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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太极殿中,重臣林立,李世民满脸倦容,帝王威仪却丝毫不减,鹰眸扫过,群臣借不敢逼视。

      “朕想问问众爱卿,太子到底该如何处置?”

      殿下群臣皆不作声。

      谋逆之罪,按律当斩,只是谁又敢说要斩太子?皇帝为何不直接下令却来问臣子的意见?众臣心中不约而同闪过相似的念头——或许是不想直接下令,落个杀子的恶名。

      恐怕此时谁站出来说了,成全了皇上,自己搞不好将来便要给太子陪葬,史书上也并不会留下美名,就算再忠直的臣子也不会作这样无用的牺牲。

      “陛下,臣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望向声音来源,却是通事舍人来济。

      来济此人乃是前朝忠将来护儿之子,来家为抵抗宇文化及之谋逆,险些悉数遇害,来济当时年幼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看来此时他是要步几位父兄的后尘了。

      李世民紧盯着来济,双手按住御案,沉声道:“你说。”

      “臣以为,只要陛下能做一名慈父,保全太子的性命,那么就再好不过了。”来济出列,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不疾不徐地说完这番话。

      群臣惊疑不定地望向李世民,只见李世民脸色微变,双眼紧盯着来济的头顶,良久,李世民的旨意如响雷般在群臣的耳畔炸开——“拟旨,贬太子为庶人,流放黔州。”

      群臣散去,忍不住议论纷纷,当然不敢说的太过,但也免不了感叹:陛下对太子真是宽容。

      褚遂良对来济道:“没想到来大人如此有胆量。”

      来济轻声道:“非矣,不过是受人提点。”

      褚遂良十分惊讶,望了望远处的长孙无忌,用眼神向来济示意:莫非是他?

      来济摇头,伸手比划了个九。

      这下褚遂良真的大吃一惊了,竟是晋王!

      “我猜那位也是受了上意,”来济收回手,“以那位平素的作风来看,不像是有此魄力。”

      褚遂良摸了一把胡子,思索良久,“未必。”昔日他曾出入东宫,每每遇见晋王,与太子十分友爱。

      李世民派人拟旨处置李承乾,刚失去了最宠爱的嫡子,他正是最脆弱之时,李泰来了。

      李泰来时,与正来当差的武媚碰个正着,武媚行礼,“妾拜见魏王。”

      “武才人。”李泰回了一礼,脸上笑意温和,瞧着仍是那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武媚在李世民身边不是白混的,她隐隐看出魏王不像表面看起来如此超凡脱俗。

      然而李世民却看不透。

      他非是真的看不透,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李泰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若儿臣百年,必杀子传位与晋王。”

      武媚听了瞬间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望向李世民,却见李世民感动得热泪盈眶,抓着李泰的手,连连道:“青雀,你能如此爱护兄长,朕当立你为太子。”

      武媚几乎眼前一黑,李世民这亲儿子滤镜实在太厚,竟然看不出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个善茬,这句话骗孩子,孩子都会嫌李泰脸皮厚,李世民居然信了。

      难道李治的太子之旅竟然如此漫长?还要再翻过魏王这座大山?

      武媚的历史是一片黑,对唐朝的了解仅限于电视剧里偶尔瞟到的两眼,在她的印象中李治也当了不少年的太子,而且是青年时登基,算算年纪,也应当就是这两年了。

      李泰满意地离开太极殿。

      在他离开之后,李世民竟然便要唤人拟旨。

      武媚心头狂跳,直觉必须阻止此事才行,她冷静地在脑中想了一遍,吸了口气,抬手为李世民倒茶,手腕一抖,茶杯便“当啷”落地,武媚连忙跪地,沙哑道:“陛下恕罪。”

      “你的嗓子怎么了?”李世民没怪罪她,他现在还处在心理防线较低的状态。

      武媚:“妾身昨日腹痛,呕吐不止,伤了嗓子。”

      李世民皱眉,拉起她的手腕道:“既然身子不适,就退下吧,等身子好了再来当差。”

      出了太极殿,武媚便一路狂奔回宫,那日李治告诉她殿内有密道,她一夜没睡,将密道摸了个清楚,以防哪里能派上有场,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太子寝宫内,断断续续的歌声回荡在殿内,李承乾衣衫不整,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着床沿打拍子,脸上笑意盈盈,哪像被幽禁之人,分明自得其乐。

      “咚咚。”

      殿内一块金砖下传来敲击之声,李承乾怀疑自己的喝醉听错,可那声音绵长有力,确有其事,他光着脚下床,走到传来声响的金砖附近,试探着抬起,未曾想真的让他掀开了那块金砖。

      武媚马上钻了出来,大口喘气,地道中空气稀薄,她记得又不甚熟练,走错了一些路,好不容易才通到东宫。

      “是你?”李承乾倒是并不怎么惊讶的模样,兴趣缺缺地重新往榻上一躺。

      武媚也顾不得解释,跪到榻前,低声道:“求太子救晋王。”

      “什么?”李承乾大笑,“李泰竟说出那样的谎话,父皇竟也信了。”

      武媚急道:“陛下已派人拟旨立魏王为太子,晋王绝不是魏王的对手,此事只有太子殿下您能阻止,望太子您看在往日晋王与您的情分上,帮帮他吧。”

      李承乾望着武媚,他的眼睛因为常年沉溺酒中已渐渐变得不复以前的明亮,显得朦胧而哀伤,他笑了笑,轻声道:“孤真羡慕雉奴。”

      太极殿内,褚遂良突然来拜见李世民。

      李世民正想找人商议太子之事,便对褚遂良言要立李泰为太子,褚遂良随即长拜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李世民皱眉道:“为何?”

      褚遂良沉声道:“魏王即位,恐难以容忍晋王。”

      李世民挥手,言语中颇为感慨:“爱卿多虑了,魏王向朕立下誓言,在百年之后,将杀子传位于晋王,他能有这样爱护兄长的心意,怎会不容晋王?”

      褚遂良大惊,又拜道:“杀子而传位于兄弟,臣从未听过这样荒唐的事,太子谋反,陛下仍不忍杀之,魏王又岂会为了晋王去杀没有过错的儿子,陛下若是非要立魏王为太子,请务必将晋王远封,方可保全晋王。”

      褚遂良的这一番话像一盆凉水泼向李世民的拳拳爱子之心,如此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顿时冷汗从额头涌出,李世民坚持道:“这不过是你的揣测,魏王一向敬重兄长,友爱雉奴,怎会有如此心机?”

      褚遂良却不以为然,“昔日陛下立嫡子为太子,然宠爱魏王过盛,以致太子惶然,太子之祸,魏王不可脱身。”

      李世民坐不住了,大怒道:“荒唐,你的意思,太子谋反是魏王所迫?!”

      褚遂良又拜,沉声道:“陛下何不亲自去问一问太子?”

      东宫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唐宫中最有权势的皇帝此时像一个普通的父亲般来探望自己叛逆的儿子。

      殿门推开,李世民便闻到了满殿的酒气,对宫人不喜道:“太子日日在此饮酒?你们为何不规劝?”

      “父、父亲,别怪他们,”李承乾摇摇晃晃地走出,短短几日他消瘦许多,太子常服已有些挂不住,他脸色潮红,双眼迷离,淡笑道,“他们劝不住我。”对着李世民行礼,脚步一晃,便跪趴在地。

      李世民从前对这个嫡子百般疼爱,即便他犯下如此大罪,他仍无法放下心中的慈爱,见状上前扶住李承乾,沉声道:“如此荒唐,成何体统。”

      “体统?”李承乾干脆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是将死之人,还要什么体统?”说完,侧头望向李世民,痴痴地笑道,“父亲,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李世民沉痛道,“你是朕最心爱的嫡子,朕不会杀你。”

      李承乾哈哈大笑,笑得涕泗横流,狂叫道:“这便是我最恨,也最恨不得父亲之处!”

      李世民不解,“你喝醉了。”

      “我没醉,”李承乾恢复平静,缓缓道,“父亲,你总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嫡子,可我却不是你最心爱的儿子,你处处以李泰为先,为李泰多次逾制,甚至明知李泰送伶人来陷害与我,却仍视而不见,父亲,你若偏爱李泰,一开始便立他为太子多好,为何偏偏立了我为太子,又要让我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父亲,我恨李泰,但我更恨你。”

      李世民被此番话语惊得倒退,没想到竟被褚遂良一语言中,他的太子真是因此而谋逆。

      李承乾抬头望着李世民,像幼时一般伸手道:“父亲,我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你可否像疼爱李泰一般疼爱我?”

      “高明,”李世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沉痛道,“朕不曾偏爱你,只因你是储君,需多受约束才是,朕从未有废弃你之意。”

      李承乾吃力地爬起,用力握紧李世民的手,“父亲,雉奴幼时曾问我,我们兄弟三人可否一直要好,我应了,今日却是我食言了,如今我不忠于君,不孝于父,不义于弟,不忠不孝不义之儿,恳请父皇宽恕,惟愿父皇与胞弟福寿绵长,永世安好。”

      雉奴,这是孤能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孤得不到的,希望终有一日,你能代替孤,达成所愿。

      ……

      贞观十七年,李世民下诏立李治为皇太子,后废魏王李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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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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