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掉的你》欢颜

11、第10章

　　“你想把这家店盘下来？”云展吃了一惊。

　　“对。”霁然激动地看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云展敛容不语。从私心来说，他当然希望她盘下这里，这样他们的距离就会更近，而且他也喜欢这家店。可是，他不得不为她考虑投资风险。

　　“你要想清楚，”他分析给她听，“这里不是繁华地段，生意一向清淡，老板也是因此才转让的。”

　　“我也看得出这里生意不太好。”霁然点头，“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觉得这家店是有潜力的。”

　　她一扫这段日子以来的颓丧，整个人又充满了斗志。失恋失业后的屡屡受挫，被熟人利用的震惊失望，在这一瞬忽然都消失无踪。她的心，因为这家咖啡店重新燃起了勇气。

　　看出她的决心，云展低下头，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既然这样，恭喜你。”他将咖啡代酒，和霁然碰了碰杯，“宋老板。”

　　霁然一口到底。明明没有酒精，她却似乎有点醉了，开始和云展讨论起新店的装修来。

　　“你能帮我重新设计下这里吗？最好是保留目前的格局，但又能让人一进来就发现这不是以前那家店。”她望着云展，“我听说‘云上’的长宁分店是你在设计。”

　　李达的确曾为此找过他，但他不是室内设计师，所以转给了其他同事。

　　对着她期待的目光，云展却不想多加解释，只是故意皱眉，作出为难的样子。“我的档期……”

　　“……”霁然觑他一眼，“给你本店VIP如何？”

　　“成交。”云展再不推辞。

　　店名是不用讨论的。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霁然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以前去西安旅游的时候，明城墙有座城门叫‘勿暮门’。我当时就想这两个字太美了，以后若是开店，一定要用做店名。”

　　“由此可见，我是注定要当老板的。”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让云展不禁好笑，他忙露出一个佩服之至的表情，点头称是。

　　“店里要挂上我最喜欢的油画——‘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壁灯也要换掉。”

　　“还有这家店的咖啡豆不错，我觉得比‘云上’的好，我得问问老板是从哪里进货。”
　　……

　　霁然的话匣子一经打开就难合上。她滔滔不绝地向云展描述自己梦想中的咖啡店，绘声绘色，表情分外生动。云展坐在对面，一脸纵容地看着她。

　　他喜欢她流泪的样子，喜欢她涂唇膏的样子，甚至喜欢她拎着鞋打赤脚的样子。她的每种样子，都让他喜欢她更多一分。而此刻生机勃勃的她，却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人的一生，到底会有多少种样子？

　　很快到了中午。

　　“走吧，我请你吃大餐。”云展起身，看着霁然朗朗笑道，“宋老板。”

　　霁然一面对自己的新身份飘飘然，一面想敲敲他的竹杠，“餐费预算有上限吗？”

　　“当然。”云展立刻打消她的幻想，“我可是要攒老婆本的人。”

　　“……”霁然本想调侃他两句，譬如什么样的目标需要下这么重本，却又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只好干笑了几声。

　　云展似未察觉她的不自在。他已先一步走到门边，撑住店门等她。

　　果然很绅士。霁然不禁又想起Rico的那句，“He is a nice guy.”

　　“老婆本可以预支。”侧身交错之时，云展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说，“放心，今天一定请你一顿大餐。”

　　“嗯。”霁然低下头，耳廓蓦地被他的气息染成红色。

　　“从这儿过去大概一刻钟。”云展看着霁然的耳朵，心中一荡，忽然改了主意，“我们走过去吧。”

　　他们走出幸福里，从邻近的街道穿行而过。今天天气晴朗，漫天的鱼鳞状云彩折射出斑斓的光线，令人心情愉悦。

　　“你开店的事和家人商量过吗？”云展问。

　　霁然也正想到此事，“我明天就回家，和我妈商量一下。”

　　“对了，你的家乡是？”

　　“无锡。”

　　“好地方。”云展笑着说，“我记得你们的酱排骨，第一次吃让我连喝三大杯水。”

　　霁然也笑了。无锡著名的酱排骨和小笼包，以其甜得发腻的风味荼毒了无数外地人……

　　“我们无锡的东西是这样的，”她有点得意地说，“口蜜腹剑，杀伤力巨大。”

　　“包括人吗？”云展深深地看她一眼。

　　“人当然……也是。”霁然一时怔住，不禁有点结巴。

　　“难怪……”云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霁然疑惑，“什么？”

　　难怪第一次见面，他就被她的眼泪杀得片甲不留，俯首称臣。

　　果然杀伤力巨大。

　　“说起来，我以前只是粗略游历，没有深入了解。”云展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看来以后有必要请无锡人做向导，深入了解一下。”

　　“你都是本店VIP了，当然得尽量满足你的要求。”霁然通情达理地看着他，“作为未来的老板，我是懂得经营之道的。”

　　“那说定了。”云展的眼中泛起笑容。

　　“关潮。”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霁然像被人下了定身咒，瞬间动弹不得。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一查究竟。一旁的云展也察觉她的异样，面色微变，却什么也没问。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好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小姑娘，正向街对面跑去。而那个她大声呼喊的男孩子，也穿着一身校服，正一脸不耐地等着她。

　　原来不是那个关潮。

　　她蓦地松了口气，但随后一种更深的挫败感袭来。

　　她竟还未对这个名字免疫。那些信誓旦旦的决心，菩萨面前的许愿在此刻通通折戟，她的心依然为他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好心情瞬间被这个认知冲刷的干干净净，霁然褪去笑容，整个人像被卸掉了铠甲，一败涂地。

　　云展默默地看着她，眼中的痛楚渐渐淤积。

　　他的耳力很好，清楚地听到了那两个字。不，更早的时候，在初遇见她的眼泪里，在秦琴的描述里，在她每个拉开距离的眼神里，他早已见过这个名字。生活如此难料，他才刚刚喜欢上她，尚未来得及谋划，她的过去就扑面而来，令他溃不成军。

　　他的心蓦地一痛，不自觉地挺直身体，伸手过去拉住霁然的手。

　　被他的动作一惊，她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

　　“你这个速度是要去晚饭吗？”云展垂眸看着她，眼中的痛意稍展即收，“我们就快错过午餐收档时间了。”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馆吃的。清雅的环境，别具匠心的菜色，都无法令霁然重振注意力。

　　这顿饭，她和云展都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食不知肉味”。

　　***

　　第二天，霁然回到无锡家中。

　　尽管无锡离上海很近，乘高铁不到一个小时，霁然却很少回来。自从大二父亲因病去世后，她便有些抗拒回家。这个家有太多父亲留下的回忆，随便摘取一个片段都足以让她心痛如绞。她也无法说服母亲搬离这里——那如同切断回忆的纽带，令父亲的遗迹无处安放。

　　这次回来，一是和母亲商量盘下咖啡店的事，二是向母亲借钱。

　　“你不想再做配方师的工作了？”程云听完女儿的述说，皱起了眉头。在他们老一辈的观念里，大学四年学到的专业就应该学以致用才是，不然岂不是浪费。

　　“不是不想，是不能。”霁然低下头，向母亲解释竞业限制协议这回事。

　　程云明白了女儿的处境，但犹有疑虑，“那一年后你就可以做回配方师了，到时候咖啡店怎么办？”

　　这个问题霁然自然也想过。她慢慢地喝着杯里的水，回答妈妈的问题。

　　“如果咖啡店经营得道，我自然要一直经营下去。等积累到一定的本金，我希望能创立自己的化妆品品牌，这样两条路我都能兼顾。如果经营惨淡，那一年后我就回去专心当配方师，付出的成本当做学费。”她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势，“毕竟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某件事的。”

　　程云思索着。她并不在意钱的问题，而是担心霁然年轻冲动，偏离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但女儿说得有道理，总要风浪里走一遭才知道能不能乘风破浪。

　　她起身走进自己的卧室，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二十万，你拿去计划着用吧。”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这张不是我的工资卡，我每个月的退休金另有来源。”言外之意，生活不成问题，让霁然不用畏手畏脚。

　　霁然自然听出了妈妈的意思。她默默地接过来，眼圈有点发热。

　　“谢谢妈妈。”她喃喃地说，没有了刚才破釜沉舟的气势。原本有些年轻气盛的决定，却因为妈妈的护航，陡然变得厚重起来。

　　仿佛刚刚起航的小船忽然挂上一面旗帜，航行变得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