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王座》奇奇猫

52、人伦惨祸（重写）

　　罗薇坐在雷鹰背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下方的荒野。

　　她这位半强迫式上任的神经病爸爸自称文都，化名张凡，据他自己说，家里有田有地她的妈妈是山城的一位大地主——是的，没看错，这货是入赘的。

　　不过罗薇听后只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如果不是曾经从艾薇小姐姐那里听说过三武圣的名字，她说不定真的就信了。

　　文都扛不住女儿“你编！你编！你再接着编！”的鄙视眼神，哪怕明知这是个假货，也没骨气的认了输：“……好吧好吧，爸爸跟你说实话。

　　我其实是摄政王的儿子，山城的城主。”

　　他眸光黯淡俯瞰着下方的群山，淡淡的道，“之前我的女儿之所以会消失，就是因为我跟她的妈妈隐瞒了她太多事情，可惜又隐瞒的不足够隐秘，让她在不合适的时候知道了真相。所以，这次我不想再骗你。

　　但你要答应我，此事只要自己记得就好。”

　　罗薇立刻端正了态度，郑重其事的承诺道：“您请放心，我并不是喜欢乱说话的人。”

　　文都笑了笑，说，“我的父亲名叫文涛，是星火的摄政王。他生来就是公爵次子，又与帝皇是亲近的血亲。他的未来从出生就注定，只需要吃喝玩乐便是富贵无忧的一生。

　　他本来也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女人，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就结束了。

　　他知道了心动的疯狂与求而不得的痛苦。但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做不来强取豪夺的事情……那个女人，也没办法强取豪夺。

　　直到多年后，他救下了一位怀有身孕的夫人。”

　　他笑了笑，有些讽刺的说，“没错，这就是那个他曾为之痴狂却求而不得的女人。

　　此时，那位夫人的丈夫已经死去了。他认为这是命运垂怜他，想要成全他们，于是带走了那位夫人，把她深深的藏了起来。

　　他曾承诺把那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却越来越憎恶那个孩子的存在。他想杀了他，却又不敢。

　　他在那个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将他带走，然后在外人眼前收为自己的义子，告诉那个孩子他没有父母，是他捡来的孤儿。之后，将那个孩子培养成了一个刺客组织的首领，专门替他暗杀自己的对手。

　　直到数十年前，那位夫人去世。弥留之际，她请求父亲，希望她的孩子可以幸福平安。父亲无法拒绝她，最后为那个孩子换到了一个小爵位，赐了一处偏远的封地远远的打发走了。

　　那个孩子在自己的封地里结婚生子，日子过得十分平静。直到有一天，他不知从何听到一道消息：他的亲生父亲是被父亲杀死，只为夺走他的母亲。他跑来向父亲询问真相，又要见他的母亲，想把他母亲的坟墓带走。我听到他们争吵，最后打了起来。我闯进去时，他已经死了。

　　他有一对儿双胞胎的女儿，为了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悄悄来到京城，最终查出是我的父亲杀了他，于是就过来刺杀他。

　　其中一个……就是我所倾慕的人，你的母亲。”

　　罗薇：“……”

　　罗薇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悲天悯人道：“节哀。”

　　她想，怪不得他们的女儿会接受不了跑出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情浪漫是挺浪漫的，就是摊谁身上都得疯。

　　文都笑了笑，接着说，“我放水了，你姨母重伤逃离，你母亲假死。我向父亲请求我来处理这件事，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懒得理。我带走了你母亲，然后回到我的封地，隐姓埋名变换身份和她做了夫妻。”

　　罗薇问，“那，你的身份，母亲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文都说，“我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模样，她又怎么会不记得‘杀’了自己的人？

　　我是她仇人的儿子，和我的婚姻令她感到痛苦……后来我用药物干扰了她的记忆，让她轻松快乐很多。但有时候她会想起来，那时候总爱发发脾气找我吵架，甚至是想要刺杀我。

　　其中有一次，就让我的女儿遇上了。”

　　他看向罗薇，摸了摸她的头，说，“因为女儿的事，她一直十分自责，她本来就很苦，我不想让她更加煎熬。你跟我的女儿生的分毫不差，也许正是上天在怜惜我们夫妻不易。

　　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的孩子好好陪伴她，作为报答……你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吧？你可以把我家，当成你的家。我可以给你充足的食物，华丽的衣服，学识渊博的老师，甚至是令人艳羡的伴侣。

　　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好好做个女儿讨得你的母亲的欢心，我会给予你一切我所能给的。”

　　罗薇毫不犹豫的抬起小爪一爪子按在文都手上，严肃的点头，“成交！”

　　……虽然她倒霉了点儿，但堂堂三武圣之一，应该罩得住……吧？

　　——日后罗薇每每想到这件事，都觉得脸真特么疼的不行！

　　他们家住在山城附近的一处山谷里，因为山城附近崇山峻岭甚多，沟壑高低不平，人们出入多半都是走天上。罗薇乘着雷鹰从天空中高高的飞过，俯瞰着下方的风景心不在焉的听着文都叨叨逼。

　　是的，虽然刚开始表现得像个喜怒不定的神经病，但等到罗薇答应跟他走之后不久，他就渐渐恢复正常了。

　　然后罗薇就有幸亲眼看到了，从鬼畜变成话唠暖男的全过程。

　　不，是话唠人／妻！

　　莫名的让人感觉十分柔软好推。

　　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他们一路飞了那么久，这家伙一直在跟她说他老婆、也就是罗薇“妈妈”的事。

　　随着文都一路叨叨个不停，他们到地方了。

　　“到了，下面就是恶灵谷了。怎么样？漂亮吗？”巨大的雷鹰背上，文都揽着罗薇，微笑着询问。

　　下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山谷，谷内红红白白黄黄绿绿姹紫嫣红一片。流湍飞瀑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真真称得上一句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恶灵之名名不副实。

　　罗薇点头：“好看。”

　　文都莞尔，有意无意中落在某个小山谷的眼神却浮现出几分莫名阴深。他若无其事的抚摸着罗薇软软的发丝说：“我这就带你去见妈妈。”

　　一声号令，雷鹰俯冲而下，直冲谷中最深处的八角楼冲去。那宽阔的翅膀掀起的劲风，带起一阵阵“叮叮当当”的风铃之响。

　　那门前插着洁白的花朵的八角楼大概有五层，下面两层是方的，上面三层呈宝塔状叠起，飞起的八个楼角上悬挂着一串串风铃。

　　山风吹过，清脆的铃声和着风传的很远。

　　文都抱着罗薇从巨鹰的背上一跃而下，走进八角楼里。刚刚进去，罗薇就听到了一阵轻柔的歌声，飘渺温柔的仿佛来自于梦中。

　　是摇篮曲。

　　罗薇转头看向文都，果然青年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文都对她露出了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罗薇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瞧瞧。”

　　这一路上，罗薇早已听出这家伙挚爱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失踪后，妻子的疯狂对他来说绝对是另外一层沉重打击。

　　而独生女丢了老婆却在家里满怀爱意的唱着摇篮曲，除非女儿找回来了，不然罗薇相信他老婆是真的不正常了。

　　有点惨。

　　文都将她放下，蹲在她面前，深深的凝视着她，轻声说：“……拜托了。”

　　“……我尽力而为。”

　　罗薇登登上了楼，在侍女们惊喜的眼神与惊呼中，径自推开了楼上传来歌声的房间，纯真的小脸笑得一片春光灿烂：“妈妈！我回来了！”

　　摇篮旁女人的歌声戛然而止，而后，歌声再一次响起，略微颤抖的声音却将温柔的歌谣破碎的不成样子。

　　罗薇的心中忽然浮现几分怪异的违和感。

　　她脚下不停，直接冲进了房间里，一个虎扑热情的扑到女人的背上，抱着她的脖子娇气的道：“妈妈，我好想您哦！”

　　女人的双手紧紧抓着摇篮的栏杆，无法遏制的全身颤抖起来。她喉咙颤抖，已经完全唱不出那美妙的旋律。

　　但她没有回头，背对着罗薇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难以想象的恐惧之中。

　　……丢失的女儿回来了，为什么会恐惧？

　　罗薇眯了眯眼睛，忽然意识到文都虽然对自己交付了部分信任甚至是把柄弱点，但他口中的话却未必全然真实。

　　他女儿丢失这件事中，势必还有别的内情。

　　她眼睫垂下眸光转了转，忽然探过身，那张与孟娇极度相似的面孔探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的望着她，逼迫着那颤抖的女人不得不看到自己。

　　她甜甜的说：“妈妈~我回来了。您不想我吗？我好想念您啊！”

　　“啊啊啊啊！！”

　　孟娇的情绪全面崩溃。

　　她一把将罗薇紧紧搂在怀里，崩溃的嚎啕大哭，口中一直哭喊着对不起。

　　罗薇被勒的肋骨疼，听着那一声声“对不起”心中越发沉重。她挣扎着伸出小手轻轻拍打着孟娇，温言安慰：“没关系，没关系……”

　　孟娇悔恨绝望的哭声更加歇斯底里了。

　　门外的文都目送罗薇进去，叮嘱身边的孟如璧看着她们，立刻迫不及待的去验证自己心中某个荒谬的猜想。

　　他孤身一人飞到某个清幽美丽的山谷，朵朵鲜花环绕中，一个小小的坟墓悄然伫立。文都站在坟前，眼含热泪爱怜的抚摸着无字的墓碑，泣不成声。

　　半晌，他狠下心来，剖开了坟墓。

　　小小的棺木里，珍珠宝石铺满了底，却空无一人。

　　文都跌坐在棺木旁，沾着泥土的手捂住了斯文秀气的脸庞，肩膀抖动，渐渐的，奇怪而畅快的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八角楼里，文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挥退了盯着女主人的侍从，展开双臂连着罗薇一起抱入怀中，亲吻着妻子夹杂着白雪的乌发心疼的叹息：“……让她哭吧。”

　　罗薇看看抱着自己哭的不能自已的女人，再看看神色间洋溢着某种诡异的、难以压制的兴奋的文都，心里发沉。

　　他们女儿……其实是死了吧？

　　这么说来，无论是在自己脸上做上记号，还是来的路上喋喋不休说了很多家里的事，都有了解释呢。

　　因为他已经确定真正的女儿不可能回来了！

　　即不肯真的让自己取代他真正的女儿，又想用自己来做心灵慰籍。真是个自私又贪婪的家伙啊！

　　罗薇忍不住又看了看女人那张哭的发红的脸。

　　老实说，她哭的太厉害了，完全找不到美人的风情。但是，依旧不难看出那容貌间与罗薇的极度相似。

　　等她长大了，大概也就是差不多的样子吧。

　　再加上张凡曾经说过他女儿失踪于六个多月前，而罗薇的肉身恰恰是相近的时间得到的。

　　罗薇不禁开始怀疑……这壳子不会真的是人家闺女的吧？

　　改天得找机会测试一下。

　　孟娇哭的太厉害了，最终哭晕了过去，文都将她放到床上，将摇篮里的布娃娃塞进她的怀里。
　　罗薇站在床头看着，看到她紧紧搂着那个布娃娃，即使是睡梦中依旧在抽噎哭泣。
　　真可怜。

　　文都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沙哑的低声说，“走吧。”

　　他牵着她的小手，两人一起轻轻的离开了房间，沉默的走了一段。

　　罗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却能够感觉到张凡身上那仿若无尽阴云般的黑暗，阴沉的气机像一把看不见的绳索勒在脖子上，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压迫着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就像一场濒临爆发的炸药桶，只要给他一个轻轻的刺激，积郁在心中的狂暴便会化作不可挽回的暴风雨摧毁一切。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怒他，所有人都在谨言慎行恨不得化身透明，包括罗薇。

　　她就像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尾巴，乖巧安静的跟着他的步子。

　　随着离去，他身上可怕的气势在渐渐收敛，当他们走出八角楼的时候，之前青年身上那仿若魔君降临的恐怖压迫已经彻底不见。

　　他再一次变成了那个看上去文弱可欺的老好人。

　　他向罗薇伸出手，漂亮的眼睛仿佛在发光，微微一笑，语气温柔的近乎小心的道：“走吧，爸爸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就仿佛她是个弱不经风的瓷娃娃，生怕稍微大点声，就喝碎了她。

　　这种发自内心的珍重与爱怜，是之前所没有的。

　　罗薇没有接他的手，她小心谨慎的打量着他。

　　他之前说她的妻子疯了，但罗薇却觉得，比起孟娇，文都本人更像一个喜怒莫测的疯子。

　　他此时的态度珍重，罗薇却并不敢轻易相信。

　　她缓慢又慎重的说：“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张凡的眸中浮现几分异样，微笑点头：“好。跟我来。”

　　他带着罗薇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深涧前，赶走了侍从，在观景台的石椅上坐下，温言询问：“你想问什么。”

　　罗薇站在他面前，语气严肃神情肯定的说：“其实你的女儿死了对吗？”

　　文都瞬间沉默，片刻后，他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死了？你不是站在这儿吗？”

　　罗薇伸出白嫩的手指按住自己眼下人为造就的泪痣，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缓慢认真的说，“你的女儿死了，你老婆杀的……”

　　“闭嘴！”话音未落，裹着银色斗气的手掌已经不知何时出手，似乎想要将她拍的粉身碎骨！

　　然而那可怕的杀招到底没有落到她的身上。那手掌险险的停在她的面前，喷涌的斗气颓然的散去。

　　文都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秀气的脸颊埋在她的颈间，疲惫又执拗的说，“我的女儿没死，她就在我的眼前。”

　　罗薇几乎被那气势汹汹的一掌吓傻，直到文都抱住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心有余悸的恐惧。她两腿发软的任由文都抱着，又为文都话中隐藏的意思提起了心，“您，您什么意思？”

　　文都低笑：“我的女儿六个月前失踪，而你六个月前醒来，偏偏生着同一张脸……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他的语气温柔，但求生欲极强的罗薇却从中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诡谲晦暗的危险味道，登时噤若寒蝉。

　　文都拥抱着僵硬的像个石块的女孩，宽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罗薇的头，毋庸置疑的轻声说，“你是我的女儿，只是丢失了曾经的记忆。如今再一次回来了，记住了吗？”

　　罗薇疯狂的点头，“明、明、明白了QAQ！！爸爸您好！！”

　　“乖~走，爸爸带你去看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文都将军武力值很高，但作为“武器”，做事和想法都比较简单粗暴……
他平时只要好好修炼听从命令就够了，并不是负责动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