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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御龙神剑 貂禅豆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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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易
(一)
自从遇见了公子,这二十几日来的相处,我惊叹的次数超过了二十几年来的总和。公子的谋略令我佩服。特别是对整个河渡的执掌,在鄂地早已流传成一个神话。出道以来,我从来就不曾见识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变故。他,着实并非一个平常人。但他,有究竟是谁呢?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一个世家公子吗?他的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甚至于,那个归燕居。不论公子回来得多晚,都会到归燕居去,而且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夜。我每次都在门外侯着,而里面也从未传出过声音。我疑惑,房间里究竟有什么?每日都有侍女进出,却不只是打扫房子那么简单。里面住着人吗,又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从来都不出声?莫非她是个哑巴?然而,纵使有太多的不解,我也不想问,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很荣幸,我有着这样一个主人。那日送出冥星剑时,他问我是否后悔。我心中不由一惊,他的识心之术确实让我佩服。一把剑换一条命,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好交易。可对我而言,真的有些不舍得。那把冥星剑,是我自小的随身之物,有了它,才有了我的身份。现在,没有了它,冥星已死,留下的只有一个穆易。我淡淡地回答他:“冥星会后悔,穆易不会后悔。”公子一笑,也不再言语。
隔日,公子派人送来了一个三尺长的锦盒,盒子一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剑鞘通体乌黑的长剑,我尽力在脑海中搜索,可十几年来的阅历都无法给我答案。我拿起剑柄,想细细观察一番,只觉手上一阵清凉,却不似平常剑柄的寒气透骨。我翻转手腕,看向剑柄,心中一颤,那竟是一块暗红的血玉石,迎着日光,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上面雕刻着一条蜿蜒的龙,龙头向上。这,难道就是失踪了十年的御龙剑?我用指腹摩挲着玉石,它居然开始微微闪烁着光泽,而且石中暗红色浊流仿佛在流动,颜色渐渐变浅。真的,真的是御龙剑,我心下一片欢喜。提着剑,我来到公子的书房。
公子今天起得很早,这端坐在书桌后看着一本蓝皮装线的册子,那是子瑶姑娘花了好久时间写给公子,关于现下长江河渡的局势分析。不得不说,子瑶姑娘给了公子很大的帮助,我心中对她也颇为感激。她正如公子所言,是个难得的才女。只希望她不要喜欢上公子,因为,我知道,公子不会爱上她,纵使是淡淡的喜欢,也是因为她和归燕居中的那个姑娘一样,穿着一袭白衣。
“怎么,喜欢吗?”公子的目光从册子上移向我。
“多谢公子!”我持剑一抱拳。
“没什么好谢的,你是要为我办事,如果没有利器在手,对我也是一种损失。”公子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抬手示意我坐下。
我坐到了临近公子书桌的一张太师椅上。其实,从第一次被他所救,他就一直都不承认他有恩于我,后来的时间中,他也极力避免让我去谢他。任何一件他为我做的事,似乎都只是一笔公平的交易。而我心中很明白,公子是不想让我觉得欠他什么,以免日后,多生事端。我也不止一次暗自问过自己,十年后是否会真的离开公子,去过自己的生活,可第一次我能说可以,第二次时我会迟疑,直到现在,我不想去想,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更可以说,我怕知道自己真实的答案。那时,我会发现,我不再会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杀手无情。
“这次你代我去送一封口信。”公子开口了。
“是。”我接受着命令,没有必要存在好奇的心思。
“对方是赣州鄱阳湖畔映日阁的花解语。”
“是。”我回答得很干脆。
“记住要尽快,而且尽量不要太过张扬。见到她,就说区阳公子请她来做一道菜,貂禅豆腐,送给湘沅河渡。你告诉她豆腐要挑最好的,这样有利于她把映日阁开到湘江上去。”公子吩咐着。
“我等一下马上起程。”我应诺一句,退出门去,心中生了疑惑。一盘豆腐,大老远跑到映日阁去做,做完还要送到湘江去,纵使映日阁是天下闻名的酒楼,但不至于一道菜就可以在湘江上开一家分店吧!
而说起这映日阁,两年前开张,不到一年光景,分店沿长江从鄱阳湖一直开到了太湖,就连汉江附近也有,可是湘江、沅江上却无一家。这倒不是因为不会做生意,只是湘沅河渡的渡主夫人娘家正是武林中另一出名酒楼鸿宾楼,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自然也容不下映日阁。现在公子要用一道豆腐菜,打破这个规矩,倒又是一桩奇事。公子的行事,他人怎能知晓?
(二)
我一出门,便从汉江渡口乘船直下长江,又沿长江顺流而下,此时正逢初夏,急湍甚剑,不消几日便到鄱阳湖,到了映日阁。
不愧为天下四大酒家之一的映日楼的总部,虽是后来居上,气派却丝毫不逊色于鸿宾楼。一栋八角四层楼阁临湖而立,俯览千里波澜,朱瓦金檐,雕栏玉柱,说不出的气势恢弘。
入了阁内,又是另一方天地,偌大的大堂,横铺了红绒绣花地毯,前方是红木制的二十尺长的柜台,左面几张屏风立起,隔而不隔,透而不透,屏中人隐隐可现,却又不可见,右面二十个乐伶身着素衣,或抚琴,或吹萧,天籁声声。
迎面走来了一个小二,穿着合身的一身棕衣,腰带紧束,显得精明干练,而这满面笑容,又不免令人觉得亲切。我不等他开口,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暗自塞到他手中,轻声道:“我要见掌柜的。”
他先是一愣,后看看手中银票,接着一声唱诺,弯腰伸手道:“您楼上请!”银子,确实是一个好东西,人可以为了它做很多事情,例如,它能让一个人忘记我要做的事情。
雅间内,我见到了映日阁的掌柜,是个穿着儒生长衫的中年人,一样的满脸笑容。
我二话不说,将一张万两银票推到了他的面前,暗声道:“我要见花解语姑娘。”
他看了看银票,同样的愣了神。我明白他不是因为钱,毕竟一万两在这个映日阁,还算不得什么希奇。他的迟疑是因为我要找的人。果不其然,他有些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敢问尊下大名,找解语姑娘有何要事?”
我望了一望那个掌柜,他不由向后推了一两步,幸好,我这杀手最基本的眼神还不曾淡化。我淡淡说道:“做菜!”
“做菜。”他一惊,立马说道:“行,请您稍等。”然后推出屋去。
随后,一个姑娘近来了,一身粉红色的纱衣,黑发用朱红色绸带束起,一张瓜子脸不饰脂粉,一双杏仁眼分外明净,浑然天成的美丽,宛若出水芙蓉,更令我震惊的是,仿佛曾在哪里相遇。她向我一欠身,轻声道:“公子,奴家花解语,请问公子要什么菜色。”
我剑横于胸,回应道:“第一,我不是什么公子;第二,要点菜的公子是区阳公子;第三,公子要的菜是貂禅豆腐,送到湘沅河渡。”
当她听到区阳公子时,我见她的身体不住一颤,她缓声说:“那区阳公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公子说豆腐要最好的,有利于姑娘在湘江的生意。”我回答。
她的眼中流露出喜悦的情绪,笑了一笑,说:“劳驾您转告公子,我定会尽快完成的。希望公子好好保重身体。另外,奴家有些东西想劳烦您转交给公子,说是奴家对他恩德的一点报偿。请您稍等,用完午膳再离开吧!”
我点头表示应允,而她则转身离开。
就如此,我得以坐在映日阁的最大的雅间里,看鄱阳湖上船来船往,品尝着刚从湖中捕捞上来的鱼蟹,直到她第二次到来。
来时,她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两两抬着一个木箱,共有六个。
她坐到我面前说:“这次得劳驾您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了,您放心,他们会跟着您把东西送到的,船我已经命人为您雇好了。”
“这倒不劳驾姑娘。”我抿了一口十年的女儿红,说,“这次我来,渡船停在了鄱阳湖的北岸码头,人手也已带足。”我不会傻到把一大堆不相干的人带在自己身边,更带到公子身边。
她轻轻一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说:“那好,那就劳驾公子了。前面那四个镶金边的箱子是给公子的,接着的那个镶银边的则请您代我交给燕姑娘,就说是我替公子送的。至于那个乌木箱子,权当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燕姑娘?”我一时有些愕然,她是谁。
她见到我的表情,仿佛想起什么,不由又是一笑,说:“那您就直接交给公子吧,他会明白的。”
我颔首,心下却想了开来。燕姑娘,燕姑娘究竟是谁呢?燕!我心中一惊,莫非就是归燕居里住着的那个人,或者说是让公子建这归燕居的人。归燕,不就是希望燕子归来吗?可她和公子又是什么关系?我心中一下明白,又一下横生出万千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