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为霖》鹿秦识

3、白瞳修士

　　拍兮邪肩的那位兄弟手劲很大，兮邪脱身未果，不耐的回首应付，只见搭讪的人是一位着星纹道袍的白瞳修士，上来就问：“可认得我？”
　　兮邪没想到这文弱修士话这么直，登时以为这货是自己哪个债主，下意识的跑路动作被肩膀上的力量截停，只好仔细端详片刻，终于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禁腹诽哪来的傻子搭讪套路这么老套。
　　“咳，这位老兄许是认错人了吧，我一未修过术法的凡夫厨子，怎么会是您的道友。”兮邪急于脱身，试图将那扣在他肩上的手拨下去，然而那厮却毫没眼力见的依旧像虎钳似的扣住兮邪。
　　“不会，小道虽然眼盲，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先生身上的气蕴的，这气蕴有些熟悉，不知先生与本道先前是否有过交集？”
　　“哦是瞎子啊……交集？同为人形的交集吗……”兮邪咬牙切齿的低声吐槽，猛然抬头却发现他看中的那个猎物不见了。
　　“或者道友对此城外东南方向那片妖气浓重的谷壑可有了解？我只隐约记得是为了捕一只做乱的异兽，然从那片谷壑中醒来时却只记得这一点了，连我是谁来自何处也不知，我想有熟悉气蕴的你或许会知道……”
　　“我只知道……你刚刚把我的一个大生意搞！丢！了！”炸毛的兮邪释放的周身气蕴意料之中的震开了箍在肩膀上的手，然而那位盲道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被震飞，收回手后仍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什么，默默念叨着“我是谁呢……”一边又拦住了另一个路过的修道之人，同样问他是否见过自己。
　　围观这个反常道友的兮邪彻底服气：“修为这么高却是个呆头鹅，真是可惜了……”
　　林谢闻言又问兮邪：“你刚刚说我是谁？你认得我？”
　　再次被噎的兮邪搞不清这盲道的脑回路，又见他灰白的双瞳透露着一丝希望，顺势又气又笑的使坏说：“是，我知道你，你姓呆头名鹅。”
　　“哦，我是呆头鹅，”盲道摸摸身上的道袍，“修道之人，”后又一脸认真的问兮邪，“那这位道友可知道我在何处修习？”
　　兮邪见他这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一脸认真的回问，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吐槽起。一只鹰自上空略过，此盲道的境遇可从两天前的妖谷说起……

　　落风谷斜茬出来的崖树上，一只黄瞳褐羽长相凌厉的成体鹰正傲气的站着，旋落入谷的风带得它颈间未完全褪尽的绒毛微微颤动，却丝毫不会影响它执着投向谷中的视线。它在等，等待它的猎物。终于，谷中那不知名的山洞口堆砌的茅草土砾似乎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从枯草丛中探出了一只白的透明像棵芽菜梗的小脑袋，鹰的眼中迸射出兴奋的神采，熟练的腾翔抄底从那枯草丛中掠走了那棵“芽菜”，然而随即到来的声波把它冲了个趔趄，习以为常的它狡黠的眯眯眼，借着每日一刻的出谷风往上空冲，照常把那声尖利破云霄的怒吼抛在脑后。
　　“鹰——哥儿——给我滚！下！来——”一抹“白练”自那不知名山洞中窜出，伴随着刺耳的声波，一条逐渐变红的白鳞蛇出现在谷底。它显然被气得不轻，头侧的鳞片炸着，长长的信子似乎要把那盗它崽的“小偷”卷下来生吞入腹。
　　“哈哈哈哈白凛，有没有妖说你生气的样子很像烛阴啊。”与白凛比邻长居穷极无聊的鹰哥儿用这种小把戏挑衅了白凛三百多年，仗着白凛不会飞，欠揍嘴脸百试百灵。
　　“毛都没长全的小妖！除了你这个不好好修炼只知道到处偷修为的小贼，还有哪个敢与本尊主妄言！你休要嚣张，待本尊主两百年后修出赤羽，到时天上地下都留不得你！”白凛甩着尾巴卷起碎石向鹰哥儿丢去，却均被鹰哥儿灵巧的躲过了，鳞色不禁又红了几分。
　　“留不得便留不得，到那时本小妖也不再是这般落魄光景了，元鹰一展翅，日行七万里，哈哈，那时你追不追的上我还两说呢——”鹰哥儿嬉皮笑脸的撂了话，得得瑟瑟欲乘风上行，未料突有一逆了出谷风的冲力扑面而来，随即一灰白身影自那旋腾的冲力中窜出，直直将鹰哥儿砸落在地……
　　剧烈的地动同样波及了妖谷不远处的妖林，霖君警觉的竖起耳朵，与趴在肩上的阿曜对视一眼，旋即俯身，手脚并用的向那巨响之地疾驰而去。

　　“落风谷里那条看不出妖龄的白鳞蛇据传是方圆几十里最凶恶的灵兽,早年间有二樵夫误入落风谷的地界,在重重白石间穿梭了三日余,依旧没能找到出谷的路,就连来时的路也不知在何处了。据侥幸逃出的其一樵夫所言,这白石层叠的山谷似乎是会动的，至于如何动的，直至他二人见着那白石之间的血色山洞之时才知缘故……”
　　霖君和阿曜拨开密实的杂草向外看去，发出巨响的落风谷虽是白石遍布，但也没有人族传得那般阴森可怖。
　　“这谷里的那位又在作什么妖？”阿曜探着脑袋边打量边小声吐槽一句，接着就被霖君按回到草丛里。
　　“趴下。”霖君小声预警，然而已经晚了，地面伴随着拖动声剧烈震动，自白石间鼓起的那条白鳞巨蟒往霖君的方向看了一眼，地震短暂的停歇，密实的草丛遮挡了那边的痕迹。霖君屏息试探的抬头打量，发现巨蟒还在，只见她甩甩脑袋丢了个东西出去，有一褐色身影掠过衔走了那东西，随即巨蟒叼走了地上的一个人，霖君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正是不久前刚见过的那位盲眼收妖吏。
　　地面又开始震动，白凛似乎没发现霖君他们，继续悠闲的带着“猎物”回山洞，一旁不安分的阿曜也看到了那个收妖吏，微眯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这货不能死这！”
　　霖君被阿曜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没妖注意到他们。
　　“你看到了什么？”霖君知道，是阿曜的眼睛又看见了什么类似预言的东西。
　　“那个收妖吏，他不能死在这。”
　　“哈？”霖君疑惑于阿曜偶尔显露的严肃神色，那谷中却又传来元气满满的一声鹰叫：“哈！本元鹰能化人形了！哎哎哎，不是，等会，等等啊——”
　　得了白凛给的补给突然进入化形状态的鹰哥儿还没嘚瑟多会儿，就以半人半鹰形态趴在悬崖半腰上直喘气了：“好你个大虫子，也真是舍得，损了这么多年道行就为了给我下个套儿！”
　　白凛自山洞中悠悠回道：“你不是想做人吗？本尊主给你补齐道行，你去做便是了。今儿个这修士可是个大补药，吃多了怕不利化归，便预先分一些给你了，不必谢我——”
　　“你你你，嗨我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鹰哥儿正纠结间，在高处视角瞥见鬼鬼祟祟往山洞移的霖君和阿曜，忙见了救星似的招呼道：“嘿这这，二位小兄弟，我是住这顶上的元鹰，修炼过火出了点岔子，劳烦您二位——哎哎哎别走啊——”
　　被发现的二妖哪能止步，跌跌撞撞的壮着胆往山洞里凑，留鹰哥儿继续迎风凌乱，然也没凌乱多会儿，又一黑影自崖上蹿下，生生把崖边的鹰哥儿撞到谷底，溅起飞石三千丈的鹰哥儿有气无力却又倔强依旧的吐槽：“你们这群……小，坏，蛋……”还未看清黑影真容便被摔晕过去，那黑影朝蛇洞冲了冲又刹住脚步，迟疑片刻遁走。
　　不多时山洞中又有响动，伴随着一只埋头逃窜的黑狐，那体型庞大的红蛇又窜了出来。
　　“哪来的无知小妖！自寻死路！”尖利的啸声震到了候在山洞中打算偷运收妖吏的霖君，霖君探出的手缩了缩，随即飞速扛起昏迷的收妖吏就跑。
　　狭长曲折的山洞找不到出口，霖君在洞中绕了片刻依旧没绕出去，正在靠近的白鳞蛇的气息让他寒毛直立，为难之际，肩上扛的那人的帽子掉到了地上，霖君捡起帽子，只见内侧绣着两个人族的字，他以几年的林中书院蹭课经历依稀可以辨出这二字，似乎是……林，谢。

　　疾驰几里路窜回妖林的阿曜重重的喘着粗气，确定那巨蟒识相的没有进入妖林的地盘才放缓脚步，甩甩大毛尾巴抖落掉上面的杂草，又担心的向妖谷的方向看了看，随即老成的叹口气继续走，他想着方才看到的关于未来的幻象，这个收妖吏似乎与霖君……
　　阿曜想着事踏上了一片看似寻常的泥沙地，因开天眼而减退的五感使他并未察觉周围暗藏的危机，于是尖利的狐鸣过后，妖林再次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