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十世镜》花想容i

9、魂

　　花折枝眼神涣散地强看着蓝衣女子，奈何眼皮愈渐困乏，最终慢慢合上。
　　秋水音突然慌了，这果然是个是非之地，连花折枝都倒下了，若是再有来人偷袭，凭着她此刻那被怨魂噬咬过的身躯还怎么坚持下去？
　　可怜如今局面大不利于你我。秋水音细细地叹惋。
　　蓝衣女子拿起问情剑，剑柄尚且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心知唤不醒花折枝，而此刻必有画皮埋伏，也料不得哪时对方便在暗地里出了手，她只好持起问情，全身都处于防备。
　　而此刻的她早已没有完整的魂魄，靠着唯一能凝起的真气耗着，用不了几时，便会倒下。
　　但愿，暗处的对手不会出击。
　　可这终究也只是但愿。只听得阴风又开始了哀嚎，就在风声响起的那一刻，阴丛中闪出一个人影，略略一瞧，竟是师愠愉的模样，正持着镆铘剑直指秋水音。
　　“画皮？”秋水音淡淡说了一句。
　　来人不语，手中镆铘化为长虹经天，直逼而来。
　　秋水音当然奋力一挡，双剑相击，只听得“叮”一声，镆铘剑气生生将秋水音震出三丈之外，问情剑飞出，魂魄一震，一袭蓝衣蓦地倒地，宛若一只美丽而残损的蝶儿。
　　她只觉浑身一疼，三魂七魄已散去一缕，早已无法凝气静心。秋水音勉强撑起身子，端端地看向“师愠愉”，目光愈发地清冷纯撤，似是毫无波澜地等待墨色长剑挥落而下。
　　师愠愉冷冰冰地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微扬，黑色的镆铘剑被她高高举起，只需一刻，她便会死于镆铘剑下。
　　突然一道剑气击来，墨色的剑在又是“叮”的一声后脱手，嵌在阴灰色土壤中。
　　师愠愉一惊，看去竟是那先前倒下的白衣女子，一如她的淡雅平静正立于前。
　　她竟然出手伤她？难道她也看出此师愠愉非彼人了？
　　但秋水音已经难以再想下去了，只要花折枝来，她就能放心交给她了。散碎的魂魄早已不知去处，单纯的神识也已无法支配她的行动。她轻轻倒下去，安静得似乎是安眠。
　　师愠愉怪异地看着她，刚刚的晕倒只是引我出来的假象么？
　　花折枝身形一闪，快到阖眼便至，问情剑刺入师愠愉的小腹，她冷冷问：“愠愉呢？”
　　对方不语，甚至连一声闷哼也没有。
　　再逼问也没有结果，花折枝轻轻拔出问情剑：“冒犯了。”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瓶药，递与她，“金疮药，没毒，擦上有些疼，姑娘小心。”
　　师愠愉睁大了眼睛，清秀的皮囊上满是不解。
　　花折枝见她无动于衷，像极了懵懂的孩子，突然她笑了：“拿着呀。”师愠愉不可思议地接过药，忽地垂下眼帘，幽幽地往阴林出口瞥去一眼。
　　这一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被花折枝看入眼里，她笑了笑，收起问情，向蓝衣女子走过去。
　　“秋姑娘？”她蹲下来，轻轻唤了唤。
　　花折枝低下头看她大部分埋在臂弯里的脸，却猛然发现那白皙的凝脂上竟有一道血痕，从她苍白的嘴角渗出来。
　　她突然变了脸色，三指把在秋水音腕脉，细细感受那微弱的跳动。
　　三魂竟然散了这么多？！怎么回事？
　　花折枝再不能淡定自如，那是一条命，而且，她若死了，谁还能寻到苏瑾子？
　　她横抱起秋水音，却不由得感叹——这样瘦弱内敛的一个女子，怎么非要担下这么多事……花折枝点足轻掠，用最快的速度在一刻香之内便由一道白光闪到落脚的客栈前。
　　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一夜后的事，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已是客栈内那紫檀木制的床梁了。
　　秋水音心里笑了笑，不成想还是回来了。
　　“秋姑娘怎么这么早便醒了？”此刻端水进来的师愠愉连忙道。
　　纵使她还记挂着“师愠愉”将自己的三魂打散，但也识得此人是否是师愠愉本人：“师姑娘，没受伤吧。”
　　师愠愉放下热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什么事，秋姑娘伤得如此严重还记挂着我，劳心了。”
　　秋水音如今浑身酸疼，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只好用那微微沙哑的嗓子问：“师姑娘怎么回来的？”
　　耳畔传来拧毛巾的声音，随即便是师愠愉的声音：“先前被折枝叫出去，说是要到远些的地方说事，我便跟着，不知怎么地，跟到一半人就不见了，找了好久也便回客栈来。然后就是折枝带你回来，秋姑娘那时晕了过去，今日是姑娘你昏迷的第二日了，伤成那样居然恢复这么快，秋姑娘果然不是凡人……”
　　秋水音听着，只觉得熏香难忍，倦劳的眼皮又不争气地眯上，脑海里呈现了许多斑驳的过往，又似是一场遥远的旧梦。
　　师愠愉看着她昏睡下去，温婉的笑容又凝了凝，眼眸里漾起一层冷冷的怪异。
　　她从袖中拿出一点熏香，燃上，既而便是一阵幽深的香气萦绕在房中。
　　巳时一刻，花折枝才回到客栈，如旧的面容看不出此刻有什么不同。而早在窗前寻觅来人的师愠愉看见花折枝的身影，撩起些素白广袖长裙便哒哒下楼来迎接。
　　“秋姑娘如何了？”白衣女子淡淡问，即使对方差点命丧黄泉，而她却仿佛在随口一说别人家的事那样从容。
　　师愠愉笑了笑：“没醒呢。”
　　花折枝点点头，对师姑娘莞尔一笑。
　　她走上楼，长剑负在身后，正要去开秋水音的房门。师愠愉不禁心中一紧，垂眸不去看。
　　花折枝轻轻开了门，却嗅得一股奇异的香味。女子细细闻着，蓦地眉头一紧，一个身形闪到香味的始端——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