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混吃等死》金面佛

4、不道德交易（四）

　　惊天大逆转！议员酒店嫖.宿子虚乌有？江州在线全体栏目组对丁一小姐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非常抱歉。”身穿小西服的尤佳面色凝重，站在主播台前，深深地三鞠躬，“身为新闻工作者，犯了想当然的错误，在新闻信息未经核实之前，就擅自播出了疑似消息，对观众有诱导之嫌。再次，对于新闻当事人以及所有观众，我真诚地道歉，并将竭尽所能弥补过失，希望能够减轻对当事人造成的伤害。目前，我们从警方得到的进一步消息是，警方并未掌握嫖.宿事件的实际性证据。”

　　新闻中，记者的话筒追着警察局长：“请问，警方发现此案中不道德性.交易行为的实证了吗？”

　　局长额头上沁出了晶莹的汗珠，神情严肃：“关于此事，我们警方目前只获得了李正和议员的口供跟情况说明，尚未找到其他证据支持这一说。因为证据不足，我们也没对女当事人进行任何处罚。这件案子所有的流程我们都是按照规则走的。”

　　“也就是说嫖宿事情子虚乌有？”

　　局长的脸绷得紧紧的：“警方办案是拿证据说话的！”

　　“砰”的一声巨响，局长重重地拍着桌子，恼羞成怒：“上新闻，老子想要上这样的新闻？看看网上怎么说的，新一轮处.女卖.淫案又开始了；一个女孩子，不得不用处.女之身来证明自己人格的清白，是多大的悲哀……现在所有人都在看我们警察的笑话。聂磊死到哪儿去了？他捅的篓子他来收场！”

　　一圈的警察全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火山喷发时上赶着去送死。还是何田借着尿遁，拼命给聂磊打电话：“立马死过来，局长要活烤了你。”

　　聂磊龇牙，冲丁一点头：“回来我再跟你说。”

　　他立刻洗干净了脖子，送到局长面前等着下刀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局长的风箱呼呼呼直喘气。他围着聂磊足足转了五圈，等聂磊心里头的自我反省报告从一千字愣是飞奔到三千字的时候，局长肥厚的手掌才拍上了聂磊的肩膀：“好！你小子，救了好几条人命！”

　　所有人悬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全都回归了原位。一向跳脱的何田索性直接对着局长抱怨：“领导，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局长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功过不相抵，犯了错误还得给我好好反省。何田，我看你打断干内勤了是不是？瞧瞧你做的丢脸的事儿。”

　　何田立刻缩下了脑袋，不敢吱声。

　　局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手一挥：“都跟我过来，一人三根香，谁都别落下。这一年才过去一季呢，不管是哪路的神仙佛主，见者有份，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别再出事情了。”

　　何田的胆儿又肥了，坏笑道：“领导，你这可是封建迷信啊。”

　　“封你个头。”局长瞪眼，“说的谁家清明不上坟一样。这是寄托了我们对江州人民美好的祝愿，知道不？”

　　白警官死命捅何田的背，瞧他这没眼力劲儿的德性就烦得慌。

　　烧香完毕，局长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明天不当班的，统一来我家吃饭，给你们安排了卡拉OK。瓜田李下，咱们就在屋里头自己玩。”

　　一屋子的人全都乐坏了，围着局长各种赞美。局长挥挥手，示意聂磊帮他拿洗手液，一手的檀香味，叫人闻到了影响不好。

　　水龙头哗啦啦的响，局长人长得五大三粗，洗起手来却是细致的很。他慢条斯理地打着泡沫，声音跟动作一样慢腾腾：“怎么样，查出个三五六没有？”

　　聂磊拧开了旁边的水龙头，也跟着一块儿洗手：“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当天下午，李正和与夫人一道去看了心理医生。”

　　局长的声音跟水一样漂：“怎么着，不是他陪着她夫人一块儿去？”

　　聂磊斟酌了一下说辞：“现在是谁陪谁不好说。我私底下找人了解了一下，之前李夫人好像并没有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局长抬起了脑袋，晃晃脖子，长长地吁了口气：“难怪呢，大概他的情况还比较严重。”

　　聂磊对着水池甩干了手，轻声道：“我咨询了心理学专家，初步考虑是焦虑症或者抑郁症之类的情况，影响了他的睡眠。”

　　他没说出口的是，也许影响的不仅仅是睡眠，甚至影响了他的执政能力。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无法胜任正常工作。

　　“先不要轻举妄动。”局长突兀地开了口，“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你手上案子不少吧，不要厚此薄彼，任何工作都不能掉以轻心。”

　　聂磊点了点头，将话题转移到了丁一身上：“李正和那边主动站出来澄清是不可能了。到现在，他的态度依然非常强硬。我准备劝丁一去参加发布会，自己当着媒体的面澄清。”

　　局长擦干了手，将纸丢进篓子中，微微笑了：“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议员的家务事只要不违法，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吧。该我们澄清的我们澄清，不该我们动手的给我把手缩好了。”

　　聂磊冷笑：“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局长毫不客气地拍了下聂磊的脑袋，板起了脸：“好好说话。”

　　聂磊一缩脖子，赶紧溜出去吃午饭。

　　为了庆祝没闹出人命案，局长特地点了外卖叫大家一块儿吃。外卖小哥人一到，众人纷纷磨刀霍霍，准备饿虎扑食。局长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直接将一群人瞪老实了。聂磊赶紧趁机捡了两盒子的饭菜，匆匆忙忙奔去找丁一了。

　　何田看着聂磊的背影，龇牙咧嘴：“磊子这是要假公济私的节奏啊，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局长瞪眼：“就你话多，吃你的饭。”

　　休息室里头，聂磊看着挂在墙壁上电视播放的新闻，满脸殷切地劝说丁一：“你趁机开个新闻发布会，彻底澄清这件事吧。”

　　丁一对于看人类新闻毫无兴趣。她趴在桌上，脑袋晃到了另一边，眼睛盯着桌上的饭盒。

　　聂磊福至心灵，立即捧着饭盒蹲在她身旁，主动邀请：“一桌子饭菜，我特地给你挑出来最好的部分。”

　　丁一张开嘴，等到聂磊一口口的喂得差不多了，她才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安抚了他一句：“你放心，我不会投诉你的。”

　　她才懒得动弹。

　　聂磊手一抖，剩下的那点儿饭菜差点儿全倒在了地上。他清了清嗓子，绷著脸：“我要是怕这个，一开始我就按照李正和说的定案了。我是为了公平正义才坚持到现在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是不是？为着给你证明清白，我都没再去找尤佳扯皮了，我追查的案子我也暂时放下了！”

　　“你扯的过她吗？”从进警察局起，丁一就没正经吃过饭了。吃饱喝足的她，十分满意，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晒太阳的波斯猫，嘴巴微微一张一合，“那案子，你有线索了？”

　　聂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两个问题，他的答案都是否定。他绷起了脸，没好气瞪丁一：“别转移话题，说你的事情呢！就是因为你这么懒，什么都懒得动，所以江州酒店才这么有恃无恐，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直接把你给赶出来了！你看看你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你自己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吗？不蒸馒头争口气，你起码得证明你不是包子，可以任由别人搓圆捏扁。”

　　丁一打了个呵欠。警察局的条件比五星级酒店差远了，她这两天一直没有吃好睡好。她看着新闻中的江州酒店，晃了下脑袋，找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继续趴着。

　　聂磊龇牙：“你属猫的吗？怎么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你再看这酒店也没用，你已经被赶出来了。人家忙不迭地开了新闻发布会，跟你撇清关系。”

　　电视屏幕中，记者询问路人：“请问你如何看待这次事件中江州酒店的表现？”

　　“感觉很不安全。”被采访的路人摇了摇头，“客人在酒店中的消费情况就这么被拍了视频公布出来，真让人担心酒店对客人隐私的保护，太可怕了。而且说是宾至如归，哪家会在自己家人连警方都没定罪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将无端碰上麻烦的家人给推出去，还盖章定罪啊。这样落井下石，感觉酒店完全没把客人当回事。反正，我是不会选择这样的酒店入住的。”

　　聂磊愣住了，惊恐地转过脑袋看丁一。这，是她的手笔吗？作为对酒店迫不及待跟她划清界限的报复？

　　不会的，聂磊立刻摇头，在心中下了定论：她这么懒，应该不会费这个心。

　　丁一软软地趴着，似乎身上没长半根骨头。她突然间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正对上聂磊探究的眼神。

　　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似乎洞悉一切。

　　一股战栗从尾椎骨直接蹿到天灵盖，聂磊差点儿没跳起来。他猛的挪开视线，竟然不敢直视丁一的眼睛。他现在相信丁一的确有催眠术，恐怕不仅仅是能够将人催睡觉的催眠术。

　　聂磊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了电视屏幕，没话找话：“你还挺上镜的，连新闻镜头都扛得住。”

　　窗户开着，警局大楼外面的喧闹声拯救了聂警官的尴尬。江州酒店的发言人又一次出现在了警察局大楼门外。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是迎接酒店尊贵的客人丁一小姐回去居住。

　　“丁一小姐是我们长期的忠实客户，酒店为她提供宾至如归的家庭温暖。这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乌龙，我们酒店上下所有员工都对丁一小姐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她受苦了，需要回酒店接受我们工作人员精心照料，进行最舒适的休养。为了表达我们对丁一小姐的支持，酒店将免去丁小姐三个月内在店中产生的所有消费账单。”

　　记者们配合地发出了赞叹声，镁光灯一刻不停地拼命闪烁。

　　聂磊站在窗户前转过头，看着丁一懒洋洋的模样，似乎外头发生的一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除了李正和承认嫖.娼那次令她错愕以外，聂磊再也没从这个女孩脸上看到过任何惊讶的神色。

　　酒店代表的动作快的很，聂磊还没组织好要对丁一说的话，穿着黑色西装的代表就笑容满面地出现休息室门口：“丁一小姐，真抱歉，让您久等了。”

　　何田吃完了午饭，打着饱嗝朝会议室外头走，一见外头的气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这是上.瘾了？干什么不在他们酒店里头开新闻发布会啊，以为我们警察局不收费用是不是？”

　　白警官吹着手里头的杯子，眯起了眼睛看动静：“他们想在酒店开，也得主角肯配合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刑侦技术科的王昊若有所思：“哎，你们说，丁一会不会跟他们回去？”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怎么着也得要脸吧。”何田吸了下鼻子，“好歹也得撑起架子来。”

　　白警官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疯了，江州酒店是什么样的生活档次，咱们警察局又是个什么标准？且活当下，跟生活水准比起来，什么都是浮云。”

　　镁光灯闪烁不停，丁一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表情十分应景地收着，半点端倪不漏。不过聂磊老怀疑她是懒得给任何反应。

　　酒店代表的脸都快笑僵了，也没见丁一有起身的意思。尽管他明白这位丁小姐的做派，起身出门对她来说，真是跟天上下刀子一般充满了畏惧。可他自己一直弓着的腰也吃不消。

　　咔擦擦响个不停的快门声渐渐稀疏了，酒店代表以为自己的腰要断了的时候，丁一总算完成了漫长的心理建设，艰难地站起身，声音又轻又软：“好吧。”

　　整个休息室安静了一瞬，然后镁光灯陷入了疯狂。聂磊几乎疑心丁一的眼睛会被闪瞎了，他下意识地开了口：“你就这么走了。”

　　丁一懒洋洋地垂了下眼睛，仿佛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根本没动，慢慢地抬起了脚。

　　酒店代表见状，立刻手一挥，穿着酒店员工制服的四位小帅哥就肩抬步辇走了进来。代表在旁邀请：“您是我们的贵客，哪敢让您多费力。”

　　聂磊唇角抽了抽，十分怀疑丁一人在酒店中时，是靠着专职服务人员推轮椅进出的。让她动一动，简直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丁一微点下颌，坐上了步辇。在记者们的抽气声中，步辇被抬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朝警察局外面走。

　　白警官远远瞧着，忍不住叹气：“这操作，才真是叫人羡慕。”

　　离丁一近的聂磊却忍不住皱眉，徒劳地确定：“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你会出席吗？”

　　春光无限好，光波流转间，他只看到了丁一眸光微动，似乎代替了嘴巴说话，在场的不都是记者么。她还需要开什么记者招待会？

　　聂磊嘴巴张了张，已经到了喉咙口边上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步辇晃晃悠悠到了门边，丁一半眯起眼睛准备打盹。下台阶的时候，抬步辇的小哥脚下一滑，踩到了野猫尾巴，猫爪子立刻招呼上去。步辇颠了颠，丁一身子一歪，直接又被撞醒了。

　　旁边人发出了哄笑。抬步辇的服务生小哥进门的时候就跟野猫杠上了，结果出门居然也没躲过一劫。他的同事也笑：“叫人家盯上了，躲是躲不过的，只能正面怼。”

　　丁一的眼睛眯了眯，微微转下了脖子，目光恰好落在一对像是来公安局报案的母子身上。

　　当儿子的人抱怨母亲：“你越是怕麻烦，就越要从源头上解决麻烦，不然麻烦无穷无尽。”

　　步辇一路抬到了豪华汽车旁才放下，丁一下了步辇，却没有搭上酒店代表的胳膊，而是微微抬起了脑袋：“好了，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从警察局跟到外头的记者们齐齐兴奋了起来，这是不愿意和解，准备撕破脸的节奏？丁一会不会告江州酒店，起诉对方侵犯了她的住宿权跟名誉权？

　　酒店代表表情尴尬，再三再四地邀请：“丁小姐，我们先回去吧。要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委托我们帮您处理。”

　　丁一懒洋洋地笑了，破天荒肯做摇头这种费神的事情：“我自己来。”

　　警察局对面大楼的电视墙上，还在播放尤佳的专题报道：“这件事发酵得如此之快，让我们也始料未及。但最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正和议员先生为什么主动说自己在高档酒店进行了不道德交易呢？因为他的误导，所以大家都认定了嫖.宿事件真的发生了。可究竟李正和议员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他不惜背锅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呢？”

　　真有意思，他们是发现了什么了吗？丁一眯起了眼睛，懒洋洋地朝警察局大楼走去。

　　酒店代表当机立断，赶紧招呼步辇四人组继续为丁小姐服务。

　　丁一微微点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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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申请了周四的编辑推荐榜。在上榜之前都是日更，每天应该晚上十点之前更文。开文我都写不快，而且上篇文被迫改大纲的事情的确影响了我的写作状态。在写作这件事上，我感性大于理性。
这依然是篇推理文，不过比起前一篇，案件要平和一些。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