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备粮他面无表情》南有北风

30、天自收

　　林入淮搬回了和覃可合租的公寓。

　　那辆川崎牌摩托车基本面临报废问题，只要一踩油门，排气管就会不停地冒滚滚黑烟。

　　覃可心疼不已，对车身上下摸来摸去，每天都要弯腰躬身亲自去擦一遍灰，活像个猥琐的痴汉。

　　林入淮幽幽地观察了几天，建议道：“修车吧。”

　　覃可白眼一翻：“修什么修，修屁啊！这辆摩托车可贵了，修了它我下个月就不用活了。老子才不修！”

　　覃可是个爱车如命的人，说这种话纯属在放屁。

　　深夜，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实在心痒难耐，以非凡的毅力，倔强地起了床，扛起摩托车就跑，顺便顺走了林入淮放在抽屉的所有现金。

　　摩托车没修好，排气管黑烟不见起色，倒是两人的钱包实实在在空了。

　　下个月还是得活。

　　林入淮和覃可扣扣索索，靠白馒头蘸剁椒过了半个月，连老干妈都买不起。

　　半个月里，林入淮每天都得催债。

　　徐冯一直没有把之前谈好的拍戏薪酬发过来，电话短信打不通，整个人人间蒸发。只有覃可偶尔翘着二郎腿刷新闻时能刷到一两条关于徐冯的消息——#蒋舟经纪人暴瘦入院治疗#，#吸毒艺人经纪人双双翻船#，#蒋舟经纪人接受化疗#。

　　覃可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说不定徐冯身体其实没事，怕被蒋舟连累才出来卖惨，艹一波热度，营销被骗人设。”

　　手下出了吸毒艺人在业内确实是一件难堪的事。

　　林入淮默了默，没说自己看见过徐冯眼睛上缠绕黑影。

　　黑影贪婪而不知取舍，就算沈曦已经不在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入淮放在桌面的手机轻轻振动。

　　徐冯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有空吗？我想约你出来见一次面。】

　　据徐冯上次主动来找林入淮已经有二十六天了。

　　林入淮神情古怪地看了手机屏幕半晌，没有立即回复。等了一会，徐冯那边开始不断发送信息，轮番轰炸。

　　徐冯：【有空吗？我自己约好了地。】

　　徐冯：【你在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徐冯：【可以吗？】

　　林入淮被烦得不行，想也没想就回道：【记得转账，记得还钱。】

　　如果按照一开始和徐冯谈好的薪酬，加起来也是一笔巨款，而林入淮现在快穷疯了。

　　徐冯那边安静了片刻，发来一个地址。

　　徐冯：【第三医院四楼205床位。】

　　林入淮起身准备出门。

　　覃可顺嘴问了句，林入淮如实告知是去见徐冯。

　　“你要单独去见徐冯？”覃可放下蘸着剁椒的馒头，皱了皱眉，“我跟你讲过吧，他人品很垃圾的，对底下艺人干过一些……嗯……垃圾事。”

　　林入淮不在意：“追债嘛。”

　　他半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窗外斜长的枝条看，神情漫不经心。

　　“追债不都是气势汹汹过去堵家门的吗，大砍刀，喷油漆，大金链子。去个医院而已。”林入淮慢慢道。

　　覃可撇撇嘴，骂了句脏话，上楼给林入淮翻了个东西。

　　那是一个样式古怪的银戒指，内侧无端有个尖锐的凸起，略微硌手。

　　覃可强硬地把戒指塞到了林入淮手心，凶巴巴道：“喏，没有大金链子，给你个银的去撑场面。”

　　林入淮随意把戒指带在了右手无名指上。内侧的尖锐凸起划过指腹，触感冰冷。

　　第三医院四楼。

　　医院里到处都是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间摆了几张病床，几个病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坐在病床上打吊针。

　　林入淮被胡乱摆在走廊的病床磕到了一下膝盖，闷哼了一声。

　　护士带领林入淮穿过走廊，闻声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夏秋季节天气干燥，很容易得肠道传染病。都是病房紧张的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林入淮脚步一顿：“……我听说徐哥是眼睛有点问题，怎么床位会安排在这？”

　　“哦，这个啊。”护士脸色发红，偷偷觑了眼林入淮，只能看见俊秀的半个侧脸，结结巴巴回道，“之前他的具体床位号被一个中年女人爆料给媒体了，带着大批娱乐记者挤进病房。后来为了清净只好又换了个病房，现在就安排在这了。”

　　205号。

　　徐冯住的是一个单间，窗外刚好贴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叶翠绿，绿得像一汪汪绿水，阳光下枝叶脉络清晰可见，煞是好看。

　　护士把林入淮送到门口后才离开：“就是这里了。”

　　林入淮笑笑道谢，拧开了病房的门锁。

　　病房里有两个人。

　　消毒水的味道清淡下来。

　　徐冯闭眼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体瘦削了不少。而蒋母正坐在病床旁的塑料椅子上，低头对着垃圾桶在削一个苹果。

　　林入淮暗想，那个爆料给媒体记者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蒋母了。

　　她大概听到了护士和林入淮交谈的声音、拧开门锁、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却始终一直没抬起头。

　　蒋母不说，林入淮也不开口。

　　他就站在门口处静静看着蒋母削苹果，病房里安静得一时只剩下水果刀划过苹果的轻微声响。徐冯始终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气息虚弱。

　　蒋母一手扶住苹果下部，一手虚虚握着水果刀，左手拇指与食指夹住苹果的两个凹陷处，开了一个小口，水果刀慢慢地一圈圈划过苹果周身，苹果皮便沿着刀边缘卷着圈儿往下落。

　　有些苹果皮落在了垃圾桶外，汁水粘腻，附在地板上，渐渐漫出苹果的清甜果香。

　　削好的苹果被端正放在桌子上，和娇艳欲滴的花篮放在一起。

　　林入淮平静地喊了一声蒋阿姨。

　　蒋母从随身带着的鳄鱼皮小包里取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来，慢慢细致地擦拭手指上蹭到的苹果汁水，声音柔和：“我家蒋舟就很喜欢吃苹果。”

　　林入淮没应答，只冷冷看了眼蒋母手上的水果刀。

　　蒋母自顾自说着话：“可惜苹果对嗓子也没什么效果，还是吃梨好，润嗓，我就把他客厅里的所有苹果都削好来扔到了垃圾桶。歌手嘛，还是事业为重的好。”

　　被仔仔细细削好的苹果躺在垃圾袋里，甜腻的果香被夹杂了恶臭。

　　林入淮轻声着帮蒋母补上了她想说下一句话：“你家蒋舟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吸毒他艹粉他杀人。”

　　冷冷的嘲讽意味。

　　“我家蒋舟当然是一个好孩子，他一直都乖……”蒋母脸色逐渐阴冷，“最后却死在一个脏兮兮道具场景里。”

　　林入淮刻薄评价道：“死得其所。”

　　蒋母最受不了别人放她的面讲蒋舟的坏话，情绪激动，立刻挥舞着水果刀‘噌’的一声从塑料椅子上站起来，神情癫狂：“你知道有个东西叫做‘影’吗？我听别人说过了，它能改命 ! ”

　　事先藏在病房角落的小东西牵起一条条红线，中心赫然围绕着站在门口处身姿挺拔的林入淮。

　　蒋母高举着水果刀步步上前。

　　“我找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蒋母脸色闪过一丝嫌恶，“不过它给的方法还是挺好用的。”

　　林入淮能清晰感觉到一根根红线牢牢牵住了自己的手脚，集成一个密集而沉重的牢，分纹不动。

　　水果刀对准胸口。

　　刀子离胸口一寸距离，和红线同样分纹不动。

　　蒋母动作一停，再次试了一下，狠狠用力。

　　刀子还是没能刺下去。

　　蒋母反而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身体僵直，张了张嘴拼命却吐不出一句话。

　　林入淮兴致不高，小声抱怨：“我是来这里追债的，你见过追债的吧，动刀的人应该是我。”

　　他幽幽叹了口气。

　　“是你给我发的信息，也是你迫不及待要替徐冯还我的薪酬，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说吧。”林入淮一点点扳开蒋母手心握着的锋利水果刀，乖巧地抿唇一笑，“我记得追债公司的套路，剁手还是剁脚，你想要哪个呢？”

　　蒋母面如菜色，脸上尽是恐惧惊怖之色，拼命瞪大了双眼，眼中又夹杂了愤懑怨恨。

　　林入淮用刀锋比划了一下蒋母的手型。

　　她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病房一时间又恢复了静谧，病床上的徐冯还是闭着眼昏睡不醒，桌面上的苹果表皮微微发黄萎缩。

　　林入淮冷眼盯着瘫倒在地上的蒋母，过了半晌，才放下水果刀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走时鞋子不紧不慢碾过地上瘫软的蒋母的右手。

　　导诊台之前给林入淮带路上去的小护士对他下来的速度很是吃惊，特意关心道：“你们不叙叙旧吗？他现在不仅眼球坏死，身体器官也在迅速衰弱。现在如果不趁他清醒朋友间多聊聊，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护士有些惋惜：“以后要么就是植物人要么就很可能要准备……那个了。”

　　林入淮摇摇头。

　　“恶人自有天收。”他慢慢道，嘴角翘起，眼里笑意盈盈，“我就不脏那个手了。”

　　——四楼205床位呼叫器开始疯狂作响。男人一边锤着按键一边不停咳嗽出浓痰。

　　护士隐隐觉得男生的脸色有些过分苍白了。

　　“平时注意作息啊，你也可以挂个专家号看看。”她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林入淮彬彬有礼的拒绝了。

　　沈家。

　　沈父沈母坐在欧式雕花沙发上，两人交握着手。

　　秦楚坐在对面，神情漠然。

　　两人察言观色，瞟了一会秦楚的脸色。沈父才弯身恭恭敬敬递了杯热茶上前，刻意讨好道：“这次请您屈尊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二位听说‘大人’您偶尔做过一个‘影’。”

　　沈母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了：“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俩有个十七岁半就意外去世的女儿。”

　　秦楚没接茶杯。

　　他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专注于揣测自家脆弱柔软的储备粮这半个月有没有什么事。

　　热茶的热气弥漫上升，烫红了沈父的手。

　　秦楚眉头紧皱，看都没看一眼，持续神游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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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成功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