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哀]胆小鬼》在下宫羽

13、第十三章

　　组织的庞大程度超乎想象，赤井秀一带来的资料中多是志保没有接触过的边缘人员，但最近的资料当中，让人感到怀念的熟面孔忽然增多了。

　　说感到怀念不完全对，可也不完全错，对组织的成员有产生这样的情感听起来够危险的，可是志保惊讶地发现在时过境迁之后，她还挺喜欢她曾经待过的那个实验室。也许对于从小生活在“异常生活”之中的她来说，“异常”才是常态吧。

　　有几次在药物研发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实验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和低低的欢呼，有人甚至哼起了最近流行的废萌动画的片头曲，至少在那个瞬间，宫野志保觉得自己心中萌发着某种与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之间的惺惺相惜，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羁绊吧——可惜反派角色大概是没资格使用这个词的。

　　赤井秀一解释说是因为资料是经过一次整理之后才被交到他手上的，一般情况下，无代号边缘人员的资料会被分到一起，一线战斗人员的资料又被分到一起。

　　“然后现在差不多进入研究部门环节了。”

　　宫野志保连着看见了好几个熟人的面孔，她单手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翻着页，然后——

　　“啊呀。”看见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宫野志保的第一反应是笑了出来，“这张照片我一直想重拍一次。”

　　赤井秀一探过头来看了看：“拍照的时候你好像很紧张。”

　　“我加入组织的时候年纪很小，所以个人资料上的照片经常会更新，按理说本应该驾轻就熟的，结果那天拍照之前遇到了贝尔摩德，她跟我说，你姐姐和琴酒似乎在搞什么小动作。”

　　赤井秀一端着咖啡杯的手颤抖了一下，险些把咖啡洒到屏幕上。

　　“我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急着想去确认。当然，姐姐当时极力否认了，我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对此事，宫野志保一直怀有自责。她在见识到了工藤新一的推理能力之后哭喊着质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救我姐姐”，但其实她内心深处很清楚，如果真的有谁可以阻止宫野明美走向招致毁灭的陷阱，那个人只会是她。

　　可是相对地，她一直以来也没有指责自己的勇气与余力。

　　而且……

　　“明美……”赤井秀一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喉咙就像是生锈了的老旧机器，他赶紧喝了一口咖啡，“明美，也并不是那种你说了就会听的人。”

　　这一点赤井秀一同样深有体会。

　　FBI选中宫野明美作为让赤井秀一进入组织的切入点，是因为他们觉得在所有FBI可以接触到的组织相关人员当中，宫野明美的生活是最简单的，而且从性格上来说也比较易于掌控。

　　虽然赤井秀一成功地进入了组织，也开始了和宫野明美的恋情，一切都如计划般进行着，可他认为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推断错误了。

　　觉得宫野明美易于掌控，真是大错特错。

　　“像姐姐那种……”

　　像兰桑那种。

　　“那种自己把一切都扛下来，对着其他人强颜欢笑，背地里却偷偷在哭的人，都很固执。为了自己所坚守的、所保护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奋不顾身……像那样的勇气和执拗……”

　　宫野志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好在赤井秀一是个安静的聆听者，他正耐心地等待。

　　“像那样的勇气和执拗……说实话，我很……羡慕。”

　　这也许才是最令宫野志保痛苦的事情，现在的她感到羡慕，以前的她却总觉得这不可理喻。直到现在她还分不清这样的心态究竟是她天性使然，还是组织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得知姐姐死讯的时候，宫野志保的第一个想法是想要去质问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要冒险？为什么要那样不顾一切？

　　宫野志保曾经不能理解这些。当她得以理解之后，她便感到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惶恐，原来她和姐姐之间的不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尽管流着相似的血，她们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再后来，宫野志保又发现她的父母也不是她所揣测中的那样，在外貌之外的部分，她与他们同样不够相似。

　　至少她身上没有过那份用以保持自我的执拗——可能她有过，但早已在组织的驯养下被磨灭得一干二净。

　　宫野夫妇在组织进行研究时期的往事，现如今已经罕有人知晓了。况且以组织的内部环境而言，志保相信除了姐姐，不会有其他人能向她还原出父母的真实面貌。

　　姐姐也去世之后，她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线索就是母亲留下的录音带。

　　那时候的宫野艾莲娜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可她的声音丝毫没有沾染上阴霾，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来自地狱的天使仍旧绽放着属于她的光芒，听到那温柔声音的瞬间，宫野志保心中的某个小角落确实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原来我和我的家人们都如此不同。

　　即使算上玛丽一家这些表亲，自己似乎也是最为突出的一个异类。

　　“对了。”今天的资料确认结束时，赤井秀一说道，“真纯最近想约你出去玩，但是不敢直接找你说，所以托我转达一声，之后有空给她打个电话吧——我把她的号码给你。”

　　宫野志保哑然失笑，掏出手机：“为什么不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很多人眼里，我们两个的吓人程度是差不多的。这大概就是组织生活留下的痕迹吧。”

　　不管怎么说，宫野志保总算在赤井秀一这里找到了一些自己和家人之间的相似之处，不过彻底解决她这个烦恼的人却是世良真纯，她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表妹可能会成为她继吉田步美之后的第二任人生导师。

　　其实连世良真纯本人都不知道她为宫野志保打开了一个埋藏多时的心结，她只是在吃拉面的时候无意中抱怨了一句：“孩子和父母不像这个问题，真的很让人烦恼啊，我妈妈明明是个□□来着，为什么我完全没遗传到呢？！”

　　宫野志保忽然就可以在世良真纯面前放松下来了，她拨开拉面上铺着的笋干，脑海中仍旧困扰着她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为什么她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吃阎魔大王拉面了？！

　　但紧接着，宫野志保就准备把世良真纯从她的预备人生导师名单上给划掉，因为世良真纯再次在无意之间向她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要是能像小兰那样就好了……”

　　“哪样？”宫野志保还未意识到这个问题所牵扯到的事情，随口应答。

　　“就是那样啊，你知道的。”

　　宫野志保猛然间被一口面汤呛住了，世良真纯关切地拍着她的背：“没事吧？”

　　“没事。”志保盯着眼前的碗，计划把自己淹死在笋干里，“只是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宫野志保一直被这“不该想的事”纠缠着，更让她崩溃的是当毛利兰来邀请她一起去海边的时候，那些不该想的画面依旧在她的脑海中久久徘徊，使得她无法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想出一个好理由或者烂理由来拒绝毛利兰。

　　要不是知道世良真纯的截拳道深得赤井秀一的真传，宫野志保立刻就要打电话找她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