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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逼宫 ...

  •   永苍明治二十八年,大皇子赫连烨逼宫国都秦桓城,五万叛军直逼天子脚下,举国一片惶然。

      仍在朝上的永苍皇震怒:“逆子!勾党结私、残害忠良、刺杀手足、逼宫宣政殿,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弑父夺位啊?”

      赫连烨直挺挺地跪在殿中,沾着血渍的战袍前后散开,在地上渲染出几朵骇人的鲜红。

      “父皇年迈,儿臣恳请父皇颐养天年!”

      听罢,永苍皇本就削瘦的脸颊一片青白,雷霆之怒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跪着的众臣恨不得遁地离去。

      他原是一代枭雄,只惜早年征战坏了身子,体魄不再。

      众臣噤言,或盼绝地反击,或候枭雄落幕,揣着各自的心思跪了一地。

      门外,黑压压的步兵缓缓逼近,声势浩大。

      赫连烨越发肆意,他径自起身,直视他那不可一世的父皇。

      若不是父皇迟迟不立太子,皇贵妃的地位直逼母后,他不会趁东方孤诣闭关冒险逼宫。

      永苍皇冷笑:“你就这么想坐上这个位置?”

      赫连烨端着一脸桀骜:“上位者,能者居之!”

      永苍皇骤然起身,身子几晃,身后的徐永全忙上前搀扶,却被挥手打退。

      “上位者,能者居之”,这话出自他口。看着惶恐不安的心腹与不敢直视自己的反臣,他气急而笑。

      “确实,能者居之,朕还没死,都以为了不起妄想想夺朕的江山!”

      他目露讽刺:“你以为你能如愿?”

      赫连烨厉眼轻眯,永苍皇的神色让他不解。
      他拥兵五万,二皇子赫连煊的党羽或被杀或监禁,便连忠皇党荣国公等人也被他困于内府,还有何人能力缆狂澜?

      成王败寇,他以为他是王,神色坚定而自得。

      “大皇子且看身后。”一直跪在地上的旭王突然轻叹。

      旭王曾是他的恩师,赫连烨心感不妙,猛地回头,发现步兵整齐有序地停在十米之外,领兵之人甚是眼熟,竟不是他的心腹!

      “你不是死了吗?”赫连烨咬牙切齿。

      赫连煊身着战袍独自走到赫连烨跟前,笑得意味不明:“大哥的暗卫眼力不佳,一不小心竟杀错人了。”

      杀错人?赫连烨突然想起那无所不能只手遮天的国师东方孤诣,据闻东方氏祖先乃巫族人氏,不仅会种盅还会罕见的易容术。

      思及赫连煊的阴险狡诈,他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他被算计了!

      如此大反转,堪称戏剧,然胜败已分,跪着的、立着的有人忧有人悦,更有妄想推托责任的。

      “皇上饶命啊!是……是大皇子!是大皇子逼臣的!”

      “来人,拿下。”赫连煊轻声唤道。

      “是!”

      正打算求饶的反臣看着求饶之人被一脸肃穆的禁军堵嘴拖走,大气不敢出,身子抖得筛子似的。

      “咳咳……”永苍皇咳嗽出声,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赫连煊撩袍跪地:“林大人言语无状,儿臣一时难抑,请父皇恕儿臣僭越之罪。”

      永苍皇神色莫测,也没叫他起身,反而直直地盯着赫连烨,宛若凌迟。

      赫连烨攥拳垂首,一言不发。

      他心感不甘。作为正宫嫡子,却从未被正名,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这龙椅也本该是他的!

      赫连烨倏然抬头,满脸控诉。
      父皇当真要杀了自己让赫连煊继位、让东方氏独大、让永苍皇族易名?他赫连煊不过是一个傀儡!

      赫连烨狠抿薄唇,也不求饶,绷着心神静候发落,只额间细汗密布。

      他在赌,赌父皇不舍!父皇惯不喜软弱,求饶只会让他愈发失望。
      头顶传来永苍皇冷酷的口谕:“来人!”
      嗓子却似黏了一口痰,异常沙哑。

      禁军听令,跪着的反臣越发惊惶,一股尿骚味在殿中弥漫。

      “赫连烨,携兵谋反,罪不可赦,即刻打入天牢……永不得释放。”

      赫连烨背脊倏松,瘫坐于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永苍皇,头似顶着千斤巨石。

      起码命是保住了,他闭眼无言谢恩。

      垂首跪于一旁的赫连煊薄唇轻动,微侧的目光盛着怜悯。

      赫连烨倏然睁眼,一脸愕然地看着赫连煊,后忙挣开左右扑到永苍皇脚下:“父皇!母后……此事母后不知情,恳请父皇轻饶母后!”

      “不知情?”好不容易平静了些的永苍皇猛地将缴获的“圣旨”摔在他的脸上。

      “不知情你怎么偷的兵符?又如何盖的玉玺?赫连烨!你真以为朕一无所知?还是以为你那愚钝的母后能将朕当猴子戏耍!”

      近日,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原以为是因旧疾复发,原来竟是皇后给他下了药,便连日夜侍疾为的也是他身上的兵符与玉玺。
      果真皇宫无真情,最毒枕边人!

      赫连烨恍然,父皇竟以为兵符与玉玺是母后偷的,且深信不疑。他猛然想起赫连煊避开永苍皇瞧过来的神色,恍然大悟。

      哪有什么天助我也,不过是有人推波助澜坐收渔翁之利!

      他手脚并用往前攀爬了两步:“父皇,兵符非母后私窃,玉玺也非她私盖,是儿臣的人!母后是无辜的,她至今被儿臣药晕在昭华殿!请父皇彻查!”

      然而,谁会相信那个在后宫飞扬跋扈的女人私下竟屡劝亲子要听他父皇的话?

      赫连烨急得眼眶猩红。他不敢想象,没了恩宠,向来高高在上的德熙皇后如何度日,那是宫里唯一一个无私宠爱自己的女人!

      看着赫连烨少有的失控,赫连煊垂下双眸,眼中似有东西在闪烁,忽明忽暗,最后化为一片孤寂。

      “现你没资格求朕,来人,带下去。”
      说完,尤似不解恨,又道:“皇后教子无方,德行有亏,剥夺“德熙”封号,永禁昭华殿。”
      同样是终生软禁,至于旁人,且等清算。

      “父皇!母后是爱您的,您不能视而不见啊!”

      永苍皇挥了挥手,禁军再不敢怠慢,忙扯着声嘶竭力的赫连烨下去。

      临末,企图逼父让位的赫连烨竟得了个母子情深的虚名。

      求饶声不再,宣政殿再复寂静。

      永苍皇看向一旁安静的赫连煊——他的“爱子”,神色不明:“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赫连煊姿态谦卑:“儿臣不敢向父皇讨赏,反而十分惭愧。”

      “惭愧?”

      “前几日儿臣看到皇兄屡次出城,猜测定不寻常,却未加查探。若儿臣早日发现或加以警示,今日皇兄许不会冲动行事,父皇亦不会陷入为难之境。”赫连煊以额贴地,背上的目光怀疑且严厉。

      刚痛失一子,永苍皇并没有慈善半分。

      半饷,威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此事不怪你,你被追杀,还能想到要护住宫里的手足,极为难得。今日一事虽不光彩,却可引以为鉴,可明白?”此番警示已非婉言。

      “儿臣定当谨记!”赫连煊郑重叩首。

      皇朝历劫,后面必有一番腥风血雨。永苍皇扫了眼座下众臣,连下几道皇令,颇有壮年的雄魄。

      “都退下吧。”他脸带灰白。

      徐永全心知皇帝这是累极了,一个招呼,众人要么被拖下去收监,要么小心翼翼退下。

      “你说,朕是不是老了?”声音苍老无力。

      “皇上您正值壮年,只是,您的心累了。”徐永全给下面收拾的太监宫婢打了个眼色,下面的人越发小心翼翼,然后给坐着的永苍皇斟了杯热茶。

      一人一茶,在明亮的宣政殿,颇显孤寂。

      一刻钟后,永苍皇让徐永全将被搁在架上的锦箱拿出,上面是一个月前文澜使臣递来的文书。看着里面的黄纸黑字以及代表文澜国的红章,眼中重新蓄起精光:“宣左右丞相、旭王、北郡王、荣国公觐见。”

      “诺。”看到皇帝重新振作,徐永全悄然告退,心里猜测,皇上这是动了让四皇子回来的心思,看来京城又将历一番风雨。

      ——
      相比外面的风雨飘摇,此时的质子白府竟一派祥和。

      赫连煊看着美得雅致、奢华而内敛的院内景观,再一次感叹,怎么就有质子做得这般逍遥。

      “白棋!”

      “见过二皇子。”白棋行了个简礼。

      赫连煊今日成了大事,心里高兴忍不住嘴贱:“起吧!我说白棋,你虽姓白,但能否莫要总是一身白,有时看着怪渗人的。”他素来喜欢花的绿的,看着年轻。

      白棋并无迎合二皇子风流品味的兴趣,敷衍道:“二皇子若无要事,属下先行告退。”

      “不是,我这是在点醒你!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身边没个姑娘又不喜打扮,莫不是要学你那佛僧似的主子?”
      看着越走越远的白棋,赫连煊身边的侍卫靖安早已见怪不怪。

      “你别走啊!你还未告知我你主子在何处?喂!”赫连煊惊讶于自己再次被一个小小的护卫给无视了,转眼看到正偷乐的靖安,忍不住一扇子过去。

      “笑什么笑?又黑又老又丑的,活该没姑娘喜欢!”

      常日练武让自己变黑自认不丑才二十五岁的靖安无语,用白世子的话来说,殿下这是在找平衡感。

      “殿下,属下刚瞧见白世子往东边的亭子去了。”靖安没有告诉无理取闹的殿下,其实在他与白棋说话的时候,白世子就往这边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之后一如白棋无视他般直接走了。

      “那我们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走?怎好让白兄久等!”说着,赫连煊扇着扇子,一路潇洒。

      远远看去,醉风亭内,白谦一袭银灰色长袍坐于石桌前,桌子的另一端,娴静的侍女静默侍茶,动作如行云流水,手如白雁翻飞,赏心悦目,却仍不能吸引桌上之人半分神智。

      亭子外,一素衣女子对湖抚琴,乐声缠绵,余音缭绕,如痴如醉,却仍不能让桌上之人失神片刻。

      只见那人素手执书卷,品茶阅书两不误,如僧如佛。

      若不是一早就见识过此人翻云覆雨的手腕,赫连煊只以为这是一双诗情画意的手。

      “你倒会享受,却也不会享受。”此茶此乐此景,独此一府,视二美如无物,独此一人。

      赫连煊径自落座,叨念道:“真想知道,怎样的美人方能入你佛眼。”

      赫连煊欣赏着湖边的倩影,连名动秦桓城的花魁都瞧不上,莫非文澜与永苍的审美不同?

      “你原不该来。”放下手中的书卷,白谦抿了一口茶,淡声道。

      “总是躲躲藏藏,早腻了,况且……”赫连煊看了眼被随意搁在石桌上的《文澜国志》,戏谑道:“你在永苍也没多少时日了,走之前我与你亲近亲近,既可全我们的兄弟情义又能让东方老头疑神疑鬼,岂不乐哉?”

      按国师东方孤诣的性子,那不是疑神疑鬼,而是以为二人在密谋,然后宁杀错,莫放过,再来个十面埋伏。

      赫连煊这是存心给白谦找麻烦。

      “东方孤诣出关还要十八日,足矣。”
      这十八日足矣让他金蝉脱壳。

      赫连煊懒声道:“不要忘了宫里还有一个皇贵妃。”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说的不是自己的母妃,赫连煊意有所指:“说起来我与你同病相怜,我有不省心的母族,你有总想在背后捅刀子的四皇子。”

      然而,文澜四皇子的种种在对面之人看来不过跳梁小丑。白谦可是连东方孤诣都不敢掉以轻心之人,他着实好奇,一个小小的将军后辈,怎会有如此智慧,莫非那老僧真是神人?

      “你无需试探,回到文澜之前,我不会动他。”十二年前两败俱伤,两国俨然经不起新一轮的战争,且他与赫连煊布下逼宫这局,为的只是回国。

      得了白谦的承诺,赫连煊暗松了一口气。

      赫连烨一事后,宫里仅剩三位皇子,除了他,其余皇子皆不足十岁。

      东方孤诣一族未拔,父皇不可能放权,为均衡势力,或将远在文澜当质子的赫连灼换回,若此时文澜四皇子萧瑾璃在永苍遇难,质子再难回归,另外的两位皇子母族势弱,东方氏只会越发猖狂甚至有恃无恐。
      以父皇的心性,为压抑东方氏,极有可能直接放弃他。

      赫连煊感激白谦的厚道,提醒道:“据闻父皇深夜召见了他那几个心腹,同意换回四弟,可你白谦却要留在永苍,用的还是你天一大师的名头。”

      若说东方孤诣掌控的是权势,天一大师拥有的则是信仰,地位毫不逊色只手遮天的东方孤诣。而白谦,乃天一大师唯一的弟子。

      犹记得五年前父皇想借白谦特有的身份给东方孤诣使绊,不料养虎成患,顺道送了他一个“帮手”,只惜这帮手将与他分道扬镳,若他再留个几年……

      白谦将赫连煊暗打的算盘看在眼里,拒绝得直截了当。
      “我不会为永苍所用,亦非救你永苍皇族之人。”

      赫连煊叹道:“还真绝情。”

      白谦所言是“不是”,而非“不能”。二皇子有点牙痒痒。白谦既能重伤东方孤诣,相信也能杀了他,只是他不愿。不过这样也好,若他真杀了东方孤诣,不亚于救了整个永苍皇族,这般国之恩人的姿态,哪怕他当上了皇帝,心里也存了疙瘩。

      永苍文澜乃宿敌,然而,这十二年来,白谦共救了他三次性命,他做不得恩将仇报。却也正因为他重情磊落,对于用在永苍的手段白谦鲜少隐瞒。

      赫连煊挑眉:“势要回文澜?”
      白谦淡看了对方一眼。
      “哪怕父皇阻拦?”
      “他拦不了。”

      竟如此自信!可惜了那通天手段。

      “既如此,临走前你不打算给我留份厚礼?怎说早年我也帮你递过几回信。”好歹让他在等敌友的时候有个盼头。

      白谦看着赫连煊凑近的头颅,目光清冷。
      赫连煊讪讪地摸了把鼻子。他险些忘了白谦不喜旁人近身。

      待那股黏腻的玉兰香离去,白谦方道:“五日前,明昊帝皇陵被盗。半个月后,柔妃被陷滑胎。”明昊帝是永苍先皇,其陵墓早年由东方氏主办。皇陵失盗视为不详,乃皇家大事,势必问责东方氏。

      至于柔妃……她竟怀有身孕!
      大皇子一事后,宫中再无皇后与嫡子,若柔妃一举得男,谁也不知道当今皇上会不会让柔妃上位,毕竟柔妃身后是勉强能与东方氏抗衡的欧阳氏,更是永苍四皇子的姨母。

      若她滑胎,背后推手不言而喻。

      “妙妙妙!”父皇问责东方氏与皇贵妃,不仅不会让他受到牵连,还会增加他登基的可能。

      皇贵妃想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好让东方氏独大,却不想他姓赫连不姓东方,更没兴趣当傀儡皇帝。近几年,他屡次违背皇贵妃与东方孤诣的意愿,还与她两的仇敌白谦凑到一处,父皇早该察觉到他的立场。
      赫连煊扇子一合,正想滔滔不绝聊表谢意,忽见一人匆匆而至。

      自接到飞鸽传书,白生一刻不敢耽误,把手中的信件第一时间上交。

      隐约之间,赫连煊看到“平央”与“小姐”字样,更神奇的是,白谦神色有异,哪怕只是一瞬。

      小姐?赫连煊突然想起白谦似乎还有一个胞妹,也不知道那姑娘容貌如何,若是……

      赫连煊暗觎了白谦一眼,对方眉目清冷,眉宇间无半分褶皱,心道:罢了罢了,惹不起惹不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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