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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品花宝鉴】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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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子里的人就容貌来说,无疑是万中无一,超凡脱俗的。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里淋漓尽致的诠释。

      身负美貌,犹若身怀巨宝,他本无罪,可却控制不住这成为他的累赘。

      美人若没有自保之力,很容易就会落到薄命的下场——这边是天赋予其美貌的同时,降落的诅咒。

      玉官摸着自己的脸庞面无表情。

      前些日子他出了点意外——因为不想吃唱戏这碗饭,便投缳自尽,不成想被人发现救了下来,惹恼了买他的教戏师傅,对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还用各种言语羞辱了他一番,他听了受不过气血上涌一时混死了过去,等醒来,关于前尘过往他竟什么都记不得了,连他挨打受骂的这一段故事,也是听别人说的。

      玉官对自己的异样隐瞒得严严实实,没对外人提起一星半点,那些寻常跟他相处的人,也都没察觉他有哪里不对。

      他猜测或许是自己过去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他现在为不露马脚而不多说话在他人看来就是人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些日子下来,玉官听闻了不少信息,尤其是关于自己的。他隐约感到丝丝诡异的矛盾。

      京城之中的贵人老爷们爱看戏,上行下效,底下的小民百姓不少都好这一口。像他这种男儿身还唱戏当小旦的,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其中那么几个炙手可热红透京城半边天的小旦,别瞧着人前风光,鲜花着锦,实际在人眼中多是下作卑贱,就连一个倒夜香的粗汉子背后都会啐他们是万人骑千人压卖|屁股的兔子。

      他们在风月场上,还被称之为相公。时下朝廷不许官员狎|妓,有违者一经发现必被重罚。然人一旦有权有势了,就算只有一丁点儿,都会盘算着去占有去享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达官贵人的需求,转了一个弯儿,落到了这些个相公身上。

      富贵人在外饮宴吃酒,身边得带着些相公才风光。若是些出手阔绰人傻钱多的,一出门就会吸引许多名不见经传的相公涌上来团团围住,恭维他阿谀他,也不介意榻上一欢,只要给足了好处,相公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对于红相公,他们身价不同,能得他们陪伴的人必然是身份尊贵的存在。

      可甭管贵贱,都是唱戏陪酒供人亵玩的相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硬要分个高下,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玉官听人说,依照他的容貌,定会成为红相公,被许多人追捧,只要他嘴舌甜滑一些,不愁没有好客人欣赏他并将他放置在羽翼下如珠似宝地爱护。然而他极为反感成为别人手心里的玩物,纵然只是静静的玩赏,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有,他也不愿意。

      烈性至此,也不难怪会寻死以求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现在,玉官却不那么认为。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尊贵存在。似乎他曾经拥有的尊严和荣耀,都不是常人能企及的。午夜梦回或是恍惚之中,他的脑海里会闪过些辉煌壮丽的画面,就像他是在九天之上,看见了瑞气千条的仙境。

      等他清醒,现实里他只是一个自身难保因为姿色太过出色而被人觊觎的戏子。

      撇开那些如梦似幻不真切的东西,玉官认为活命最重要,在这前提之下,他可以追求更多的东西,比如尊严,所以清白这种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必要的时候,舍弃了他也无所谓。

      必须寻到一个适合他依靠的贵人,玉官心想,只要他找到这么一个人,就可以从这一滩泥淖中翻身跳出来!

      正独自出神,忽地玉官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赶紧稳了稳心神,站起了身。

      “玉官,你闷在屋里作甚?”来人是玉官的师父柳若卿,年逾四十,身形清癯,面容随已老,但就那眉眼鼻唇,依稀可见少年时的容颜必是不俗。

      柳若卿不发火时斯斯文文,绝难看出他暴怒之下会挥鞭打人,也绝难看出他那张平日里很会唱戏的嘴会吐出蛇毒一般令人难以招架的诛心之语。

      “师父,我有些不舒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玉官的身体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柳若卿心里很明白自己买的这个小孩子,还未完全收了那高傲不屈的倔强性子,但这会儿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很清楚玉官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可不想自己还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就让玉官心中郁结难开日子久了白白地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心病难医,他柳若卿没那么大的能耐。

      “我看你气色不错。”柳若卿和颜悦色地道,“收拾收拾,有人过来接你了。到了贵人府上,你切记小心行事,莫要似平日里那般不懂事。”

      所谓的贵人,是前几日一场堂会里所见。那人身份极高,是京城里有名有势的簪缨巨族的公子。

      对方初见玉官,便惊为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可见对玉官极为看重。

      有这么一茬,受人的赏赐恩惠,柳若卿便让玉官亲自上门去答谢人家。

      若是按照玉官以往的性子,这种事定然是千百个不愿,柳若卿以为自己不知要费多少工夫才能把这固执的小祖宗软硬兼施地哄得服服帖帖去见贵人,不料他提起这事时,意外地顺利。

      玉官痛快地点了头,这才有今日贵人那边来人接他过府一叙。

      “来接你的人,说起来你应该听说过。”柳若卿一边看玉官收拾,一边道,“都是吃这碗饭的,人家可聪明伶俐得多,小小年纪便已是红相公,近些日子那些个文人搞出来的《花谱》,便有他的名字。”

      “哦,他叫什么名字?”玉官问。

      柳若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因为玉官想要自杀,被他暴怒下又打又骂了一顿,这榆木疙瘩仿佛开了窍,没了过去那般古怪尖锐,让人欣慰了许多。

      “倪青璇。”柳若卿道,“云粹班的台柱子之一,你见了他,可要好好与人相处,多跟他学学。”

      因有‘前科’,玉官这些日子若没有必要,就待在师父的寓所里,不能乱走半步。他对倪青璇只闻其名并未觌面。

      “他这人如何?”玉官随口问。他需要一步一步让掌握自己卖身契的柳若卿放松一些戒备,所以他必须得表现出迎合对方的意思。

      “那也是个有玲珑心的,在贵人中间,一向游刃有余,几乎没有能占到他的便宜。”柳若卿道,“不过,你别怕他,他应该会很喜欢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柳若卿看来,玉官身上有那么一股气质,就像是跟那些个红相公身上的气质同出一源般,这也是他第一眼看到玉官便决定不惜花费大价钱把人买下来的原因。

      柳若卿相信自己的眼光,玉官一定是一株极好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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