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十世镜》花想容i

8、忆

　　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她其中的意思，秋水音只觉得头一晕，再度睁眼，便是寒潭之外了。
　　秋水音看着那一潭死水，突然听得身后淡淡的一句：“秋姑娘。”
　　花折枝向她走过来，秋水音抬眸，与她四目相对，突然想到初见她时，花折枝是温柔文静的，而自从那初见一夜后，便是语气平淡，却又没有一丝冰冷，似是心里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
　　——一切对她来得太快，这样的改变，也在情理之中吧？
　　秋水音站起身子，不知为何，她感到花折枝看她时，一丝怀疑从她眼里闪过。
　　“刚刚那是魅吧？花姑娘可有察觉到其他什么？”
　　“嗯。”花折枝垂眸，“画皮可能就在这里，如此，愠愉也应就在此处。”
　　秋水音看着那波寒潭，试探性地问：“花姑娘认为，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花折枝想起方才历经的种种，不由得心生好奇，望进那一片深邃的小径：“我去里面找找。”
　　秋水音猜也猜得到，花折枝如此定是与之前的魅所编幻境有关，于是提议道：“那花姑娘你前去那处，我去潭底瞧瞧。”
　　两人相视一笑，会意着转身离开。
　　秋水音临着平静的潭面，宛若精心打磨过，毫无涟漪。她水蓝色衣袖一扬，洒出一片桃木粉，顷刻间，阴风的哀怨便戛然而止。
　　她趁着此刻桃木压下怨气的一瞬，纵身跃入寒潭。
　　顿时，冰冷侵体，水下一片混沌，黯淡无光，她屏息凝气，欲深潜潭底，然而水压着实越来越强的同时，她也感到身边怨气愈发聚拢，压着她柔弱的身子，她想停下来，可身边的潭水似乎早已凝固，让她在短短几秒间难以呼吸。
　　那是怨魂的束缚！
　　混沌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不断向她挤压，竟然连怀中的辟邪草也化为了灰烬！
　　咦？怎么会？她惊然抬头，向最顶上看去，一片混沌中那最后的一抹幽蓝，仿佛是在希冀着什么。
　　辟邪草一旦破碎，所有的怨魂不再有顾忌！
　　生前所有的怨念终于在千百年来找到了宿主，霎时间，深深潭水中、那无数的怨魂竟向同一个蓝衣女子而去。
　　秋水音突然身上有了千万怨魂噬咬的钻心疼痛，啃噬在她的肩膀、腰上、腿上，活生生扯去好几块血肉！
　　秋水音无助地挥舞着瘦削的手臂，以图驱赶怨灵，可，一点用也没有。
　　怨魂不歇，源源不断地涌上去。
　　突然，她的心蓦地一疼，扯起旧忆，仿佛真真切切地历经过似的，但……那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她好像看到了一座小桥，桥上过了一个红衣女子，一袭红衣浓如烈酒，又美得温婉。
　　忆起那名女子，好像又是件很久远的事。她的心又蓦地一疼。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想着，一时间竟也忘了身上无尽的痛楚。
　　她又好像忘掉了很多事。师父所教的本事、渊主的嘱咐和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命运……还有什么呢……？
　　一道白光劈开混沌，寒芒刺进她无助的眼睛。就在那白光出现时，秋水音感到束缚啃噬在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怨魂被白光切作微尘，散在潭地，一直一直沉下去，看不见底。
　　秋水音怔了怔，但是白光消失后，只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自己晓得，那样的噬咬让她感到了麻木。
　　蓦地，蓝衣女子的水袖被什么一扯，仿佛是要被带到哪儿去。
　　蓝衣女子向袖子那边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于是她不愿再管是哪只怨魂要将她带走，不反抗不依顺。
　　她突然有了似是积攒千年的想哭的冲动。
　　那个红衣女子突然又浮现眼前，秋水音心一紧，好像打动了隐隐的底线。
　　当第一滴眼泪融入了那墨色寒潭里，衣袖突然失去了牵引，转而腰上被一只手环住，向那潭口极速游去。
　　出潭一瞬，她才看到外边稍微陌生的景色，同样的死寂，没有一点光芒。
　　那只手将秋水音平摊在岸上后，一个平静的话语响起：“秋姑娘，冒犯了。”
　　花折枝作揖，虽不明秋水音为何现在这副模样，但作为旁人，终究不好过问。
　　万幸的是秋水音只是魂魄被咬得残缺了些，忍忍还是能继续走的。
　　秋水音愈发地怔了，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林子邪得很。”
　　“若是秋姑娘此刻无碍，便先回客栈吧。愠愉我一定要找到的。”花折枝此刻很是坚定，少见的没有遵从秋水音的意见。
　　秋水音听得，无奈道：“我们目前的目标是苏瑾子。少了师姑娘不过是麻烦些罢了。”
　　然而花折枝只是平静的一句：“秋姑娘莫多言。”
　　秋水音愣住了，她竟然为了师愠愉而变得冷冰冰的。
　　“此行，莫动凡心，何况你们都是女儿身。”秋姑娘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甚是哀怜，“你找到关于她的一丝一毫了么？”
　　花折枝听得此言，想起不久前娘就对她说，同为女儿身是绝不能相爱的，此之谓逆天矣。但她执意寻找师愠愉，只是因为不想看一个唯一能走近她心的那人离开而已。
　　突然吹来一阵细细的花香，花折枝皱起眉头，问情剑为了支撑几乎倒地的花折枝而被强嵌入泥土三分。
　　看着花折枝如此，秋水音将她扶到一边：“花姑娘？”语气带着五分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