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9、查访

　　按照女鬼前几次的作案时间，她要杀上门，定会选在朔月夜。当日已是二十九，还有两日时间。当晚，长空二人在吴家客房住下，翌日意思意思地见了眼他们要保护的吴家少爷，巡视了一遍吴宅，确保并无端倪后，在吴老爷的陪同下，去了上一家受害的富豪家于家。

　　这两家是世交，因此吴老爷差下人前往，把情况一说，于家人便放了行。

　　光靠传道，难免不全面，还是要亲眼瞧一瞧有何纰漏。眼下陈宅已拉到重建，说书人家也没了，那么最有用的线索，当然是在前一个公子哥儿被害的现场。

　　佣人推开书房门，只见屋内陈设整洁，塌上薄被、帐子收拾得一丝不苟，书案上端端正正摊着一本书，边上一碟新鲜的绿豆糕未动，恍如主人尚在人世。书桌后，墙面下，有一小块墙面色泽不同，似乎填补过鼠洞。

　　“有人整理过此处？”长空问于夫人。

　　于夫人站在门口抹眼泪，连踏入房间的勇气都没有。边上的婢女代她答道：“什么都没动过，只每天差人来掸掸尘，夫人说，一切都要是老样子，免得少爷回来找不着家。”

　　于家少爷晚睡，又喜念书，当夜他是在书房被害，而少奶奶则在隔壁的内室中被害。

　　内室也是一样，维持着主人生前的样子，窗前小桌上也放着一册书卷，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长空绕道小桌后，这里的墙面倒是很完整。

　　“少爷。”曦澜指了指床下，这儿似乎有些不一样。

　　长空俯身一看，床下，也有一个填补过的鼠洞。

　　长空问：“你们家中老鼠很多？”

　　“偶尔也会有几只。”于夫人答。

　　长空：“大吗？”

　　于夫人实在不知这与他儿子的死有什么关系，招招手，让后面的女婢来答：“咱们府里做的是粮食生意，一发现老鼠，就找人来除，鼠洞也是检查填补得很勤的，怎么可能会有大的呀。”

　　长空点点头，又问：“事发当晚，可有什么异状？”

　　“倒是没有什么异状……对了！”那婢女说，“少奶奶的贴身婢女还见着女鬼了呢，我去叫她来！”

　　不多时，那贴身女婢来了，提起当晚仍有惊惧之色：“那天晚上天热得很，少夫人说睡不着觉，就坐在窗下看书乘凉，还让我送些冰块过来。我刚把冰块送到门口，就听少夫人焦急地在里头喊‘来人！’，赶紧开门进去，就看见一个影子从下面升起来，朝我面上罩了下来。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女婢指了指左前额：“那女鬼在我这儿开了洞，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可否让我看一看伤口？”女婢前发盖住额头，长空想探探伤口，只是男女授受不清，不太妥当。

　　“啊？”那女婢看长空生得俊，脸微微红了，点头道，“嗯，你看吧。”

　　长空正要掀她前发，一只手却横了过来。

　　“少爷，我来。”曦澜以折扇挑开女婢前发，露出额上伤疤。

　　那女婢略低着头，眼神却向上，拼命窥看面前两个相貌一等一的公子哥儿。

　　长空轻咳一声，瞧了眼伤口，再食中两指并拢，在伤口上方送入一道极其微弱的灵气，随后撤手，下了判语：“不是女鬼。”

　　曦澜也撤了手，退到长空身侧。

　　“除了那女鬼，还会有谁？”于夫人一腔怨怼，成天拜神求那女鬼灰飞烟灭，长空这一句却等于告诉她恨错了对象，怎能不怒，“我家做清白生意，我儿也行端坐正，从没和人有过过节，还能是谁？当晚我们防着女鬼会来，在院里招募了十来个护卫，也没见到什么凶犯，不是女鬼，那当晚进屋子的只有她！难道是她？”

　　于夫人指着贴身女婢。

　　那女婢眼睛立时急红了，赶紧辩解：“夫人，我可是奉少夫人之命，来送冰块的，我还被女鬼伤了！怎么能乱说是我呢！”

　　这几个女眷丫鬟，嗓门一个比一个尖，长空被闹得头都疼了，揉了揉额角。

　　曦澜收了笑意，在死者家属面前，还挂着笑，那可真是要遭人唾弃了。他温声道：“夫人稍安勿躁，我家公子一定会手刃真凶，还你们公道。”

　　长空再次向女婢确认：“你家少奶奶当晚确实是‘焦急’地喊‘来人’？”

　　女婢：“千真万确，你们要不信，可以找那天的护卫来，站在卧房附近几个，肯定听见了。”

　　长空转而问于夫人：“若是你见了鬼，还是个被火烧死的，面目全非的鬼，难道会‘焦急’地喊‘来人’？”

　　于夫人才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长空虽久居中泽，但关于凡界的书卷历史也看了不少，对凡人常态还是清楚的，继续道：“寻常人若是突然见了鬼，定然吓得魂飞天外，惊叫连连，胡乱奔逃，房间内不可能半点不乱。”

　　于夫人：“也许是未及反应，就被女鬼夺了性命。”

　　“若说贵公子未及反应，也有可能，可你家少奶奶，不是叫喊了吗？怎么会未及反应。”长空顿了顿，又道，“‘焦急’地喊‘来人’，怎么听都更像看到家里进了偷儿，而不是见了女鬼吧。”

　　于夫人：“那你倒说说，不是女鬼，凶手究竟是何人？”

　　“我已知行凶者为何物。”长空负袖而立，个头虽然不高，站在屋中央却挺拔得傲人，“不是鬼，亦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