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十世镜》花想容i

6、画皮

　　“花姑娘，你看什么？”秋水音慢慢倒上药粉，看她垂手立足，几分担心模样。
　　只可惜师愠愉只顾害羞，竟是漏听了这一句“花姑娘”。
　　“愠愉受了伤，我担心。”花折枝淡淡说了一句。
　　秋水音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倒是师愠愉，听得这一句，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而白皙颊上窜上红晕，她强耐住心中的激动，埋在臂弯里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任凭肩上撒药时剧烈的疼痛肆意地掠过她的身体。
　　“师姑娘，疼么？”秋水音轻轻问。
　　“不疼。”那短短的两个字，负伤的素衣女子却分外明朗起来。
　　擦完药，秋水音正欲退出去，花折枝见此景，下意识也要出去。
　　难道与世隔绝等于没情商么？
　　秋水音看了她一眼，缓缓关了门。
　　花折枝不由得愣住了，那眼神……她是在告诉自己要留下来么？花折枝不禁回头，看了眼趴在床上至死不动的师愠愉，慢慢走了过去，而眼神中则是赴死一般的神情。
　　已然到了饭点，老掌柜准备好饭菜，秋水音摆好碗筷，等着那两人下来。
　　不一会儿，花折枝便扶着一脸春光灿烂的师愠愉下楼，一步一步都走得慢。
　　然而，等到走下来，花折枝才发现秋水音故意把方桌的四条凳子拿走了两条，还刻意把两碗筷放在同一边。
　　花折枝看着在掌柜那儿聊得热闹的身穿蓝衣的秋水音，冷光刮去一眼。
　　“折枝，你坐这儿好么？”师愠愉看着她，满心的期许。
　　“嗯。”她淡淡回答，坐下来，高喊一声，“秋姑娘。”
　　秋水音回头，看着那两人，微微笑了笑。
　　“吃饭吧。”秋水音坐下来，低头细细地嚼饭。
　　“折枝。”师愠愉轻唤，伸手夹起菜，往她碗里放，“你该多吃些才是，太瘦了不好。”
　　花折枝不语，只是看着那细嚼慢咽的秋水音，见她不动，便用内力凝成言语，传给秋水音：“什么时候告诉她实情？”
　　秋水音若无其事地用同样的方法回答：“她此刻需休养，莫让她急火攻心。”
　　“你在害我。”
　　“我在帮你救她。”
　　“当真要带她走？”
　　“打听过了，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
　　“我要一直装下去？”
　　“花姑娘幸苦。”
　　只可怜花折枝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靠细节发现些东西。
　　“折枝？折枝？”见花折枝一直盯着秋水音，师愠愉差点以为她灵魂出窍了。
　　“没事。快吃吧。”花折枝深吸一口气，看着着纯净明丽如江南三月的姑娘，淡淡道。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优美的笛声，随着夜风在街道间回旋。
　　蓝衣女子停下碗箸，惊喜地抬起眸子，奔到客栈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但笛声未歇，冷寂的街道没有活着的东西。
　　她左寻寻右觅觅，一身蓝色的衣裳像是碧波水影，美丽至极。
　　蓦地，屋顶闪过一道黑影，秋水音不及思绪，点足跟上。
　　屋内的人也看得迷茫，只有花折枝脱口低唤：“秋姑娘。”随即白影一掠，也消失在屋子里。
　　秋水音眼见黑影越来越远，笛声却丝毫不歇，轻功十足耗内力，而那黑影的笛声却不见疲，难道……
　　秋水音不由得一惊，掠出平城的身子又往城中掠去。
　　古城上方，一轮新月勾起漫天流霜，女子的似水衣裳，飞舞在凝水寒光里，好不显眼。
　　“秋姑娘。没事吧？”急急赶来的花折枝见秋水音回来，想来也是无果了。
　　“快回去。”秋水音冷然道。
　　蓝白相间的两道影子在夜色下流过几刻，便急忙落在客栈前。
　　秋水音快步入店，一眼没瞧见那素衣女子，便对满腹疑惑的老掌柜问：“掌柜的，师姑娘呢？”
　　“不是被这位公子带走了么？”掌柜懵了，看着花折枝。
　　“我不曾带走过。”花折枝淡淡地回答，心中明了三分。
　　“花姑娘。”秋水音突然轻唤一声，“那位师姑娘的身份很重要，方才引我出去的应该只是幻象，有人伪装成你的模样用调虎离山劫走师姑娘。”
　　“那是什么人？”花折枝问。
　　秋水音用内力凝话给她：“此行你我将至滇南，真正要取的不是古芝，而是寻找苏瑾子，古芝只是幌子，目的是为了迷惑当时在场的暗卫，暗卫出自一个极其阴暗的组织，是你我乃至墨渊的对立面，她们掠走师姑娘，是因为师愠愉是我们找到苏瑾子的关键线索。方才那人，名唤画皮，善伪装。”
　　花折枝听得很明白，然而，她却冷声问道：“墨渊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们？”
　　秋水音微愣，朱唇轻启：“以后你会晓得的。”
　　花折枝听罢，不愿多说，只是看着夜空，静静地想些什么。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主意，最厉害的不是武功最高的，而是最擅长伪装的。
　　花折枝看着秋水音微蹙的柳眉，淡淡分析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若是解决我们，那便再无后患。”
　　秋水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而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
　　“照你说的做。走吧。”秋水音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往外头走。
　　“姑娘。”掌柜急忙唤住她，苍老的声音是无尽的温暖，“城中已经闹了许久的鬼了，知道留不住二位，这三株辟邪草，就姑且送给你们了，保重。”
　　都该是素不相识。
　　“谢掌柜。”花折枝曲躬作揖，将一株递与秋水音。
　　半时辰后，平城外，秋水音与掌柜谈话时，他口中那个很邪的阴林。
　　月光如水，倾遍大地，然而那原该温暖的月华，在这阴林中却显得冷然而可怖。
　　密密麻麻的湿润阴林，回荡着阴风的嘶鸣，似是鬼魅的哀嚎。
　　如此的阴冷中，两个人御风而来。
　　“咳咳……师姑娘会在这么？”微微咳嗽着，秋水音对身侧并肩而行的女子道，“这地方那么古怪，你为什么来这？”
　　“来这玩玩儿。”白衣女子抬眼看了同行女子，淡淡道。
　　此话一出，差点没把秋水音气死，又十分无奈地继续跟着。
　　到底是为什么来这儿啊？脏的很。
　　此时，并肩而行的两人，正经过阴林的一处寒潭，宛若一块圆形铜镜，月华映下，显得阴森极了。
　　秋水音看向一边阴丛，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微微一亮，轻轻走过去。
　　而花折枝立足，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一个古老的符咒。
　　突然，她睁开双眸，入眼的便是一湖死潭，潭中竟有无数鬼魅，正露着半条身子，腐烂一半的残缺手臂瘦骨嶙峋，不停地向花折枝抓来，同时不停哀嚎，似是在宣泄着千年来的不满。
　　花折枝下意识退了一步，突然想起身侧人，于是她抬起眸子，左右寻找，可是，秋水音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她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秋姑娘。”
　　林中开始回荡起她的回音：“秋姑娘……秋姑娘……姑娘……姑娘……”
　　“秋姑娘。”
　　话音方落，回音还未开始传递，身后便传来温柔的一声：“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