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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谎先生 ...

  •   .柒
      当晚,陆笙坐在书桌前,暖橙色的灯光下,她不知在涂涂画画着些什么。
      “在做什么,阿笙?”
      黄椋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弄得陆笙痒痒的。
      “在设计我们未来的家啊,阿椋看看,觉得怎么样?”
      陆笙偏过头偷亲了一下黄椋,又把头转回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地一本正经问道。
      “我不想看,我想听阿笙你说。”
      黄椋惩罚性地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朝陆笙的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
      “哎呀,阿椋!再弄我要生气了!真是的,明明知道我最怕痒的....”
      陆笙推开他,有些生气地说道。惹得黄椋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了说正事,不跟你闹了.....你看卧室,卧室中间里要放一张特大号的双人床,一定要铺上床垫!别跟我说什么硬板床对身体好,你爱睡你睡去.....床单一定要是蓝色的!夏天用深蓝,冬天用浅蓝....这里要放一个至少三米长的书架,里面摆满了你的和我的书.....书桌要正对窗户,这样光线才好,但不能买太大的,不然会把光全挡住了.....空调!空调一定不能对着人吹,要是吹出个关节炎什么的.....哦,对了,床头不要安插座,就算是不方便也不要安!躺在床上就是睡觉呢,不准玩手机,谁都不准玩.....”
      陆笙一边在空气里比划着什么,一边说道。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说着说着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挂上一丝笑,就连电器的位置都已经想好了。
      黄椋看着她一脸斤斤计较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出来。
      “还有客厅,客厅里的沙发买成黑色的或者是蓝色的都可以...还是买成蓝的吧,蓝色最好看了.....茶几怎么样都行,但是不放烟灰缸,不管谁来咱们家都不准抽烟,烟瘾犯了就出去抽,抽完把身上的烟味都赶掉再进来,我最受不了烟味了.....阳台上都养成花,仙人掌、芦荟、吊兰、文竹.....对了!你说要不要再养一只猫?”
      陆笙一时兴起地问道。她其实早就想养猫了,但是由于陆母对猫毛过敏,所以陆家一直都养不了,让陆笙遗憾至今。
      “好好好,都听阿笙的....”
      黄椋宠溺地说道。
      “那要养什么品种,什么毛色的呢?.....算了,只要看着顺眼,养什么都无所谓....对了阿椋,你觉得在沙发上面的墙上养几只热带鱼怎么样?”
      陆笙脑海里的想法越想越多,和心爱的人共筑爱巢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幸福太过美好,她滔滔不绝地,恨不得连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是由自己亲手搭建的。小时候看动物世界的时候,陆笙觉得燕子很傻,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地一点点衔泥筑巢,像杜鹃那样把蛋下在别人的巢里,难道不是更快捷更省力吗?但现在,她似乎也变得像燕子一样傻了。
      “阿笙,你要开水族馆吗?”
      黄椋好笑地问道。
      “是啊,你揽客我收钱怎么样?”
      陆笙开玩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甜蜜得几乎要把对方融化的情谊。
      喝完今天的牛奶,陆笙关灯上床睡觉了。
      她窝在黄椋的怀里,突然想到了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开口问黄椋道,
      “阿椋,我们明天去看伯父伯母吧?”
      “....还不改口吗,阿笙?”
      黄椋捏了捏陆笙的手。
      “可我现在不还没嫁给你嘛.....”
      陆笙小声地嘟囔道。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你说怎么样,阿笙?”
      黄椋使坏地捏住了陆笙的鼻子。
      “那也太快了.....我们明天先顺路去看新家,然后再去拜访伯....咱爸咱妈,你说怎么样?”
      陆笙被捏住鼻子,说话瓮声瓮气的。
      “乖。”
      黄椋这才放开了她可怜的鼻子。
      “睡觉了!”
      陆笙揉着鼻子,赌气地把身子翻了过去,背朝着黄椋,不肯理他。
      “晚安。”
      黄椋轻笑一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晚安。”
      陆笙在黄椋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她摩挲着戒指上两人的名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捌
      陆笙早上不到七点就起来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她和黄椋的爱情,将会得到长辈的见证与祝福,光是想一想,陆笙就喜不自禁地傻笑了起来。
      她在镜子前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试遍了整个衣柜,却没有一件能让她满意的,不是这件太艳就是那件太素,不是这件毛衣显胖就是那条裙子显矮。就连丝袜的颜色,陆笙都在黑色与肉色之间纠结了半天。虽然她知道黄父黄母并不是那种挑三拣四不好说话的人,陆笙也跟他们打了七年的交道,彼此都十分熟悉了,但她却仍像两人第一次见家长那样紧张。毕竟这次拜访的意义重大,陆笙还是想尽可能地给未来的公公婆婆留下好的印象。
      “小笙啊,吃早饭了。”
      陆母敲了敲房门说道。
      “知道了妈,我很快就过去。”
      陆笙一边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在身上比划着,一边随口应道。
      “在干什么呢?”
      陆母看着陆笙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疑惑地问道。
      “今天要去阿椋家。”
      陆笙看着镜子左右比划着,她觉得这件还差不多的。
      “好了妈,时间不早了,我和阿椋先走了,就不吃早饭了。”
      陆笙看了一眼表,站在门口刚换好鞋子,就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大门发出“嘭”的一声,被关上了。
      陆母与陆父两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不明。
      半晌,陆父沉默着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是小霏吗.......”

      陆笙一走一颤,举步维艰地走在街上,随手叫了辆出租车。她今天特地穿了高跟鞋,本意是想显得正式些,却忘了自己根本就穿不习惯的事实。
      由于心情紧张,陆笙一路上都在检查自己的衣着是不是整齐,发型有没有弄乱,所以一直沉默着,坐姿规矩地像个小学生。
      新家所在的小区,离黄父黄母家并不远,他们买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考虑,以防将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好有个照应。由于离得并不算远,而且路上没有堵车,所以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陆笙扫二维码用支付宝付款时,听到那个司机搭话道,
      “打扮这么漂亮,去约会吗?”
      陆笙笑了笑,没做回答,接着就下了车。
      这人问得问题真奇怪,我男朋友不就在身边吗?陆笙心想,但也没过多在意地挽着黄椋的胳膊,走进了小区。
      由于是新楼盘,所以很多设施并不完善,陆笙与黄椋也没出示什么证明,很轻易地就进去了。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已经在里面入住了,所以并不显得冷清。
      三号楼八单元。陆笙没费什么功夫,就在如同迷宫般的众多大楼中找到了它。她在买房时曾看过整个小区的设计图。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陆笙走出了电梯。周围一股装修房子时的那种油漆建材的味道,有些刺鼻。陆笙看着眼前崭新的大门,心里感慨万千。
      她这时却突然想起,自己匆匆出门,没想起来带上新家的钥匙。陆笙懊恼地叹了口气,一抬头,看见了印在楼层数下方的物业电话。
      她输入电话,正准备拨通时,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从原本应该是她与黄椋的新家里,走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手里掂着垃圾袋,看起来像是准备下楼倒垃圾的样子。
      陆笙愣住了。她转过头看了黄椋一眼,发现黄椋也是一脸惊讶。两人对视了一眼,陆笙看着那个女人,礼貌地开口问道,
      “请问你是这儿的住户吗?”
      女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是啊,我们半个月前就搬到这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
      “没事的话让一让,掂着这东西很沉的。”
      女人说着,掂着垃圾袋下楼了。
      陆笙皱着眉,没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原本应该是自己新家的房子,突然之间就变成别人的了?!那个女人看起来也并不知情的样子,陆笙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傻傻地站在了原地。
      “别皱眉了,我们去问问房地产商吧,阿笙。”
      黄椋抚平陆笙凸起的眉头,提议道。
      可能是房地产商弄错了。陆笙心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时候不早了,先去看咱爸妈吧。”
      陆笙顿了顿说道。这些杂事之后再处理也无伤大雅,但要是待会去的太晚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好,我们回去再说吧。”
      黄椋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异议。

      陆笙一路上心事重重的,黄椋则是搂着她的肩,一言不发。
      陆笙挑了一大堆礼物,黄椋则是有些无奈地说心意到了就行不用那么多。
      “给咱爸妈挑的,多少都不算多。”
      陆笙并不听劝,财大气粗地说。一旁的店老板也连连附和,直夸陆笙有孝心。
      “可你的左手还受着伤,怎么能拿得了这么多?”
      黄椋担心地说道。
      陆笙这才作罢,只选了几箱比较轻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左手腕上的上也已经愈合,开始结痂,但稍微做些什么,仍会隐隐作痛。
      这伤口是有多深啊。陆笙走出电梯心想。
      来到黄家门前,陆笙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黄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满意的微笑,终于鼓足了勇气地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于是陆笙又耐心地敲了几下。
      依旧没有回应。陆笙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又敲了一遍。
      这次终于有人回应了。一个一身酒气的男人站在门口,含糊不清地问道,
      “谁....谁啊?”
      陆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正喝酒呢,你怎么跑了?快来快来!”
      屋内的环境十分嘈杂,还时不时传来人催促的声音。
      “知、嗝知道了......你们没事的、的话.....我、就.....关门了啊!”
      男人打了个酒嗝,双眼迷蒙地看了一眼陆笙。发现并不是认识的人之后,立刻失去了兴致,说着就关上了门。
      “谁啊?”
      门那边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送快递的。”
      “送的什么?”
      “不知道,地址可能弄错了.....”
      “...”
      陆笙呆呆地站在门前,手里掂着的大包小包的礼物,从无力的指间脱落了。

      .玖
      陆笙坐在一家日料店靠窗的双人位上,盯着桌子红褐色的木纹神情恍惚,出神地在想着些什么。
      陆笙无数次地核实过自己的记忆,地址并没有出错,那里确实是黄家无疑。难道是突然搬家了吗?可是,没道理啊,怎么会住的好好地,突然就搬走了?而且也没有通知她和黄椋一声,这怎么想都不应该啊。难道自己真的记错了吗?不,不可能的。虽然自从上次发过烧之后,陆笙就时常会感到头晕头疼,记忆偶尔也会出现混乱的情况,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怎么可能会记错?!而且新家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又或者说只是纯粹的偶然呢?
      陆笙等待上菜时想了很多,她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下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却一点也理不出头绪。她想给黄父黄母打一通电话,问问具体的情况,陆笙在通讯录上翻了一遍又一遍,明明该有两人号码的,她却什么也没找到。陆笙的心突突地快速跳动着,脸色也难看了起来。黄椋坐在陆笙的对面,双眼含忧地看着她。
      终于,上菜了。这家日料店的特点就是慢,点餐往往要等十分钟以上,所以来这的上班族并不是很多,一般都是一些约会的情侣或者聚餐的好友。虽然等待很漫长,但味道却很好,并且价格也不高,陆笙很喜欢这家店。尤其是里面的黑椒鸡排饭,她几乎每次来都点的是这个,这次也没有例外。不过黄椋口味偏淡,并不喜欢黑胡椒刺激的口感,所以陆笙给他点了一份不辣的照烧鸡腿饭。可就是这么好的一家店,外面已经挂上了“转让”的字牌,似乎因为经营不善,要倒闭了。陆笙看着碗里分量足足的黑椒,内心惆怅了起来。
      由于有心事,所以即使是面对自己最爱吃的黑椒鸡排饭,陆笙也没什么胃口,只是随口夹了两块鸡肉。黄椋体谅她现在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劝她。陆笙心不在焉地结完账,站起身,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转身离开了。
      正欲出店门时,陆笙不经意间听到收拾桌子的保洁阿姨抱怨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一个人点一份剩一份的吗?真是浪费.....”
      她一个趔趄,险些崴到脚,狼狈地快步离开了。

      .拾
      陆笙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头也开始胀痛起来。保洁阿姨的话不断回响在她的耳边,不管陆笙再怎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一些东西,已经昭然若揭了。陆笙越是压抑自己的想法,那个念头就越是清晰,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
      只要看一眼,只要看转过头看一眼黄椋,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没有什么是比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更有说服力的,而她只需要看一眼核实一下,只需要一眼,不用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地转动一下脖子,就一切都能说明——一切都不存在疑虑了。陆笙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如是说道。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脖子像是石化了一般,僵住了。她身上的力气突然间都被抽空了,她没有力气去看他,甚至连眨一下眼,吸一口气,都觉得无比沉重费力。她站在原地,停滞了许久,直到有小孩子不小心碰到了她,陆笙才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不敢去看他,原来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陆笙迷茫了起来,她脑子里的每一个回路,似乎都打上了结,她完全思考不出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有人打电话给陆笙。陆笙没有去接,她此刻不知为何,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什么都不想去做。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两遍,三遍,陆笙却依旧没有去接。
      四遍,五遍,直到路人都奇怪的眼神看着陆笙,她这才幡然间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接电话的。
      陆笙手指僵硬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女人焦急地声音,
      “笙笙,笙笙你怎么样?笙笙你怎么了?”
      是孟霏。陆笙停顿了五秒钟,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霏霏时,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霏霏呜呜呜...霏霏....”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不顾形象地在大街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笙笙乖,霏霏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
      孟霏令人安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明明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声音却温柔得让人落泪。
      “好....霏霏....呜呜呜....”
      陆笙一抽一抽地哽咽道。
      “那笙笙先不要挂电话,呆在原地,数十声,数十声好不好?数到十声,我一定能找到你。”
      小时候每次陆笙迷路哭泣时,孟霏都会像这样说安慰她,最后找到她。每一次每一次,没有一次食言过。
      陆笙被孟霏这句话给安抚,听话地带着哭腔轻声计时道,
      “10.....”
      “9....”
      “8....”
      电话那头传来了奔跑声和呼呼的空气摩擦声。
      “7....”
      “6...”
      “5....”
      接着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
      “4...”
      “3...”
      这么多人,霏霏你怎么可能会像以前那样找得到我呢....
      “2...”
      我知道你只是想安慰我....我知道...
      “1...”
      ——呐霏霏,你怎么还没找到我呢?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0...”
      陆笙绝望地念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突然间,她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抱在了怀里。
      “——抱歉,我来晚了。”
      孟霏在她的耳畔,歉意地说道。
      陆笙心里的挣扎,心里的痛苦,心里的不知所措,在这一刻,都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缺口。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孟霏说,但到了嘴边,却都只化为了她的名字——
      “霏霏.....”
      霏霏....她的霏霏....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我在,笙笙....怎么哭了?”
      孟霏放开陆笙,轻轻地为她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
      “我.....”
      陆笙欲言又止,她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跟孟霏说。但孟霏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之间无话不谈,从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孟霏是她在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陆笙下定了决心,刚想说些什么时,孟霏却打断她道,
      “我先带你去洗洗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脸上一道一道的...”
      孟霏说着,带愣愣的她到了附近的洗手间。
      陆笙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一下。她小心地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了一旁,然后打开水管,捧了把凉水泼到了脸上。
      孟霏看了一眼那枚戒指,眼睛里晦涩复杂的情愫一闪而过。她心里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感慨——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于是不由得对今天早上出门前的决定庆幸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让陆笙脑子清醒了些,她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脑子也不像刚才那样混沌,虽然依旧发胀,但至少清醒了一些。孟霏细心地递给了陆笙一张面巾纸。
      擦掉脸上的水滴,重新戴好戒指,陆笙深吸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鼓足了勇气问孟霏道,
      “霏霏.....今天我跟阿椋去看伯父伯母了,可他们好像搬家了,你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吗?”
      是的,没错的,黄父黄母一定是搬家了,那个保洁阿姨只是恰好没看到阿椋而已,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的!
      “.....阿椋?笙笙,你在说谁啊?”
      孟霏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霏霏?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阿椋?阿椋啊!黄椋!我恋爱了七年的那个黄椋!”
      陆笙扯出一丝僵硬地微笑,拔高了音量,不可置信地质问她道。
      “......黄椋?抱歉笙笙,我真的对他没有印象....你今天是怎么了,笙笙?发烧了吗?”
      孟霏稍作沉思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否定道。
      “骗人!你一定是在骗我!”
      陆笙只觉得晴天霹雳,她不肯相信地大声说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陆笙捂住耳朵,喃喃自语道。
      “什么骗人?什么不可能?笙笙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孟霏皱起了眉。
      陆笙咬紧了下唇,突然间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
      这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霏霏一定是再骗自己!一定是!陆笙狂奔着,在心想到。
      “笙笙?!笙笙你要去哪啊?!笙笙!!”
      孟霏的呼喊声被陆笙甩在身后,渐渐听不到了。

      陆笙一路不停地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去哪,只是下意识地逃到了世界上最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她的家。那里有她最信任的两个人。霏霏可能会跟自己开玩笑,可能会骗自己,但爸和妈绝对不会。他们和阿椋一起生活了近半个月,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所以一定能帮自己证实的。陆笙想着,一刻都没有停下地跑回了家。
      陆笙站在门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哆哆嗦嗦地用钥匙开门,但却突然间怯懦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黄椋,顿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于是神色坚定地转动钥匙,打开了家门。
      “小笙啊,你回来了?小霏刚还打电话来着....”
      坐在沙发上的陆母看到陆笙回来了,于是说道。听到陆母的话,陆父也从报纸间抬起了头。
      “诶哟,这是怎么了?小笙你怎么光着脚?”
      陆父看着陆笙不正常的神情以及脚上丝袜的破洞,担心地问道。
      在刚才的奔跑中,陆笙脚上碍事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里。但这都不是重点,陆笙拉住黄椋的手,看向父母,期期艾艾地问道,
      “能看得到吧?是这样没错对吧?爸,妈,你们能看得到吧?!”
      “看得到什么啊,小笙你在说什么啊?”
      陆母不解问道。
      “阿椋啊!就站在我身边的阿椋啊!你们一定能看得到的.....他就站在我身边啊!”
      陆笙更用力地拉住了黄椋的手,瞪大了眼睛迫切地解释道。只是比起说服陆父陆母,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尝试说服心生疑虑的自己。
      “......阿椋?阿椋是谁啊?你在说什么啊,小笙?在你身边哪有人啊?”
      陆父脸上疑惑的表情,与孟霏刚才的如出一辙。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阿椋呢?!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呢?!他就在这里啊,他就站在这里啊!我们一起生活了半个多月啊!!”
      陆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陆笙难以接受地大吼道。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呢?!黄椋,她爱了七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泪水像断了线的雨,一滴一滴地从陆笙的脸颊淌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一现状。
      “小笙,小笙你冷静点....”
      陆母说着,眼圈也红了。
      “冷静?!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说不认识阿椋!阿椋,我的阿椋....骗子!骗子!骗子!都是骗子!!!我不相信!这肯定是假的!你们串通好的!假的——!!!”
      陆笙大吼着,泪水夺眶而出。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她的脸涨得通红,头也疼得厉害。她求助地看向身旁的黄椋,黄椋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她笑着。陆笙尖叫着躲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接着反锁了。
      “小笙?小笙快开门啊!小笙?小笙你别想不开啊!小笙!!....”
      陆父用力地在外面拍打着门,却只能听到房间里压抑的哭声。
      “都怪你!当初小笙开始说胡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带她去看医生?!啊?现在小笙成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陆母埋怨地捶打着陆父的胸口,带着哭腔地怒问道。
      “那我也是没想到小笙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幻觉啊!...要是刚才还像以前那样陪着她演戏,小笙就不会这样了吧?哎呀!都怪我这张贱嘴,坏事!坏事!坏事!”
      陆父一边扇着自己的嘴,一边悔不当初地说道。
      “....”
      门外一阵喧闹。
      陆笙坐在床上,把头放进膝盖间,拼命地捂住了耳朵。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什么都不愿意去相信,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诉自己:是他们弄错了,是他们弄错了,是自己想错了,是自己听错了....两人相处的时光,温馨而又充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阿椋还向自己求了婚,两人还一起设计了未来的新房——还有那盆虞美人,现在不是养得好好的快开花了吗?!自己和阿椋的爱情,也一定能像这盆虞美人一样开花结果的,一定能的。
      那盆虞美人平时都放在她的桌子上,只有在晒太阳时才会被搬到阳台上,它红色的花苞半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开花了。想到那盆虞美人,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的陆笙抬起头看了它一眼,那抹鲜血一般的红色此刻刺眼极了。
      陆笙望着它,不适地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刚平静下来的心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如果阿椋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一次都没有给它晒过太阳?他是个那么细心的人,怎么会在再三提醒下依旧忘记?!那个声音如同魔音入耳,不管陆笙怎样去忽视都是那么地清晰。她呆呆地愣在那里,咬紧了下唇。
      ——难道,他们说的没错,阿椋真的,不存在吗?难道他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他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并不存在的一个人吗?!她不禁如是想到,却又自我否定地摇起了头——不,不可能的!她的记忆是如此地鲜活,她的感受是那么地真实——这些怎么可能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怎么可能呢?!
      ——可,事实摆在面前啊!!
      陆笙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狠地将桌子上那盆养了半个多月的虞美人摔到了地上。瓷制的花瓶发出“哐啷”一声,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陆笙心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慰藉,之前两人相处时那些被她忽视的不对劲的地方,都一一地在她眼前重放了起来,陆笙即使不想看也不得不看。她抱住头,不论再对自己说些什么都无法消除那越来越大的惶恐与不安。
      “阿椋.....阿椋你还在我身边....你不就在这里吗?!对吧阿椋?我就知道他们都在说谎,——那些都是假的对吗?”
      陆笙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又哭又笑地看着真实地在自己身边的黄椋,眼神带着一丝乞求,满是期望地问道。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触手可及,怎么可能只是自己的幻想呢?!
      陆笙终于说服了自己,擦了擦眼泪,笑了起来。对啊,这些只是提前的愚人节玩笑而已,自己怎么就没出息地当真了?!阿椋就在这里啊,就在自己身边啊!杞人忧天些什么呢?
      “阿笙....”
      黄椋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轻地唤她的名字道。
      “我在,阿椋.....不要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陆笙埋在他怀里,像往常那样撒娇道。
      可抬起头,再看向他时,陆笙却发现他的身体,渐渐透明了起来。
      “不!不要啊!不要啊阿椋!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爱你啊!阿椋!阿椋!!”
      陆笙惊恐地大叫道。头痛到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都涌向了大脑,似乎是要把那薄薄的血管挤破。一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烁了几秒,某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似乎马上要挣脱枷锁,被重新唤醒,但却又被什么给牢牢地封印了起来。但这时的陆笙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此刻只想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挽留。她有预感,黄椋离开后,她将会再也见不到他,永远地失去他了。可她不愿意这样,她不想离开他,只要现在能留住黄椋,陆笙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希望我们....后悔无期。”
      黄椋附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声音却越来越轻。
      “不!不要!不要啊!不要啊阿椋!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幻觉也没关系!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就好!我真的别无他求了!”
      陆笙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死死地抱住了他。她闭上眼睛,身体虽不住地颤抖着,但她双臂却抱得极紧,不留一丝缝隙。感受到怀里令人安心的柔软触感,陆笙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阿椋一定是在开玩笑!这种真实地触感,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这半个多月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令人安心的怀抱拥着她入睡的。如果说别的什么还有所怀疑——那么此刻,她所抱住的这个人,她的阿椋,就是这一光怪陆离世界里的唯一真实,她抱在怀里的他,是那么确确切切地存在着。
      “阿椋....陪在我身边,不要走,好吗?”
      陆笙颤抖着声音,贪婪地问道,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而黄椋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那和往常无二的温柔笑容,美好得令人心碎。
      “不——!阿椋——!阿椋——!!!!!”
      陆笙歇斯底里地惊叫道,然而黄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刚才他所在的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陆笙那穿破人心的破声中,空气中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了三个字,
      “——我爱你。”
      “阿椋——!阿椋——!阿椋——!”
      陆笙的大脑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她无助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而这一次,那个眼里总是含笑的温暖青年,却没有再答应了。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陆笙呆滞地凝视着黄椋消失的地方,怀里的触感却依旧真实。
      她僵硬地扭动脖子,低下了头。陆笙看着怀里抱着的玩偶,眼前发黑,心如死灰。
      原来,自己无比贪恋的安心怀抱,从来就不是黄椋的,——而是这只玩偶的。自己是有多么地可笑,才会错将玩偶的拥抱,当做人的?!她自嘲地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的脸僵硬地,无法活动任何一块肌肉。眼睛自动分泌着眼泪,陆笙却一声也哭不出来了。
      黄粱一梦,黄椋一梦。原来,自己竟然和那个“卢生”一样,这一切不过是虚妄的梦境而已。
      忽然间,陆笙脸上的表情又重新生动了起来。
      ——戒指!阿椋送给自己的求婚钻戒!那上面刻着两人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她之前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呢?!这一定只是个提前的愚人节玩笑,所以大家才演得这么卖力!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阿椋那个混蛋,竟然演得这么逼真,害自己这么伤心!
      陆笙破涕为笑地取下无名指上的钻戒,由于没有拿稳,戒指掉到了地上。陆笙弯腰把地上的戒指捡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现在连枚戒指都拿不稳。
      她将戒指正面朝下,拿在掌心,细细地看着背面刻着的大写英文字母——“LS”。不管看多少遍,都只有一个“LS”。“LS&HL”,似乎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啊——————!”
      陆笙扯破嗓子,绝望地尖叫了起来。
      她的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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