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主小时候》北风吹鹅

31、往事

　　“挽儿，你终于来了！”

　　苏珮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上半身来，也不管现下自己的形容看起来有多么的狼狈，双手揽着陆挽的腰不住的哭起来。陆挽顺势在床边坐下，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就那样抱着她也不说话，安抚似的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苏珮慢慢停止了哭泣，双手松开陆挽，估计是有些凉了，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被子。陆挽见她双眼红肿脸上泪痕的泪痕七零八落，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她接过攒了攒脸上的泪，又梳理了了一下因为泪水的粘合贴在两腮的鬓发，幽幽道：“我爹要我嫁给表哥……”

　　“嗯，我方才……听说了。”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素芳与锦竹的争论，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算帮助师娘，因此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地应一声。

　　苏珮并不在乎她的反应，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感觉老天在跟我开一个很大的玩笑……”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如何组织语言，怎么讲才能让他人明白自己的想法，“诣表哥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来到我家的，那时候母亲还在，记得那天风和日丽，我吃过早食去给母亲请安，没想到久病卧床的母亲竟然坐在梳妆前梳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我以为她的病好了便要她陪着我玩，她牵着我走到院子里，告诉我一会儿爹爹会带回来一个哥哥，告诫我不许淘气，要与哥哥好好相处……那是我第一次见诣表哥。”

　　饶是刚哭过眼圈红肿也掩盖不了回忆时眼睛绽放出来的光芒。那段记忆对师娘来说应当是很美好吧，陆挽想。

　　“当时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哥哥要来我们家，也问了出来，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说诣表哥是个可怜的孩子，其他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一个拜了把子的兄弟在外出进货的时候不小心船翻了，他自己连同妻子一同死在了那次事故中，只留下一个孩子。原本以为家里的亲戚会收养诣表哥——哪怕是看在他父亲留下的家产的份上，谁知道那些人不仅不顾礼义廉耻的霸占了诣表哥的家产，还苛待诣表哥，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跑到郑家将诣表哥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时，苏珮下意识的攥紧了被子，她忽然想起那日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薄薄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母亲见了赶紧教人取了大氅给他披上，还不忘唠叨两句父亲不够贴心，怎么不给他批两件衣裳，让他这么一路冻过来。

　　“在爹爹的安排下，我和诣表哥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只要是我有的诣表哥也都有，说实话我当时还有些小嫉妒，因为父亲母亲对他实在是太好了，特别是母亲简直比对我这个亲生的还好。后来母亲去世，爹爹忙里忙外忙着操办各种事情无暇顾及我，是诣表哥陪我走过那段痛苦的时光，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对表哥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自此之后我与表哥之间的情谊更是深厚，表哥对我颇为照料，几乎是百依百顺包容我的一切小脾气……我那是就想如果我将来能够嫁给表哥就好了……后来爹爹开始让表哥接管家里的生意，我听见有下人在下面嚼舌根说爹爹想让表哥当自己的女婿，我虽然表面上呵斥了他们，可是心里却希望它是真的……”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表哥在故意疏远我，他在极力的避开与我单独相处，见了面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有时候甚至是不客气的恶言相向……刚开始我以为是闹着玩的，可是日子久了，我就认清了现实……我不再缠着他，我怕他会厌恶我，觉得我令人讨厌……有一次我去给爹爹送参茶，我听见爹爹在书房里问他可愿意娶我……我当时躲在门口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然后我听见他清清楚楚的说了两个字‘不愿’……那两个字就像刀子一样一笔一划割在我的心上，将我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心口在一缩一缩的抽痛，没想到即使时隔这么多年，再提起当时的情景还恍若在眼前历历在目，连当时的痛楚一丝一毫都不差。

　　“我开始刻意的忽略对他的那些情愫，一点一点将它摒除，可是总有那么丝丝缕缕残留下来，搅得我神魂颠倒寝食难安。直到我遇见了严公子……他就像一根浮木，在我快要将自己淹死的时候，从天上降落，将我带离深渊……”

　　“我以为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命定之人，我已经完全把表哥放下了，可是谁知道他却在这时候答应了爹爹要娶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

　　笑着笑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顺在脸颊一寸一寸的下滑最终无声没在薄衾之中。

　　陆挽见她又哭又笑，心里无比酸涩，张开双臂将她揽到怀中，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苏珮用手将眼泪胡乱一擦，轻轻将陆挽推开，摇摇头道：“我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挽儿你就先回去吧，我没事的，等想通了就好了。”

　　离开苏宅，陆挽心情复杂难以言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处理当下的局面，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如今她这个旁观者亦是觉得如同周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烟雾一般让人迷茫无处寻。之前只知道师傅负了师娘，以为阻止它发生便是明智之举，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小风吹过，鼻尖嗅得一缕十分浓郁的木樨香。如今已是秋冬交替之时，桂花大多已经败落，就算有也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小点，不细闻根本就发现不了。可是这缕香却浓烈得让陆挽恍惚中还以为自己仍置身于小隐寺之中，四周皆被木樨树包围，顺带着连思绪也飘离了。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施主不可强求……”慧明大师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荡，那声音扰得她脑袋直发胀。

　　自己这个旁观者都如此烦恼，更何况苦于其中的师娘。以后还是经常来看看师娘多宽慰宽慰她才好，陆挽暗暗思量着。

　　……

　　一日看完苏珮从苏宅出来，陆挽惦记着要给慕云殊买梅花糕，便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前门的大道，而是绕到了苏宅后面隔了两道街的一个胡同里面。

　　这梅花糕是杭城的经典小吃，酥酥软软，清香可口，陆挽和慕云殊都很喜欢。虽说街上有很多卖的，可是要是论地道还是这胡同尽头的梅记做的梅花糕最好吃，不仅色味俱佳，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会特意采当季的梅花做馅，这是别家都没有的，听说为了常年都能够做梅花糕，梅记在冬天都会大量采集梅花收集起来，等到来年梅花不再的时候备用。可是梅花的量终究是有限的而且不易保存，故而夏春秋三季梅记每天仅出售一百个，多被达官富人们事先预定，还未出锅便已经一抢而空，一般人根本就买不到。

　　陆挽早有耳闻只是却没有机会尝到，后来在苏珮那里尝了一块才知道果然是实至名归。所幸如今梅花已经开了，梅记不再限量，陆挽和慕云殊也终于可以一饱口福。

　　走着走着，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站在墙角附近。原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两人站着一起十分违和，让人想忽略都难。

　　背对着陆挽的是一名女子，衣着光鲜亮丽，头上插着一根金钗，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再看身段像是一个妙龄女子。她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里拿着破碗和打狗棒。看样子好像是那女子跟他说了些什么，那乞丐不住的点头哈腰，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见此番情景，陆挽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一般来说，别说这种看起来像是富家的女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都不屑于与乞丐打交道，更何况是站在如此偏僻的胡同墙角进行交谈。

　　陆挽故意放慢了脚步，两只耳朵早就支棱起来，极力的想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无奈距离太远，纵使陆挽身负武功听力比一般人灵敏也无法听清他们在讲什么。

　　只见女子从袖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乞丐的碗中后飞快的缩回手，好像慢一点那乞丐身上的脏污就会沾到自己身上似的。

　　那乞丐却丝毫不介意，从碗里捞出银子掂了掂，又放到嘴巴里用牙咬了一下确认过货真价实之后，这才笑眯眯的离开了。

　　眼见那女子要转过身来，陆挽有一种偷窥要被抓包的感觉，便移开了眼睛，匆匆离去。

　　若是她晚离开那么一步或者多看上一眼，她就会发现那个女子她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