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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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秦琴又打来两次电话，约霁然出来聚会。霁然心有预感，问她都有哪些人参加，她果然提到了江云展。
“这种聚会人多热闹，最有利于培养感情。”秦琴在电话里这么说。
霁然感激她的好意，却还是回绝了她的安排。
她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工作的事情至今没有眉目，银行卡上的数字又一天天在减少。虽然不至于马上风餐露宿，但整天无所事事让她觉得自己快成了废人。
今天又接到一家外贸公司的面试，她应聘的是跟单员的职位。对方觉得她虽然英文不错，但没有从业经验，不能立刻上岗，而他们需要的是能马上独当一面的人。
总之，又是一场空。
从面试大楼出来，霁然郁闷极了。她垂头丧气地往地铁站走，脚上特意为面试买的高跟鞋却并不体谅她的心情，生生在她脚上磨出好几个水泡。
她一瘸一拐地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脱掉鞋子一看，果然脚后跟已经被磨掉了一层皮。
“连你也来欺负我。” 她气得把鞋子扔到一边，没过一会儿又去捡了回来。
毕竟好几百块钱买的。
她坐的这个地方正对着一条步行街，看样子以前是一条里弄，路口还竖着“幸福里”的路牌。
幸福里——这个名字倒是很别致，让人一听就萌生幸福感。
霁然索性拎着鞋，赤脚走在水门汀上，打算找家咖啡店坐坐。反正这里也看不到几个人，她不用注意形象。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你盛装出行可能遇不上一个熟人，略微蓬头垢面他们就立刻出现你面前。
霁然觉得这句话简直对极了。
江云展看着眼前打着赤脚的宋霁然，不知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这么巧。”他努力压抑自己上扬的唇角，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霁然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想笑就笑吧。”一直在他面前出糗，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你怎么会来这边？”云展露出笑容，换了话题。
“有个面试。”
他探究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面试结果。霁然却只回了他一个苦笑，随即低下头。
一阵沉默。
“陪我喝杯咖啡吧。”云展忽然说。
霁然疑惑地抬头。
只见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充满安慰。这个样子让她想起在卫生间相遇那次，他说，“虽然你流泪的样子也很美，但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她的心就像被暖风轻轻拂过，溶溶舒展开来。
那就去吧，她想，本来她也打算去喝咖啡的。
云展带她走进幸福里的一家咖啡店。他似乎很熟悉这里，径直走到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下。桌上放了一台敞开的笔记本，屏保上的星河正缓缓流动。
他将笔记本合上推到一边，抬手唤服务生。
“你刚刚就在这里？”霁然惊讶地问。
“嗯。这里离我们事务所很近，我常常过来。”
他刚才坐在这里画图，偶然抬眼一望，却见她站在弄堂口，不知为什么拎着鞋打着赤脚，有点狼狈的样子。
他立刻起身追出去，唯恐迟一步错过她。那种迫切的心情，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喝什么？”他将餐牌递给霁然，“这里的咖啡挺不错的。”
霁然摆摆手，直接点道，“拿铁，热的。”
她需要一杯热饮，给自己一点安慰。
“上次琴姐组织烧烤你怎么没来？”云展看着她，目光灼灼，“我本以为你会来的。”
“最近忙着找工作，抽不出时间。”霁然盯着杯里的柠檬片，避开他的视线。
她睁眼说瞎话，哪有公司安排周末面试？
云展温和地笑，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这里环境不错。”霁然打量四周，岔开话题，“感觉很清幽。”
整间店布置的简洁又有格调，桌子不会太密，留有足够的私密性。只是人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工作日的关系。
云展喝了口咖啡，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店快关了。”
“啊？”霁然惊讶不已，这才注意到临街的窗户贴着“吉铺招租”的告示。
“为什么要关？”她失落极了。那种心情就像刚刚发现一样美好的东西，却又立刻看到它被毁掉。
“老板要回丽江老家了。”云展也颇为惋惜，“一杯咖啡在丽江和上海的价格相近，但上海的房租要比丽江高多了。”
“万恶的房地产。”霁然忿忿地说。
“您的拿铁。”服务生把咖啡端过来，放到霁然面前。他不知踢到了什么，脚下磕出一声脆响。
“对不起对不起。”他吃了一惊，一边道歉一边低头看，原来是一双高跟鞋。
“没关系。”霁然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脸蓦地红了。她悄悄把高跟鞋踢到里面，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云展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起身。
“我有事出去，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他对霁然说。
霁然点了点头。
他转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再叮嘱一句，“不要走掉。”
霁然不禁失笑，她又不是小孩子。
“好好，我不走。”她假装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快走快走，嘴边却噙了一丝笑意。
喝着热拿铁，感觉生命力又一点一点回到了身体里，霁然索性又多叫了一份蛋糕，大快朵颐起来。
没过一会儿，云展去而复返。
“附近只找到这么一家。”他将手上的袋子放到霁然脚边，“试试吧。”
霁然疑惑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双黑白色人字拖，款式简洁大方。
她又惊又喜，连忙将赤着的双脚伸进拖鞋里，不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虽然稍微大了一点，但拖鞋嘛，影响不大。
“谢谢你。”她抬头看着云展，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遇到他，她都处于尴尬又难堪的境地，而他每次都给了她安慰。
“别客气。”云展唇角一扬，“我是怕老板拖地太辛苦。”
“……”霁然果断收回了感激之情。
他们就这样坐在窗边，聊了一整个下午。云展已不记得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光。明明图纸就在手边，工期又迫在眉睫，他却一点也提不起来斗志，只想和她这样安静坐着，把这点时光一点点消磨掉。
这样的开始，是爱情吗？
在咖啡店吃完简单的晚餐，霁然终于决定要回家了。
“我送你。”云展也和她一起收拾好东西，走出店门。“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你不用回事务所吗？”霁然看着他的公事包。
“回家也一样。”云展郎朗一笑，“只要心怀工作，哪里都是加班。”
霁然也笑了，“不知为什么，我对你心生同情。”
她和云展一起来到停车场。
“你家的地址是？”云展打开导航。
“广中西路和万荣路交界。”霁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你再多说几次，我会觉得你真的欠了我很大人情。”趁着车子发动，云展回头望向她，眼眸深深，“那我就会一直想怎么把这个人情要回来。”
“……”霁然果断地看向前方，“当我什么也没说。”
云展失笑，也回过头继续开车。
没过一会儿，车子驶上了高架。
霁然看着窗外，心生疑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她虽然不开车，还有点路盲，但“中铁大厦”的招牌那么显眼，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这个路口我们是不是之前经过？”她回头问。
“对。”云展爽快承认，“刚才下错了匝道口，只好又重新上高架。”
“上海的变化太大，很多路我都不认识了。”他一边专心致志地开车，一边解释。
霁然担心他紧张，连忙说，“没事，我又不赶时间。”
“那就好。”云展似乎松了口气，“那我们慢慢来。”
不过……真的有点慢啊。
下个路口。
“忘记左拐了。”
再下个路口。
“错过匝道口了。”
霁然看着窗外，忍笑的很辛苦。第一次遇到这么路盲的人，连导航都救不了他。
终于到了。
霁然暗暗松了口气，不知道江云展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但想了想，还是回头叮嘱云展，“你打开语音导航吧，回去的路上小心。”
“好。”云展微笑着，虚心接受意见。
他看着她刷了门禁，走进小区，又向左拐了个弯，消失在夜色里。
经过这一天，霁然得出结论：江云展的确是个nice guy，除了方向感不太好以外。
***
接到久未联系的吴兴师兄的电话，霁然十分意外。
“霁然，你还在芙瑞雅工作吗？”吴师兄开门见山地问。
“……我已经离职了。”这个事实每次说起，都会带给她隐隐的心痛。
她原本打算在芙瑞雅工作一辈子的。
入职培训时，年过花甲的法国配方师给他们上课。她头发灰白，面容沧桑，一双眼睛却始终激情熠熠。
“我从21岁进入这家公司，如今已迈入老年，却依然热爱着这里。我为这家公司奉献了一生，这也是我个人的最大荣光。”
当时她听得热血沸腾，并暗暗立誓也要按这样的人生轨迹行进。
只是……世事难料。
霁然眼圈发热，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吴师兄沉默了片刻，又问，“那现在有新的工作吗？”
“还没有……”霁然闷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到吴师兄那头似乎松了口气。
“我这边有一个工作机会，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来我的公司看看。”
吴师兄的公司在一个工业园区。
“我打算成立一家化妆品公司，你愿意过来当配方师吗？”他依然开门见山地说。
霁然惊讶不已。她记得吴师兄一直做水性涂料的，怎么会突然对化妆品感兴趣？
机会难得，她却不得不拒绝。“我和芙瑞雅签了竞业限制协议，一年内不能从事化妆品行业。”
“这个不难解决。”吴师兄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名下还有一家化工品公司，主要经营一些水性涂料。你的人事档案就挂在化工品公司，实际上班在新成立的化妆品公司。”
“……”可以这样吗，霁然心存疑虑。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还是她钟爱的老本行，她实在不想放弃。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她满怀期待地问。
“实验室还在筹备中。”师兄看了看她，笑着回答，“不过你下个礼拜就可以来上班。”
自上次去寺里烧香后，霁然还是第一次有了菩萨显灵的感觉。
“不过有个条件，”吴师兄顿了一顿，“我希望你把以前在芙瑞雅上班时接触的那些配方都一起带过来。”
话锋转的太快，霁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新产品的研发周期太长，我希望我的公司能尽快有产品投入市场。”吴师兄接着说。
“师兄，请你相信我的配方研发能力。”霁然诚恳而自信地说，“这是我驾轻就熟的工作，我保证三个月内一定会有产品出来。”
“除了时间，产品的市场反应也是我担心的。”吴师兄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仍顾自说下去，“芙瑞雅的配方已经经过了市场考验，不用担心销量问题。”
霁然刚刚上升的一丝希望就这样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但是我和芙瑞雅签过保密协议，所有的产品配方都是不能外泄的。”她静静地说。
“这个你放心。”吴师兄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大手一挥，“新产品是我名下的化妆品公司生产的，你又不在这个公司任职，查不到你头上的。”
“不是这么简单的。”霁然的语调沉下去，连同她的希望一起。“产品配方的经手人本来就不多，很容易查出来。”
“即使查不出来，我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她看着吴师兄，目光如炬，“如果我这么做了，师兄你还敢让我在你的公司上班吗？”
从园区出来没什么车，也看不到什么人。
霁然并不在意。她沿着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世上只剩下这唯一一件她可以做的事。她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走到终点。
直到视野里出现“幸福里”三个字，她才从恍惚中醒来。
原来她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她默默念着这三个字，却不再似上次那样幸福感萌生，反而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幸福。她与幸福的距离，依旧遥不可期。
她走进上次那家咖啡店。
店里依旧没什么人。
霁然扫了眼四周，决定坐在吧台的位子。她专注地看着咖啡师将豆子倒进咖啡机，然后刀片飞快地旋转起来。
那是一种细碎，锋利，却又让人莫名心安的声音。它将原本粗犷的东西打磨细微，让原本隐藏的香气得以发散。仿佛魔法一般，那些圆滚滚的苦豆子摇身一变，成了一杯杯芳香四溢的咖啡。
霁然看了一遍又一遍，渐渐萌生出一种类似感动的情绪。
趁眼眶未红之前，她跑到店外，给江云展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霁然？”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嘈杂。云展走出会议室，将一室喧哗掩在门后。
“你现在有空出来吗？我在上次那家咖啡店。”霁然急切地说。
云展直觉她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多问。
“你不要走开，我马上过来。”他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9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