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总督》antares1108

20、第十九章 英国人（完结篇）

　　米罗悄悄推开总督府的侧门走了进去。
　　他忐忑不安，又有些兴奋和期待，但他不知道见到卡妙会是一种什么情景，更不知道卡妙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欢迎我回来吗？但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也许认为我已经离开了。
　　愿望这种东西真是可怕，一旦它在心里扎了根就会疯狂地滋长蔓延，如同洪水一样地泛滥，扰乱了他这三个月来已经变得平静的心。
　　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却感到全身都在颤抖。大家还都记得他吗？会不会对他这几个月的失踪感到好奇？也许他们会认为自己背叛了他们？
　　他的心思在飞快地转，各种想法一股脑海中，以至于他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直到他走到院子中央的花圃。
　　太安静了！偌大的总督府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知更鸟在花园的树枝上孤寂地歌唱，远处码头上奴隶们劳作的声音也清晰地传过来。看不到一个仆人和奴隶！人们都到哪里去了？罗蜜呢？管家呢？……卡妙呢？难道他们搬走了吗？可是玛蒂尔德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他呆立在原地，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慌。
　　突然，一阵欢呼声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声音是从一楼的大客厅传来的。他立即跑了过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这里了。他们围着中间的人，兴高采烈全神贯注地听他讲，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米罗进门。
　　艾俄洛斯的声音从那层层包围中传了出来。
　　“……陛下让我带了几件礼物给阿卡利亚斯，你们猜是什么？”
　　“财宝么？”
　　“贸易特许令？”
　　“也许是大批美女和奴隶？”
　　“不。比这些更重要！一个总督和军事总督。”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陛下已经知道了大法院对摩西斯阿拉贡的判决，因此他特令了新的总督和正副军事总督。我们伟大的侯爵，吕克尔卡妙阁下从今天起成为圣米洛斯大检审区真正的总督，享有全部的权力！而穆子爵和帕斯卡尔上尉晋升一级，成为正式的军事总督与副军事总督！”
　　“哦……”所有人都发出一声赞叹。
　　“艾……艾俄洛斯？”米罗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所有的人都转过脸来看着他。
　　米罗觉得自己的脸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
　　“米罗，”艾俄洛斯微笑着说：“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我……我……”
　　“好了，特里蒂昂先生也累了。大家散了吧？”辰巳站出来，又看了一眼米罗，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一样，“米罗，把特里蒂昂先生的行李抬上去。”
　　没有人奇怪米罗的忽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也没有人提起他的审判以及与前总督遇刺案的关联。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他是府里的一员从未离开过。米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今梦醒了，一切照旧。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艾俄洛斯两个人时，艾俄洛斯叫住了他。
　　“米罗，不用管那些行李箱了。”他说：“我听说了你的事。”
　　米罗身体一僵，直起身看着他。
　　艾俄洛斯褐色的眼睛里是他熟悉的温暖的笑意，“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艾俄洛斯……”
　　艾俄洛斯走近他，“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希望将来，你能和我们在一起。未来的若干年，将是卡妙很关键的时间。”
　　“是吗？艾俄洛斯……卡妙……”他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见卡妙了，“我该去……”
　　“不用急。卡妙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他在哪里？
　　“我也没有见到他。罗蜜说他可能去了海边。你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吗？”艾俄洛斯从身上取下一沓精美的信笺，“尽管这些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但东西总得可靠的人交给他才行。”

　　卡妙在一棵有些倾斜的椰子树下，出神地凝望着海洋的尽头。大海安宁地像一块碧绿的石面。上午的阳光倾斜着将大海涂成金色。偶尔有点微风，高大乔木顶端的叶片就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卡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缎外衣，没有戴假发和帽子，石青色长发比三个月前长了不少，像瀑布一样垂在后背，闪着珍珠般的光泽。他还是像米罗刚遇见他时那样安静，却又带些莫名的忧郁。几只海鸥在他头上盘桓了几圈，向着大海的方向飞去。在他身后不远处，巴比隆萨里埃和其他几名宪兵笔直地站着，就像真正的木桩那样静谧。
　　加勒比海夏天的阳光灼热难耐。乔木冠上稀疏的树叶显然无法遮挡它的热情。米罗的心不自觉地疼起来，他走近卡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想家了吗？”
　　卡妙没有发觉有人靠近，惊惧地回头，“米……米罗？”米罗看着那冰蓝色的眼睛里，惊喜和疑虑一起涌了出来。
　　“是的，是我。”他走上前，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
　　卡妙上下地打量他，忽然有些恼恨地说：“你长高了，米罗。”
　　米罗一愣。的确，过去的这一年多他长得比卡妙快，如今他们已经一样高了。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他一把抱住卡妙，高兴地说：“是的，我很快就要比你还高了，卡妙！”
　　“哼！”卡妙伸手推开他，“你是来告诉我你的决定的吗？”
　　“是。”
　　卡妙把目光转向远处，“我已经准备好了。”他说。
　　“我决定……留下来。卡妙，除非你赶我走！”
　　卡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显然对于米罗的这个决定他并没有准备好。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喜悦才肆无忌惮地涌进眼睛里。
　　但是，米罗继续说下去：“可我不是你的奴隶或仆人，……好吧，我可以接受仆人的形式，但是我要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平等地分担你的忧愁和快乐。”
　　卡妙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算了……但是，有些秘密在我能够告诉你之前你不能好奇！”
　　“好~~，我知道这是为我好。”
　　卡妙轻轻地笑起来。米罗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卡妙发自内心的笑容，因此也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佐迪埃克密林初春带露的新芽；仿佛听到了圣玛利亚山雪水汇成的溪流的歌声；仿佛闻到了印第安神庙花园清晨弥散的花香……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卡妙拨开腮边凌乱的发丝……
　　“你干什么？”卡妙退开一步，困惑地问。
　　米罗惊醒过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烧。
　　“没……没什么，”他低着头，看到了自己佩戴的大剑，“那个……剑……那个……”他语无伦次地想要岔开话题，“唔，你看，我为你的钻石找到了好归宿。”他指着那颗冰钻说。
　　卡妙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拿它做了这种用途。”他说，语气里有一点惊奇。
　　“嗯，你不高兴么？”
　　“不，这样很好。但这是不公平的，你还什么礼物都没有送我。”
　　“可你自己说，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卡妙又笑起来，米罗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脸红得像樱桃。
　　“可你现在要求自由了，所以你还欠我一件礼物。”
　　“嗯，好吧……其实……我早就想送你一件……但现在不行……还要再过几年……”
　　卡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米罗，我不需要价格昂贵的东西。”
　　“不是……因为只有它才能配得上你……请，再给我些时间！”
　　“好吧，米罗。”
　　他们肩并肩走在金色的沙滩上，蓝绿色的海浪轻吻着他们的脚，远处海面上的采珠船上印第安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扎入水中。扬着白帆的货船缓缓驶进海港。风吹起来，石青色和蓝紫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米罗觉得他好像在做梦。
　　“啊！”他突然叫了一声。
　　卡妙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忘了……卡妙……艾俄洛斯叫我带给你的，好像是任命书还是什么的……”他从怀里掏出那一沓信笺。
　　卡妙一封封拿来看，上面印着国王的印章和尊贵的水印。卡妙一封封地拆开，有文书、有公告、有旨意、还有一封私人的信件。卡妙只将那封私信细细地读了一遍，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
　　“上帝保佑您，我的陛下。”他向着海的另一边说。
　　米罗别开头去，看着忙碌的海港。突然，一艘船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卡妙？那一艘船！”
　　卡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艘军舰。”
　　“军舰？”米罗大惊，怪不得他觉得不像客船，可是却与他曾经呆过的法国军舰不一样，虽然他仍然觉得熟悉。
　　“那是英国军舰‘壁虎’号。”
　　“什么？英国军舰为什么在斯考皮洛港停靠？”
　　“她只是护送几名重要的人士来斯考皮洛而已，几天前已经得到许可了。”卡妙看着它说，目光深沉。
　　突然一阵吵闹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宪兵们拦住了一名少年，巴比隆正上去盘问，可那个少年讲着一种声调高亢的语言，巴比隆显然听不明白。
　　“让他过来。”卡妙说。
　　那少年白了巴比隆一眼，走了过来。他浓眉大眼，短发凌乱，身上穿着英国的水手服，看上去应该是在军舰上服役。
　　他对卡妙鞠了一躬，递上来一个请柬。
　　卡妙扫了一眼请柬，也用那种声调高亢的语言问：“你来送请柬，却只会讲英语？”
　　“不。”少年用法语回答：“我当然会法语，但你的人太无礼了！”
　　卡妙拉住欲上前教训一下这个倨傲的英国少年的米罗。
　　“你叫什么名字？”
　　“一辉。”他又向卡妙行了一礼，“大英帝国特使杰米尼先生恭候您的驾临！”说完，转身离去。
　　“他……”米罗实在难以忍受。
　　“算了，米罗。”卡妙满含笑意地望向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第一部 完>
　　2008.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