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锦时因

2、-2-

　　亭叶跟着容与来到了抽血室，窗口的护士看到他眼睛亮了亮叫他容老师，他点了点头嘱咐护士化验加急，就让出窗口让亭叶坐了下去，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容与自然的接了过来放在腿上，卷起衣袖，看到抽血的针头，亭叶有些害怕的移开眼睛，而这个高度恰好可以和容与平视。
　　“许阿姨身体还好吗”四目相对，亭叶有些尴尬的寻找话题，弥补彼此缺席的10年时间。
　　“挺好的，每天都去广场跳舞，你妈呢，用不用叫她来”那时候亭叶觉得容与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在18岁就生下了容与，所以第一次见她时她才36岁，看起来非常年轻有气质，后来也经常听妈妈提起，许阿姨经常和小姐妹一起学古筝学跳舞，生的儿子还又帅学习又省心，两人走在一起不像母子而像姐弟，给亭叶留下的完全是人生赢家的形象。
　　“别，别告诉她，不然她又唠叨我不好好吃饭。”亭叶手臂一疼，皱起眉，很快抽完血，护士让她按着棉签到一旁休息。
　　“去我办公室吧，结果一会就能出来。”亭叶按着棉签腾不出手，容与就拿过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提包放在自己腿上。
　　“你现在在当医生吗还是老师我听护士叫你容老师，我记得你当年考上了医科大学的法医系”亭叶快走几步追上容与，和他的轮椅并排前行。
　　没错，容与的学校专业亭叶肯定不会记错，实验中学有每年都贴高考光荣榜的传统，容与的名字就在其中，贴了高一整整一年，贴到红纸都晒掉了色。听说当年他过了几所学校的自主招生，但却偏要去念法医系，10年前这个专业还是冷门，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和专业，可他最后还是如愿了。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容与已经退了租，亭叶去学校取高中通知书时正好看见很多高三生也来取，她悄悄混进那间办公室，装作容与的妹妹打听有没有他的通知书，接收的老师打量了她一下还真的在记录册上查找了起来，亭叶站在老师的身边弯下腰也跟着查找，直到看到容与名字后面医科大学的名字，她很高兴，但也忽然有一种惆怅，维系两人关系的房子已经换了房客，今后是不是他们两人也要像只有一个交点的直线一样，越走越远。
　　回家后亭叶踟蹰了很久，还是拿出手机给容与发了条短信，亭叶记得清楚，那是那部红色翻盖手机的最后一条短信，第二天妈妈就因为她要念高中没收了她的手机，短信写了什么呢大概是祝贺他如愿被大学录取，祝他前程似锦，祝他生活愉快。他有没有回短信呢记不得了，真想问问他啊。
　　“我在病理科，严格的说不算医生，叫老师大概是因为这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里面的医生基本都要兼顾教学任务，带带学生。我当年确实念的法医系，毕业后正好赶上市里公安局招法医，考上后干了三年，后来因为意外伤了脊髓站不起来了，做不了法医，没办法就来了医院的病理科。”容与说的轻描淡写，亭叶却听的触目惊心，出了什么意外，伤在了哪里，还能治好吗，现在会不会疼，一直以来他就以法医为目标，现在却忽然落空会不会难过，亭叶一肚子的问题梗在喉咙，还没等说出口，容与就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随便坐，午饭没吃吧，胃还难受吗”
　　“没什么胃口，还不是很舒服。”亭叶扔掉止血的棉签，把自己的羽绒服和手提包拿回来，找了把椅子拘谨的坐着。
　　“好久不见了，你在做什么工作，忙到饮食不规律”容与扶着轮椅的轮圈，折下身子，从饮水机下面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亭叶默默看着他软绵绵的腰腹，看他接满热水单手划着轮椅，心脏好像一下子从她最喜欢驻足的高处掉了下来，她把手覆住心脏的位置，一下一下顺着，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徒然而增的下坠感和郁结顺走一样。“喝杯热水暖暖胃，我叫实习生打一份粥过来，你稍稍吃点，不然下午打针会难受。”
　　“唔……好。”亭叶接过热水，低下头看着氤氲的水汽，蒸腾湿润了双眼。“我考上了高中部，学了理科，想考医科大学，可是分数太高，高考差了10几分，上了二志愿的药科大学的药学专业，现在在药检所，稳定枯燥千篇一律。”
　　“我记得你最喜欢学地理的，怎么没考地质大气之类的专业”听容与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曾经喜欢的专业，亭叶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激荡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直视着容与的眼睛。
　　“容与，我为什么要考医科大学你猜不到吗”虽然稍纵即逝，但亭叶还是在他的眼睛里抓住了一丝荒乱。

　　亭叶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和容与有连接，小区改装换了电子水表，亭叶妈妈让她把新的水卡给容与送去，省的自己再跑一趟，亭叶心里有过反抗，只身到高中部的教学楼让她心生恐惧，但母命难为，她只得照办。中午吃完午饭，亭叶做了很久心理建设，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冲出了教学楼直奔高中部，亭叶那时长得矮，还不到一米六的个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看起来小小的乖乖的，长得瘦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更显娇小，走在高中部的走廊里经受着无数的目光打量，脸烧的通红恨不得埋到校服里。容与在高三9班，二楼，她站在门口却迟迟不敢叫人。
　　“小妹妹，找谁。”一个高个子男生倚在门框处挑逗的和亭叶说话。
　　“我找容与。”亭叶不敢看他，只得低下头看着地砖的花纹。
　　“班长，有个小妹妹找你~”高个子男生冲着教室大喊了一声，引得本就不安静的班级都抻着脖子向门口看，然后在沸腾的教室里走出了一个清瘦的人儿，每次见到容与好像都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清凉的气息，没有这个年龄少年人特有的浮躁，他总是心平气和淡定的。容与的脸上有疑惑，他走出来看到那个恨不得把脸藏起来的小丫头时，心中的疑惑更甚。
　　“我妈给你的，小区新换的水卡，我走了，有问题给我妈打电话。”亭叶把水卡向容与手里一塞，转头就走。
　　“哎……”容与想叫住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刚才她说话又快声音又小，根本没能听清，但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笑笑没有叫住她，以至于他嘴角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亭叶也没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