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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那拳堪堪要砸在陆无幼面上时,唐莞眼疾手快拦下:“哥哥,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唐瑜怒目相视:“难道还要饶了他?我只听说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日日只听他这老娘的诡计,连妻子都护不住。我今日就替你出面,好好揍一顿这个窝囊废!”

      陆无幼早已吓得面色发白,连挣扎都不会了。
      唐老太更是又惊又怒:“你快放开我儿!”

      周围的家丁皆是吓得呆若木鸡,唐莞则知道她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便坚持温言劝道:“哥哥,他这人虽是全无用处,却也本性不坏。倘若你打伤了他,倒教旁人来说我们的不是了。”

      唐瑜听得妹妹如此说,手上的力度减轻了些许。只是手还没肯放,逼视着陆无幼道:“今日之事,全听我妹妹的安排,此刻我是来护送她回去的,你可还要纠缠?!”
      陆无幼被他怒喝,几乎连胆都要快吓出来,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

      唐莞由唐瑜带出陆家,走出那方狭窄天地,连呼吸都顺畅不少。
      待上了门口的马车,唐莞掀起车帘,见陆无幼就站在门前痴痴望着。见她看过去,陆无幼嘴唇一动,似要上前来与她言语。

      谁知唐莞神色平静,轻轻放下了车帘。
      行至东大街,马儿突然长嘶一声,停蹄不肯走了。
      只听得外头马夫喝道:“好生无礼!你扒拉我府上马车作甚,你可知里头坐着的是何人?!”

      唐瑜倾身打起前门车帘,呵了一声:“可以啊,不料你这小子还有如此胆量?”
      唐莞越过挡在前头的大哥背影,往外一望,那奋不顾身挡在高头大马前头的,不是陆无幼又是谁。

      但听那人喊声凄惶:“莞儿,是我错了,我求你下车,我不会休了你的,你随我回去罢。”
      单是一个“休”字,直说得唐莞太阳穴突突直跳。

      唐瑜也是火大至极,正要骂他时,唐莞早已飞快下车,厉声道:“陆无幼!你仔细说话!”
      陆无幼已是走投无路,哪管什么狗嘴吐象牙,见成功逼她下车,又不知从哪食了熊心豹子胆,一反过去畏缩常态,直接握住了唐莞手腕:“娘子!莞儿!你莫要丢下我啊!”

      虽说言辞恳切,但落在唐莞眼中,只觉得他状如疯狗,极其可怖。
      她力气比不过男人,挣不开,只得回身喊道:“哥——”

      却是还未喊完,手腕上的桎梏奇迹般松开。
      而后,她被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揽进怀里,男子刚柔并济的气息随之而来,她双肩被扶住,牢牢地贴上了他硬朗滚烫的胸膛。

      这样的感觉,太过于熟悉。
      她闭着眼,连想也不用想,就知是赵思骋。

      静了静,头顶响起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当街耍无赖?”
      陆无幼见看清来人,慌忙作揖道:“见过十一郎,小生追妻心切……”

      “闭嘴。”
      赵思骋冷斥打断陆无幼,随即放开唐莞。

      隐约有一阵桂子幽香传来,而四周已经迅速安静下去。
      方才他掌心温热的触感,依旧停留在她身侧。唐莞心中一动,下意识便抬眼去看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丰神俊美。

      从前生死两隔,如今再见,心中滋味难辨,却还无法尽数展现于面上。
      唐莞垂眸后退一步,低声道:“多谢十一郎解围。”
      男人的漆黑凤眼瞧过来,薄唇微挑,勾出几许浅笑,“不用怕了,有我在,谅这登徒子也不敢胡作非为。”

      唐瑜也已经下车,对他连声道谢。赵思骋笑着摇了摇头,亲自将唐莞扶上马车,堪堪在帘子放下之时,他凤眸含笑,遥遥望她:“莞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不知怎的,唐莞白皙的面上烧了一大片,她甚至不敢直视他漆黑灼灼的眉眼,只得点头低声道:“您是永王府的十一郎,全越州的百姓都记得。”

      他手持折扇,在象牙白的额上一敲,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早有小厮为他牵来一匹枣红骏马,他笑着翻身上马,容颜俊美,风流潇洒。

      待马车缓缓驶过,透着身侧纱窗,唐莞眼角掠过余光,见到他竟还骑马停在原地,仿佛在目送着她。
      那身影修长笔挺,翩翩如竹。可方才揽她入怀,却又坚硬灼烫。

      唐瑜不禁噗嗤一笑:“你想瞧他,大胆去瞧便是。马上就要和离了,恢复自由身,怎的还偷偷摸摸的。”
      唐莞蓦然被呛到:“……休得胡说!”

      车外,赵思骋端坐马上,含笑目送她远去。
      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是他们初见,但只有他清楚,她这张美丽娇妍的脸,早在数年前,就令他千万个夜里辗转反侧、肝肠寸断。

      真正与她初见之日,是在一个春日里。
      那次曲水流觞宴,是越州文人的一次聚会。对于这类宴席,赵思骋向来不甚热衷,虽是被请去做了贵宾,他也只打算坐坐就走。

      却是一道潺潺曲水对面,有美人如兰花幽隐。
      正是三月阳春,微风和煦。

      唐莞一身鹅黄海棠花罗裙,轻盈若羽,剔透似烟,乌黑云鬓上斜插一支白玉翠翘,睫毛浓密纤长,被日头照着,一根根的影子映在脸颊上。
      而那柔美的双颊染了温暖的春光,显出两团微酡的红晕,更是惹人垂怜。

      思绪飘远,马下却有小厮青羽低声禀道:“十一郎,咱们回王府去吧。小的方才去打听了一遭,听说莞姑娘……哎!还是等回府了,小的再说与您听。”

      唐莞到得家门口时,已近黄昏。
      唐瑜吩咐马车从府里的侧门进去,以免街头巷尾地瞧见,招人耳目。
      早已有看门的小厮认出是府上姑娘的马车,连忙去通报了管事的。

      卜管事放下库房册子,啊了一声:“这样快就回来了?”
      “回了,有大郎亲自去要人,想那陆姑爷也不敢强留。”
      听得小厮这样说,卜管事面色一沉:“这种事情,不必你多嘴。”

      因府上的嫡长女差点被小门小户的陆家递休书,始终不是什么光彩事,那小厮会意,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卜管事理了理衣冠,一面快步往外走,一面吩咐下人去接马车进门,随即又亲自去禀报老爷与大娘子。

      其时,唐莞已经下得马车,跟着哥哥进到了中庭院子里。
      她举目四望,庭中那颗杨梅树亭亭如盖,一方石桌,四方石凳,皆是陪她从小到大的。
      她何曾想过,有生之年,自己竟能再次踏上这方土地?

      远处回廊已经疾步行来一群人影。唐瑜道:“爹爹与娘知道你在陆家受了委屈,几乎快要急死了。只怕我去接你的这段时间,他们二老都快发了疯。”
      唐莞闻言,只想落泪。待人迎上去,真的见到记忆中熟悉的双亲面容,泪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潸然而下。

      唐明贤与李茹媛最是宠爱这个嫡长女。
      此时见她一哭,二人简直是心如刀绞,正要开口去问她发生何事,却是唐莞双膝一弯,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他们面前。

      府中家丁丫鬟纷纷低呼起来,乱作一团。
      唐莞抽泣道:“爹爹,娘亲,女儿不孝,跪请二老饶恕。”

      李茹媛听她无头无脑地认错,一口气提不上来,堪堪卡在嗓子眼里,几乎是要晕过去了。
      唐莞虽是极力坚强,可如今死而复生,又面对失去过一回的慈父慈母,心中莫大的悲伤漫上来,又如何去坚强。
      她想到前世今生的种种,愈发哭得大声起来,那话堵在嗓子眼,就是吐不出来。

      李茹媛只觉得爱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即弯下身去抱住了唐莞,几近肝肠寸断地哽咽道:“好孩子,你……你起来,娘……见你这样,连心都要碎了……”
      唐瑜在旁帮着扶妹妹起来,不自然咳了咳:“进屋去说罢,这儿人多眼杂。”

      待几人进得旁边的厢房,关上门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唐明贤恼怒非常,连最后的话也未听完,直接大吼道:“混账!”
      他哪里想到将爱女嫁到陆家,本想着让她去享福,却被那老妇折磨两年之久,而今竟然还想着要拿休书?!

      “我唐家的女儿,岂容得她一个毒辣老妇如此看轻?!”他气得血都涌到脑子里,直接高声喝道:“来人,备轿!不、备马!我倒要快马加鞭,亲自去他陆家问个说法!当初那老妇着了三姑六婆宗亲族老来下聘,为她这一家,我拒了多少英才豪绅,这不过短短两年,竟一切都变了?!”

      这是个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世啊。
      若是被休,众口铄金,女子这一辈子就算毁了。更何况他唐家的嫡长女,如何受得了这份折辱?

      唐莞的泪滚滚而下,梨花面涔涔:“爹爹,不必去了,女儿已与陆家说的明明白白,只求他陆无幼的一封和离书。”
      唐明贤瞳孔骤缩,突然迅速安静下来。

      ——和离书。
      竟真的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李茹媛面色惨白,终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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