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在心尖gl》听絮

28、顺眼

　　莫家过年向来是热热闹闹的，舅舅派人去接外公外婆来A市，能来的亲戚都会出现，聚在应有尽有的豪宅里作出一派团聚的温馨假象，人人都是一嘴的吉利话和堆满的笑容却掩不住奉承讨好舅舅、相互攀比的实质。

　　三年前，舅妈与人私奔，处境难堪的莫霜选择不回家。舅舅的应对方法是把大宅整修一遍，去掉舅妈栽种的鲜花、设计的装饰和合照，请人表演，叫来更多的亲戚和更多的客人，哪怕对方是个白吃白喝的混子，也把场面炒热再说。

　　今年，家里又出了事情，莫沁雯的爸爸妈妈被捕。舅舅没有再想办法维持自己心里的“家”，思来想去，一切从简，就在莫霜和卓微澜住的小家里过了。这个家比不得莫家的大宅子豪华，空间却也不小，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添了诸多盆栽、雕像等装饰，堆好满满的礼物，算上家人和保镖的人数一起还是显得空落。

　　莫霜觉得缺的不是什么富贵华丽的装饰，而是家人，挑了卓微澜出去玩的时间打电话，“爷爷，你们带着表哥过来吧。我真的不生气了。”

　　放了寒假、日夜颠倒的莫沁雯正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听到书房里的莫霜在说这事儿，一下子放轻了脚步。

　　莫霜说的表哥，就是她的亲哥哥莫沁海。

　　莫沁海是个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在家族企业X集团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关系户，本来花天酒地活得挺好的，前阵子被怀疑是制造莫霜车祸的疑犯，脑子一热，抄东西把莫霜的车给砸了。砸车之后，舅舅没费劲把他从拘留所里捞出来，还是外公外婆看不下去了，亲自赶来把这个不肖子孙提走。

　　莫沁雯对哥哥的感觉一般般，不至于爱也不至于恨。哥哥在跟损友学会花天酒地、眼珠子没有紧盯着莫家财产之前，对她还是有起码的兄妹情分的，后来缺钱花，心也跟着歪了，对她是“会分财产的小敌人”的态度，关系拉远，被长辈接去B市之后更是没有联系了。

　　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莫沁雯对再怎么坏也没像是爸妈一样真正下手害莫霜的哥哥有所改观。她一个人太孤单了，这种孤单不是亲戚们上赶着给她钱财，卓微澜和莫霜担起家长责任予以关心就能够减轻的，她渴望一个跟有同样处境的人跟自己说说话。

　　哥哥就是最好的人选。

　　莫沁雯心下一动，躲在书房门外细细听情况。

　　“嗯，我们家住得下。”莫霜诚恳提议有了成效，另一头的莫爷爷答应下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和微澜去接你们……沁雯？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去，放了假，她天天在家睡懒觉，不到中午不起来……好，到时候我们去接你们。”

　　莫霜挂了电话，轻叹一声，再开口直接把外头躲着的她给叫进来了，“沁雯，进来吧。”

　　“哎。”莫沁雯不打算逃跑，大大方方进了书房，“我跟你一起去接他们。”

　　莫霜点点头，“吃东西了吗？”

　　“不饿。”莫沁雯说，“有话直说吧。”

　　“爷爷说了你哥的近况。他这段时间变了很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哦。”莫沁雯有所期待，却没表现得太明显，“是真的变了，还是长辈滤镜？”

　　“不管怎么样，过年期间，你不要跟他吵架了。”

　　莫沁雯郑重答应，“绝对不吵。”

　　“行，去吃饭吧。”莫霜没继续说教。

　　莫沁雯说声好，听话下楼，一点不磨蹭。她吃着饭，筷子从辣椒炒肉转到煎鱼，一口口饭吞下去，心思却一直不在味道如何上，悄然飘远：外公外婆和哥哥什么时候过来？她上次那张成绩单扔哪儿去了？她要不要提前跟哥哥聊几句，免得见面尴尬？‘

　　莫沁雯此时才发现自己渴望哥哥变好，渴望身边有这么一个处境相同的人。

　　她发着愣，咬着筷子定了半天。

　　直到肩膀被拍了下。

　　“唔？”莫沁雯回了神，转头看到了易晴，“干嘛。”

　　易晴不理她，径自用对讲机交代同事，“没事，活着。”

　　“在家里能出什么事。”莫沁雯啧了一声，“你吃饭了吗？”

　　易晴的回答很是嫌弃，“现在是下午3点。”

　　莫沁雯耸耸肩，“放假嘛，当然要熬夜晚起才有意思。”

　　易晴不置可否，走到窗边看看外头的情况。

　　莫沁雯继续吃自己的，一边吃还一边打量易晴。看着看着，她发现易晴利落的打扮比自己花里胡哨的哥哥要英气，短发变长了些，绒绒软软被照进来的阳光踱上一层暖色。

　　“我可以去逛街吗？”莫沁雯说，“我想买礼物。”

　　易晴问了句，“跟谁？”

　　“我问问啊。”莫沁雯马上给卓微澜打了个电话。

　　卓微澜今天出门了，似乎也是去逛街的。莫沁雯的打算是自己跟过去，试一试“需要人带的孩子”的特权。卓微澜接了电话，身边果然是外头特有的夹杂着人声和音乐的背景音。

　　“微澜姐姐。”莫沁雯有求于人，向来嘴甜，“你在哪里？”

　　“商场。怎么了？”

　　“我想逛逛街。”莫沁雯捏一把可怜的声音，“你带我去好不好？”

　　卓微澜为难，“下次吧，我朋友在这里。”

　　“好吧。”莫沁雯失落。

　　卓微澜最听不了她可怜的声音，主动说，“你可以跟小蔓去啊。”

　　莫沁雯暗暗叹气。

　　除了保镖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和伍小蔓已经不说话了。

　　她表现得是在是太正常了。放了假，她帮着卓微澜一起给安装轮椅斜坡和护栏的人监工。斜坡和护栏弄好了，她闲下来，关在新建的多媒体室用舅舅送的家庭影院补补电影，一天几部看了个爽，累了就睡，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就继续，看腻歪就玩游戏，天天自个儿傻乐，自顾自玩了半个月。

　　莫沁雯和卓微澜看她一个人过得开心，即使她不打电话，不闹着出去，以为是伍小蔓上补习班没法搭理她的缘故，没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她也没打算多此一举地解释，面对卓微澜的提议只说，“小蔓要上课啦。”

　　“对哦。”卓微澜苦恼了，“要不……你让保镖陪你去？我觉得她们的眼光挺好的。”

　　莫沁雯妥协了，挂掉电话直接跟易晴说，“你们陪我去逛街吧。”

　　“哦。”易晴问，“你想买什么？”

　　“礼物。外公、外婆和哥哥要来了。”

　　易晴讶然一瞬，问了工作职责外的事，“你跟你哥的感情好吗？”

　　“希望变好。”

　　易晴不多问了，安排出门的事宜。

　　莫沁雯逛了一圈，给外公外婆的礼物好办，外公喜欢书法，外婆喜欢泡茶，文房四宝和茶具就搞定了。到了哥哥的礼物这儿，她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买电子产品没必要，因为哥哥这个真正的发烧友会赶在她前头，买酒和打火机更不行了，哥哥近日学乖，烟酒不沾，她送了反而讨嫌。

　　“要不买衣服吧。”小丁帮她出主意。

　　莫沁雯觉得不错，问了店员推荐。店员麻利拿来了新款，一一介绍，“这件衬衫……这套大衣……”

　　她看了会儿，转头问易晴，“你可以帮忙试穿一下吗？”

　　“……”易晴冷了脸，“问小周。”

　　“小周太胖了，你跟我哥差不多高，应该……能做参考吧？”

　　这回轮到小周画圈圈诅咒她了。

　　在她把保镖组得罪完之前，易晴开口劝说，“差得多，有肩宽，腰围，男女体型差异在，身高一样也可能不同。”

　　莫沁雯一声不吭走过去，抬手，张臂，一把抱住，昂起头看易晴愈加不高兴的神色，“好像真的差多了。”

　　易晴面无表情看着她，“你经常抱你哥？”

　　“打架的时候，身高体型有差距，我就冲过去抱住他往墙上撞，他完全拿我没办法。”莫沁雯今天心情不错，提起了以前的事情。

　　易晴抬手抓住她的马尾辫，拽了拽，“真的？”

　　轻柔的动作不用力，莫沁雯却知道易晴的意思——其实完全可以拽住马尾辫一把甩开的。她这么一想，更觉得哥哥有点救，开心说，“谁知道呢。我直接问他要什么，不猜了。”

　　易晴抚了抚轻轻拽过的地方。

　　莫沁雯感觉自己像是被撸毛的小宠物，快速躲开，啧一声就翘着二郎腿发信息了。

　　哥哥回得挺快。

　　“对不起，我今年不过去了。朋友和同事都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想在家里让亲戚们可怜我。你帮忙跟莫霜说一声。”

　　莫沁雯一愣，盯着这话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哥哥如她所愿有了变化，发来一个888的红包，“之前没给你生日礼物，发个红包补上。”

　　莫沁雯默然片刻，选择接受，在看不见面孔的信息对话里扮成开心的样子，“嗯~谢谢~”处境相同，她当然理解这种感觉，也知道哥哥需要人给他面子。没了工作，丑闻漫天，靠着外公外婆养活，蹲在家里准备进修学习，没了大手大脚一掷千金的阔绰，这样的哥哥也只有她会给面子了。

　　“就两件吧。”莫沁雯觉得劳烦店员这么久，什么都不买说不过去，随意选了两件衬衫给店员小姐姐说了声。

　　小丁和小周当是搞定了购物，一人去外边跟挡人的同事说好了，一人去看看商场的情况，给她开道。

　　易晴静静地看着她。

　　“干嘛。”莫沁雯觉得这个人看透了一切，徒劳地重复，“他真穿这号。”

　　易晴只是点头。

　　说多就更虚了，莫沁雯闭上嘴，结账拎东西走人。这一片多是高级西餐厅，她不爱吃，也惧怕在公共场合遇到张叔叔、胡太太之类的熟识，被假惺惺的笑脸问“莫董事长怎么样了”，当面陪着笑，背过身就得成为别人的谈资。她选择回家吃饭，上了车把袋子丢到一边，想到要跟莫霜交代哥哥的事情就头疼。

　　“可以发信息。”易晴冷不丁说，“在外面吃饭。”

　　“你怎么知道？看我信息了？”莫沁雯斜去一眼。

　　易晴说，“你的脸上写着呢？”

　　“是么？”莫沁雯逼近了，指着自个儿的鼻尖咬着牙问，“再看看写着什么？”

　　莫沁雯端着一张发火的脸，易晴却答，“饿。”

　　“……喂！”

　　“前面的建清巷子有一家炖鸡，汤鲜肉嫩，滋味带一点甜，还有下饭的麻辣炒肉丁和油焖冬笋，颜色油亮滋味不腻，红绿搭配正好，”易晴说，“要试试吗？”

　　莫沁雯愣是从易晴的描述里看到了画面，吞了吞口水，“人多吗？”

　　“我打包，你在车里吃。”

　　“行！”莫沁雯马上转了笑脸，“还有多久到？”

　　易晴看看手表，“五分钟……”

　　莫沁雯不自觉凑过去，被抬头的易晴撞了一下。她捂着额头瞪着眼，想着该说对不起，还是责怪易晴头硬磕起来这么疼，没张口，被易晴伸来的手揉一揉。

　　她的话卡了壳，由着那股暖心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过来。

　　易晴被她的呆样勾出了不专业的一笑，唇瓣温润，泛着健康的红色，声音轻悄专门挑着人耳朵钻，带着一股颤颤的痒意直达心间。

　　莫沁雯懵了懵。

　　易晴怎么变顺眼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