破空声嗖嗖直响。
还有射箭的,练刀的……
他们自打来到这里,训练的时候还是头一回这么振奋,仿佛身上有使不出的力量来。
不过有昂扬的就有唱衰歌的。
有几个都队因为没有陆经亘他们的经历,对白涣的上位还是报以冷眼的态度,看到陆经亘他们此时训练的模样,心中颇为看不起。
尤其是九都都头孙成。
被一个女子统领,居然还这么上杆子讨好谄媚,实在有损大男儿的威严!
陆经亘那边越练得热火朝天,他们这边就越冷淡对待,反正也没像那群傻子一样不练,他们也无话可说。
确实,孙成等人的算计没毛病,白涣只是在他们这边驻足停留了一会,就转身离开。
虽然左右厢长指挥使看到时候装模作样动两下,但是离开以后,他们继续偷懒,整整练了一天,他们只感觉轻松不已。
军队提供一日三餐,上午训练完毕,中午集体打饭。
孙成和那几个要好的都头带着他们手下的兵,浩浩荡荡朝着领饭处走去。
“哎?换人了?”孙成大老远地看到打饭的换成了面生的两个士兵。
他走过去,打饭的人看他一眼,从旁边拿起一个碗,盛了一勺厚粥给他。
厚粥非常浓稠,散发着粟米的香气,让人闻之饥肠辘辘。
然而孙成却没有像是之前一样,立刻去一旁大快朵颐地喝粥,而是愤怒地将碗推回到打饭人面前。
“你们打的这是什么饭?小心我向将军举报你们克扣粮饷!”
只见碗里的厚粥只有靠近碗底的一层,稀少可怜,端起来成年人一口就能喝干,就连小孩吃的都要比碗里的饭量大。
打饭的人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道:“这是新的发放饭食方式,你的饭量就是这么多没错。”
“对了,你确定不要吧?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打饭人作势要将那碗厚粥收回,孙成立马抢回碗,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喝光了粥,还舔干净了碗,然而那么一丁点饭,根本不够填饱肚子,他眼巴巴地看着后面的人,想找个认识的蹭饭。
下一个是五都陆经亘手下的兵士,他走到打饭人面前,打饭人立刻喜笑颜开地拿起碗,给他盛了满满快要溢出来的一碗粥,还从旁边的蒸屉里掏出两个蒸饼塞给他。
黄澄澄的厚粥,白乎乎的蒸饼,又热又香,粮食散发出的气息不停地往鼻子里钻,那人瞪大了眼睛,望着手里满满快拿不下的饭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傻傻地道:“这是一次打两人份的吗?”
“一人份的!”打饭人热情的解释道:“小弟你就放心到一旁吃吧!”
那小兵咧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虽然军队管衣管粮,但吃的如此丰富,如此饱还是头一次。
他笑容满面地刚要往旁边走,却被一把拉住,厚粥没端稳撒了半碗,他又可惜又懊恼,愤怒地转过身,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都头,只能忍气吞声,闭口不言。
孙成没理他,而是阴沉沉地指着小兵手里的饭,对打饭人说:“你不是说改发饭量了吗?为何他明明一介步兵,比我以前的还要多?”
周围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围了过来,对饭撒了后愁眉苦脸的小兵报以同情,而对旁边拽着人不放,还浪费粮食的孙成生出了厌恶。
“你的饭还就是那点,不满意去找左右厢都指挥使啊,哦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找将军?这还正是将军交待的,你去找啊,只要将军下令,我立刻给你多打。”
打饭人一摔勺子,摆明了要和孙成死磕。
孙成大怒,自己当了都头何曾让后勤的小兵这般挑衅过,挥起拳头冲上去就要上去打。
“何人在此滋事?”
一道充满威严的厉声传来,人们纷纷让道,只见左右厢都指挥使面容微怒地开路,后面白将军跟着缓步走来,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孙成和打饭小兵连忙分开跪下,“将军。”
“因何事吵闹?”
孙成心里也是一股气不服,便抬头从白涣道:“白将军,我今日听说发饭量有变是吗?”
“确有此事。”白涣回答。
“魏大人从前发饭都是午食小半斗粟米厚粥,干烧饼一份。”孙成专门强调了魏炎,而后又道:“今日我去领饭,却变成了小半拳厚粥。”
“饭量减少我孙成绝无怨言。”孙成义愤填膺指着旁边的小兵,“但是我发现给别人的比我多,这是何解?”
“从今日起,论功发饭。”
孙成傻眼,“什么?”
白涣开口:“就是每一个人的饭,按照所在都队之前的训练情况来定。”
孙成面色一僵,顿时想明白了原因。
“九都都头孙成,你今日训练之时放任士兵偷懒,而且自己也糊弄将领偷奸耍滑,又如何有脸过来领这碗饭?”
一句话说的孙成面红耳赤。
周围人回想起训练的时候,确实九都队的人最懒散,比从前训练的时候还过分,但是左右厢指挥使看着没有硬管,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孙成被个娘们骂已经很丢脸了,还被周围人用目光嘲笑,更是无法忍受,他抬头狡辩道:“白将军,我们绝无偷懒敷衍,但您若是以白家军的要求来对待我们,那这安西军怕是全都要饿死。”
白涣淡淡道:“白家军训练完吃这些饭,你们自认不如人,那饭食理所当然降一规格,把多余的留给能达到白家军要求的人。”
白涣不再理会他,而是对打饭人说道:“这位士兵饭撒了,你再给他盛一碗。”
那个小兵又惊又喜,连忙跪下,千恩万谢,嘴巴都要咧到耳朵边,“多谢大人!多谢白将军!!”
白涣点点头,转身离开。
众人重新恢复打饭的秩序。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新的规矩。
领到饭多的都队兴高采烈,香甜的粟米和厚实的蒸饼吃在肚里,别说有多幸福了。
本来还觉得一上午的训练太累,此时饭吃到嘴里,他们身上的疲劳一扫而空!
疲劳算什么?能天天吃这么好的饭,想都不敢想!
领到饭多的人只觉得光荣骄傲,这不是以前那些靠着讨好上头将领给的偏饭,而是光明正大,靠着自己的辛苦训练挣回来的!这是他们应得的!
越想越美滋滋,尤其是陆经亘一队,一边吃饭一边放声大笑,别提多快活。
他们想起之前被孔山欺压,还有吃不饱饭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跟一个好的将领,居然变化能这么大!
就算白将军是个女子又如何?身为女子,可以让他们吃饱饭,可以让他们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一样报国,如此女子,远胜过男儿!!
谁还能不服气呢?
其他人少了饭的人也又是羡慕又是后悔,要说训练累归累,但努力完成还是可以做到,他们为了彰显大男子主义,居然到最后连饭都没得吃,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们愤愤地吃着少得可怜的粟米,一边骂都头,一边骂白涣。
然而当他们吃完准备走人的时候,打饭人忽然叫住他们,从下面拿出好几屉蒸笼。
“你们别急着走,白将军交待我给你们吃完后再发些饭!”
笼布掀起,下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烧饼。
他们露出不解的神情。
打饭人解释道:“白将军心软,念在你们第一回,也算是警告,今天给你们一人一个烧饼垫肚子,下次可千万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好好训练回报将军。”
那些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大喜。
尤其是在拿到烧饼以后,之前的怨恨在咀嚼着香到没边儿的烧饼时,化成了几倍的感恩。
“白将军嘴硬心软,你们可得记着她的好!”
那些人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嘴里不清楚地说着:“本来就是我们的错,白将军能原谅我们,我们怎么敢记恨?”
“白将军放心,我们必定会好好训练!”
“唉,之前是猪油蒙了心,我们绝不会再犯!”
“谢白将军宽宏大量!”
……
感谢称赞的话语此起彼伏,所有的人在当初可能都没想到会如此心服口服地夸赞这么一个以不正当手段夺权的将军。
白涣雷厉风行的手腕在此时此刻彻彻底底地制住了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