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74、角木

　　太白几乎要疯了。

　　锁妖阁中，他刚把那只咬破笼子乱窜的利齿松鼠扔进笼中，封上禁制，妖笼堆上方，又传来吱呀声，一只足有一人高的笼子摇摇晃晃，最后嘭一声砸在地上，本就被里面妖兽拉扯得歪歪扭扭的笼栏，一下子断了三根。

　　“幸好幸好。”这么大个笼子，断三根栏，里面的东西铁定出不来，太白拍拍胸|脯，正要喝口酒压压惊，手还没来得及放到酒葫芦上，就看裂口处，一团灰溜溜的东西挤了出来。

　　那东西仿佛有缩骨之术，一扭一摆，大半个身子便已在外，伸展躯体，发出雷鸣般的叫声：“喵——”

　　“一只猫没事长这么大干什么！”太白一脚踹在猫脸上。

　　笼内一左一右，两条长鞭甩出来。

　　太白退后避开，这才看清，这长鞭竟是猫妖的尾巴，而且有两条。

　　“放我出去！”猫妖卡在一半，进不去也出不来，拖着身后的笼子，开始在阁中横冲直撞。

　　要是撞倒了后面的妖笼堆，那可真正是收拾不完了。

　　天神界七曜中，一般有诛魔捉妖一类的事，都是由重华、踆乌与荧惑三神负责，太白平日里，大多赖在云銮殿，即使下界，也是替帝神传话布令，空有一身修为，对战经验却了了。

　　妖笼中的东西，皆非魔类，不能杀，没有帝神令，甚至不能伤，简直是祖宗。

　　太白当即双手结印，给妖笼堆上护障，想着该去哪弄根绳子来，干脆把这猫妖和笼子捆在一起得了。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逍遥回来了，在锁妖阁门口，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框：“金灵神好本事，竟以一己之力，将如此之多的妖笼封印。不如你禁制施大些，将整个锁妖阁封住，那我今后便省事多了。”

　　太白这道禁制是临时的，见逍遥来了，他撤回神力，禁制随即瓦解。

　　“逍遥！你可算回来了。”太白没好气地甩甩衣袖，正主来了，他一刻也不想多管，对周遭烂摊子视而不见，走出锁妖阁，看到逍遥身后连云，略显诧异之色，却没有过问，兀自坐在阶前喝起酒来，“海神之力都上缴了，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把逍遥界治理成这样的。”

　　逍遥笑道：“你是帝神走狗，我不告诉你。”

　　“你这龙神走狗！你可知逍遥界神是不能出界的，信不信我上云銮殿，告你擅离职守。”太白道。

　　逍遥道：“那我便告你，入我逍遥界，刻意放出妖笼妖兽，坏我逍遥界秩序。”

　　锁妖阁中已经乱成一团，太白只怕多呆一刻，就要被拉着一起收拾烂摊子，立时起身，不与逍遥再贫：“告辞。”

　　逍遥界界神，自然能感应到界门，界门开启，复又关闭，逍遥便知，太白走了。

　　彼时，那猫妖正带着大妖笼，跃到妖笼堆最上头，屁|股一摆，就要把上面的妖笼往下撞。

　　逍遥广袖一挥，暗蓝色的水潮自掌中卷出，恰到好处地将堪堪倒下所有妖笼撞回原处。

　　“放我出去！”猫妖又叫了一声，不懈地还要故技重施。

　　逍遥踏着妖笼堆上去，一掌覆在猫妖面门，水障自他手心展开，将猫妖连带妖笼一同包裹。

　　“唔……”猫妖一张大嘴被死死按住，不能言语，只能乱哼。

　　逍遥手掌一旋，几乎要将猫妖的脸拧成一团，但堪堪控制在未让它受伤的程度，随着他手掌动作，笼栏边的水障起了变化，生出一股股溪流缠上笼栏，将一面笼栏全数折断。逍遥再一推，猫妖被推回笼中。

　　猫妖被折腾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又要往外撞。逍遥展开双手，水障散开成水珠，悬浮空中，他又将双手于胸|前结印，水珠重新汇拢，化作火焰形状，裹挟上断裂的笼栏。

　　不过片刻，暗蓝色火焰撤去，妖笼完好无损。

　　逍遥凌空书出符箓，贴在笼栏上，里面的猫妖仿佛被抽走力气般，消停了。

　　连云捧着个灵气化作的透明圆球，里面是一株奄奄的玉帘花，守在阁外。

　　逍遥步出门槛，看向那株将死的玉帘花：“我救他，那你呢？”

　　连云如蒙大赦，紧绷的肩膀稍稍松了些，快速道：“只要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逍遥两指凌空，书出繁复无比的符箓，一推，灵气球撤去，符箓印在玉帘花上。

　　蓝光亮起，托着玉帘花，浮在半空，片刻后，蓝光中心闪出白色光华，将蓝色一分分吞噬，随后大亮。

　　光芒暗下，玉帘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白衣白发，如雪般纯净的人站在原地，正是无烟。

　　无烟双目紧闭，缓缓倒下，长空抱住他，一探脖颈，有极其微弱的脉搏跳动。

　　“我替他重塑了肉身，以神力暂且维持生命，他魂魄有损，今后如何，还得看你。”逍遥道。

　　连云：“我要如何做？”

　　逍遥手掌摊开，以水幻出纸笔，草草写了一沓张符箓给长空：“这是封印符箓的书法，替我管住逍遥界。”

　　连云接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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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望山边界，长空终于追上则风，一鞭子便抽过去。

　　此处还未被则风荼毒，一只松鼠伏在枝头，看到有人相斗，撒腿就跑，可惜一步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尾巴就被人逮住了。

　　则风扯过松鼠，以松鼠身躯抵挡长鞭。

　　“救——救命——”松鼠哇哇大叫。

　　长长急急撤鞭，则风提着松鼠，朝长空面门一抛，长空伸手接下。

　　只这一瞬，则风又跑了。

　　他一路往永和镇方向去，长空心道不好，以则风行事作风，若进了永和镇，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摇光，助我拦住则风。”长空道。

　　摇光：“大人，你知道我的立场，不宜多动用神力。”

　　“可会灭火？”长空问。

　　灭火对于神祇来说，花不了几分神力，摇光问：“灭火自然会，大人你要做什么？”

　　长空灵火随鞭送出，袭在一株树干上，再向前一挥鞭，鞭风推着灵火往前送去，将整整一排树木都烧了起来，并开始蔓延。

　　“大人，你的灵火若烧到生灵，是会受雷罚的！”前方已隐隐能看到永和镇中房屋，摇光没想到长空如此大胆，竟这样直白地烧了过去。

　　“所以要你灭火！”长空急道，“快，将永和镇一侧的火灭去。”

　　摇光快速书起符箓，每送出一张，便是一朵降雨的黑云，将灵火的蔓延控制。

　　火焰燃烧的速度极快，但若直直送向则风，他必定是左闪右避，而长空这一招，将熊熊灵火放在永和镇周围，形成一道护障，让则风无法靠近凡人城镇，只能另择他路，至少保证了永和镇的安全。

　　追逐之下，永和镇已渐渐越来越远，则风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似乎想和长空以追逃的方式耗到底。

　　长空收了灵火，摇光也将余火全数扑灭，追了上来：“大人，你可别再放火了，我刚才单是救树上的两只灵鸟，就累得够呛。”

　　“摇光，此处无人无妖，我现下化龙，总无妨了吧。”长空道。

　　天规中有一条，神祇不可在凡间暴露身份，而对于灵蛟一族来说，升神后，方能成龙，长空若化出真身，无异于是在宣告，他是神祇。

　　“有妨，你嫌禁闭还关得不够吗？”摇光道，“大人，你修为比他高，若这样一直追下去，最后气力先用竭的，一定是他。”

　　“追到什么时候？”长空有些不耐，“到下一个凡人城镇，再烧一次？”

　　摇光按了按额头：“还是不要烧了……”

　　则风行的不是山林，而是大道，长空问：“这条道通向哪里？”

　　摇光：“这是东岱境中的官道，他这样一路下去，能直通平昌城。”

　　“永和镇通往平昌城的道，何时这么宽了？”当年搭商队的车过时，这道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过，现下周遭的桃花树全没了，长空目测，约莫让四五辆马车并排行过，还绰绰有余。

　　走大道，好处不少，则风使不了七弯八拐的手段，长空渐渐又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正信誓旦旦又要出鞭子，却看远处，竟有一群人。

　　曾经这道上除了商队，显少有人，商队也是三五天才行一趟，刚远离永和镇时，长空还扫了一眼，正巧看到商队入镇，怎么现下又有那么多人。

　　那并不是一个商队，约莫三十来人，没有马没有车，全是背着行囊的凡人。

　　则风靠近人群，距离太近了，长空又不能再放火烧，只能铆足全力，疾冲上去，将鞭风挥向则风后背。

　　则风拎起个凡人当盾，不闪不避，朝长空鞭子送过来。

　　明面上打不过，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长空再次急急撤回长鞭，烦躁得灵火都快从头顶冒出来了。

　　则风把人一扔，本就慌乱的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惊呼，长空把那人一托，扶稳，抬头一看，则风又跑远了。

　　长空环视周遭人群，附近也没什么村落，也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一大帮人，直想赶他们全数回家。

　　从前在晨曦国禁地，遭遇魔修时，岳朔用的也是这一招，想来对付斗不过的对象，使手段，擒人质的，应当不在少数。

　　继续追击，长空不耐道：“其他神祇下界，碰到这种事，都怎么对付？”

　　“有追击的，有救人的。”摇光道。

　　长空手上的鞭子，快忍不出抽到摇光身上了：“那你倒是去救人啊！”

　　“我不能妄用神力。”摇光答得理直气壮。

　　“你别告诉我，其他神祇还有分|身之术。”长空说，“没有帮手，让我一个人怎么又追又救。”

　　摇光略显诧异：“大人，不是你刻意不找帮手的？”

　　长空翻了个白眼，碰到这种情况，自然是需要助力的，他又怎么会刻意不要帮手。

　　摇光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你上界时，告知天规，给你介绍天神界的神祇，没有告诉你身为四灵级别的上神，是有下属可以差使的？”

　　“没有。”想到梓瑞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长空怀疑他不知道的，还不知这一件，“那你快上界，替我拉两个救人的来，让我专心对付则风。”

　　摇光道：“东方星宿神归龙神差使，大人，你只需向高空指一簇神力上去，自会有星宿神听召下来。”

　　长空随即朝天空发出一簇火色神力。

　　摇光继续道：“不过自神魔大战，前龙神殒没后，他们被暂归梓瑞管辖，几千年没办过事了……当年东方星神中，角木最为崇敬龙神，千万别是她下来……”

　　既然崇敬龙神，办事定当更加尽心尽力，为何反而别是她。

　　长空正要问，天际一道流星划下，落在身前，光华散去，只见一高挑女子一身黑色劲装，抱臂胸|前，环着一把长剑，一头黑发束得干净利落，面目清秀，双眼炯炯有神，面色却不怎么友善。

　　“她就是角木……”摇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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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逍遥：你师娘我要去找媳妇了，乖儿子看好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