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57、死劫

　　渡劫对所有修灵者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这千年的相处下，长空早已无比信任鸿溟，现下他却如此昭然若揭地阻碍自己渡劫，长空一腔怒火，恨不得把海神殿烧了。

　　他翻遍海神殿角角落落，既没有找到任何能出入的缺口，也没能撼动禁制分毫。

　　鸿溟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坐在六角亭中，捻着颗黑色棋子，看长空窜上跑下，焦头烂额的模样：“少爷，不如打坐静修，安心等待飞升？”

　　长空整整十天没有理会鸿溟，此时终于乜了他一眼：“你究竟是何意思？”

　　他猜不透，鸿溟也不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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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空再挣扎也没有用了，因为渡劫的日子到了。

　　灵蛟化龙，必须受悬桥剑引下的雷劫，瀚海海面上，一座黑色石桥凭空而现。

　　长空站在屋顶，望向上方，猜想雷劫能不能击破鸿溟禁制。

　　鸿溟走出六角亭，跃至他身侧，朝上方一指，禁制开出一条只能供一人通行的小口。

　　原本以为，鸿溟是要阻碍他受劫，事到临头，却又把他放了，长空越发想不明白。

　　鸿溟笑道：“去吧，龙神大人。”

　　此刻，所有心思杂念都必须摒除了，长空跃上海面，化做蛟身，盘旋在悬桥剑下，等待雷劫降临。

　　海面下，鸿溟重新封上禁制，将其改成了只能出不得入，且外界不可观内。

　　他负手跃下屋顶，入了卧房，打开两重密室，走到巨大灵石前，盘膝坐下。

　　灵石较他前次进来时，色泽黯淡不少，暗蓝色的水流在石中翻滚冲撞，后方深渊口的泉还源源不断涌入灵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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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黑云滚滚翻腾，朝悬剑桥上方聚拢，黑沉沉的将天光遮盖。

　　天地间顿时成了黑夜，只有海面上，隐隐一处亮着暗色的浅光。

　　云团中响起呲呲声，长空昂首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上方流动的闪电，竟是漆黑如墨。

　　中泽灵蛟众多，渡雷劫的景象，长空远远见过不少次，那些雷无一例外，都是蓝色，这黑色的雷，代表着什么？

　　闪电猝然聚拢，犹如巨大的魔气团般，随之束成一簇，击向悬桥剑，灰色石剑被染黑，引着雷光，咔一声击下。

　　与此同时，海面上卷出一道暗蓝光束，携带着海水，形成一个暗色的水龙卷，将长空卷入其中。

　　轰一声巨响，黑雷撞上水龙卷，半空中，一圈黑色波纹扫荡开去，仿佛一把环形利刃，无限延伸。

　　长空身在其中，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雷电与水流交织在身上，不过引得气息几分阻滞。

　　他环视四周，雷电已熄灭，水龙卷却仍然盘桓在身周，完全没有要褪去的意思。

　　以往雷劫，都只有一道雷，当然长空所见的灵蛟中，并没有成功飞升的。听尺木说，当年泽中成功飞升的灵蛟云泽，渡劫时，降下的也是一道雷。

　　那现下是何意思？

　　长空还停在原地，既没有升入九天，修为也没受什么损害。

　　空中再次响起闪电流转声，长空抬头，只见又一道黑雷，咔一声射下。

　　天地间又是一次水与雷的撞击……

　　连续七道黑雷落后，空中的黑云平息了，只是挂在上头，没了动静。

　　长空将身躯半靠在悬剑桥上，微微喘息，稳定周天灵气流动。

　　石剑被水龙卷冲得铿锵作响，剑身出现一条纵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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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神殿密室中，鸿溟双目紧闭，双手结印覆在巨大灵石上，灵石向上射出灵流，穿过海神殿，投向海面，与水龙卷相连。

　　他睁开眼，这半月来，好不容易复原的脸色，又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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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神界，风雨雷电神，站在施放雷劫的天镜下，看着下方瀚海海面景象，神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勾陈一手执笔，一手执竹简，写下第七道死劫结果后，面色沉重，朝云銮殿而去。

　　云銮殿上，帝神听勾陈所报，立时召出云女，传唤七曜。

　　天镜之出雷劫，既是天之判。

　　寻常凡灵，经受死劫，往往一击毙命，哪怕修为极高的也绝不可能挨过七道。

　　“重华，若你受死劫，能撑几道。”帝神问。

　　重华上前：“至多二十一道，修为便消耗殆净。若受二十八道，无需诛神剑，神魂也将魂飞湮灭。”

　　天神界中，除却帝神，重华的修为是最高的，他的死限是二十八道，换做下位神祇，恐怕七道都难挨。

　　帝神所出雷劫令，一面令至多召来七道雷，他又唤出三枚令牌：“勾陈，再降二十一道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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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海海面上，长空调息了半刻钟，忽闻上方又传来闪电流转声，还未来得及抬头看，黑雷便落了下来。

　　他盘正身姿，昂首向天，再次接受雷劫的洗礼。

　　这一次，一道雷尚未落完，又一道雷接上，一连七道黑雷依次撞在水龙卷上。

　　水龙卷如沸腾般，传来数处炸响，冲击波一层接一层扫荡开去，海面上，一时跃起无数受不了天地震荡的游鱼。

　　七道雷的余声未落，又是七道，再七道。

　　这二十一道雷，如急行军般，打得人措手不及。

　　雷声再次止歇，长空只觉周天内，灵气翻涌，几乎让他维持不住浮空姿态，蛟首缠上悬剑桥，大口喘息着。

　　吸入胸腹中的，尽是冰凉水汽，让他稍稍平复几分。

　　桥下，石剑剑头一声轻响断裂，被水龙卷卷上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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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渊密室中，灵石面上，显出一条巨大的裂缝，鸿溟手微微颤动，却没有收起结出的印，他身后深渊口的涌泉，犹如被吸引般，不断游入他后心。

　　鸿溟深深喘了一口气，随着呼出的气息，一缕血淌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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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神界，云銮殿，勾陈再报雷劫情形。

　　大殿上，所有神祇都愕然了。

　　海神干涉了长空受劫，已是毋庸置疑，可他至多与重华修为相当，难不成能以自己的性命，去换长空的飞升之道？

　　满殿沉寂中，帝神再出三道死劫令。

　　太白道：“不如我前去瀚海，制止海神。”

　　“制止？你该不是想去帮忙吧。”踆乌道，“四十九道死劫，还制止什么，海神都该换代了。”

　　天之道所定，死劫至多七七四十九道，若有能力受下，便是天也不能在阻，必降飞升之雷。

　　雷劫令源于父神之力，重华受不下二十八道，帝神亦无法受下四十九道，若海神守下了，那岂非……

　　不！绝不可能！

　　“再降二十一道雷劫。”帝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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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海海面上，黑云中雷光再起。

　　长空撑着桥面，稳住身躯。

　　黑雷再次落下，这一次，毫无停顿，整整二十一道雷，如要将天地付之一炬般，轰然巨响，撞上水龙卷。

　　空中形成巨大水球，裹挟着滚滚黑雷，快速旋转，足足半个时辰后，怦然碎裂，冲击波向四面八方震荡。

　　高空中黑云被冲成碎片，海面凹陷，如被顶天立地的巨人踩踏。

　　黑雷与水龙卷同时消亡，悬桥剑化作齑粉，落入海中。

　　海天之间，一切生灵销声匿迹。

　　玄蛟失了一切倚靠，挣扎不过瞬间，便从高空中坠落。

　　海面升起一方水台，将他牢牢承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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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神殿密室中，巨大灵石失了光华，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鸿溟衣襟染满鲜血，他收回结印的手，扶着巨石起身，看向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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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神界，天镜暗下，复又亮起，金色光华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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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海海面上，长空全身的灵气完全透支，看向万里无云的天际，又侧头看向一望无垠的海面。

　　整个世界寂静如死。

　　中天之上，碧空之中，一道金色雷光亮起。

　　长空连动一动身躯的力气都使不上，面朝天空，闭上双眼……

　　金雷落下，萦绕周身，织起万千丝绪，托着他缓缓升起，远离海面。

　　九重天界门辉煌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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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神殿密室。

　　鸿溟长长出了一口气，扶着墙，重新盘膝坐下，合眼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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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泽。

　　“师尊，我去看看露泽。”子陵刚渡完雷劫，仍然没有成功飞升，修为耗得一干二净，强撑着身子起来。

　　尺木按着他肩头：“你看又如何，雷劫总是要她自己受的。露泽虽调皮了些，修为还是算强的，不会有纰漏。”

　　子陵根本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躺下：“长空呢？还未归来？”

　　“有海……曦澜大人在侧，他不会有事。”尺木道，“只是不知能否飞升。”

　　中泽下辈中，单论修为，长空也是数一数二，与比他长了千岁的子陵相当了，若说有望飞升的，也不出这两者。

　　中泽北面有座孤山，名为龙葬，是中泽灵蛟死后的归属之地。

　　族中都相信，前辈的魂灵会庇护灵蛟一族，因此，龙葬山也成了中泽蛟的历劫首选地。

　　此刻，龙葬山上，乌云滚滚，一座悬剑桥横在空中。

　　蓝色惊雷劈下，将赤蛟由首至尾贯穿。

　　悬剑桥消隐，露泽重重砸在山石上，口中吐出一大口血，爪尖动了动。

　　灵气耗尽，她实在没有力气再起来了，干脆两眼一闭。

　　龙葬山下，有一男一女上山。

　　男子一身深绛色道袍，满面沉郁，见了倒在地上的灵蛟，快步上去。

　　“卫启明，你当真能对付她？”薇宁狐疑道。

　　卫启明半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注入灵气：“她刚受完雷劫，现在弱得连一个寻常凡人都斗不过。”

　　锦囊鼓起，囊口正对露泽，送出黑色魔气，魔气萦绕露泽周身，竟将她的蛟躯一寸寸缩小。

　　“你收条蛟做什么？”薇宁不解。

　　卫启明：“你的控镜穿越空间之力，只能横跨五百里。镜两头还需有人同时控制施放，实在鸡肋。若是有这蛟身……”

　　“你是说……用我的幻镜之力……”薇宁猜出了他的计划。

　　“薇宁，你果然聪慧。”卫启明送出一枚符箓，贴上露泽眉心，锦囊一送，将露泽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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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鸿溟：我有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