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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岁和文集 ...

  •   沈砚一夜好梦,翌日起来见萧索不在室内,心里窜出七八个念头,一个比一个骇人,忙趿着鞋下地去找。

      他在茶水间里,手中托着一只青花瓷罐正在喂鱼。翡翠缸里养着许多锦鲤,从前宝玉在时,最爱跳到桌上伸长脖子窥探。

      萧索身穿白绫睡衣,下蹬青蓝布履,外披碧色长袍,发束紫金绂带。他平日斯斯文文的,或站或坐都是板板正正,甚少如此刻一样,左腿支着,右腿探在前面,两条裤管松散垂坠,直落在脚面,看上去倒有些别样的潇洒。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喝多了酒对你做了什么事儿。你一恼,又跑了呢。”沈砚上前拥住他,“自己吃饱了么?就先想着喂它们了。”

      “宝玉走了,我也就喂喂它们了。”萧索说着,又在荷叶式的大鱼缸里洒了一把鱼食。

      沈砚从他身后搂着,与他耳鬓厮磨,颇有几分慵懒地说:“你不是还有只瘦猫,就是长得像橘子的那只。把它带来,养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它叫习之。”萧索纠正道,“那是刘思文的猫,他自己分了房舍后,我就送还给他了。”

      沈砚禁不住笑他:“什么破名儿,还习之,怎么不叫考试呢?”

      “不和你说了。”萧索悻悻然放下瓷罐,转身说:“今日衙门还有事,我走了。”

      “这就生气了?”沈砚将他拉回来,指着鱼缸道:“呐,这条起名叫习之,这条起名叫温故,这条叫知新,这条叫登科,这条叫夺魁……行不行?”

      萧索抿抿嘴角:“你可真贫。”

      “我衙门里真有事。”他又道,“言大人出事了,你没听说么?”

      沈砚昨晚回来喝得酩酊大醉,自然不知道京中的变故。萧索伺候他睡下时,听沈三儿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言浚前段时间被参之事尚未有结果,近日又卷进了一桩前朝旧案中。

      “什么前朝旧案?”沈砚眉头紧锁。

      萧索也不知:“我只是听沈三说了一句,昨夜忙着给你煮醒酒汤,还没来得及问。”

      沈砚忙将沈三儿叫进来,细问前因后果,听他道:“属下也知之不详,听人说好像和一本书有关。言大人家藏着的一本书,里面的文字涉嫌影射太宗,被人告发了。”

      “他又和书有什么关系?”沈砚道,“是本什么书,里面写的什么?”

      沈三儿摇头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似乎是前朝哪个名宿大儒写的,叫张……张什么的。”

      “可是张久龄?”萧索试探地问。

      “对对!”沈三儿道,“就是这个张久龄,那书就是他写的。”

      萧索又问:“那书是不是叫《岁和文集》?”

      “好像还真是。”沈三儿若有所思地说。

      沈砚听得一头雾水,迭声催问:“你俩别你一言我一语的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张久龄是哪棵老帮菜,岁和文又是谁?”

      原本气氛严肃,话题沉重,萧索蹙着眉愁云满面,被他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局面。“什么岁和文……张久龄老先生字岁和,他的文章编订成书,所以叫《岁和文集》。至于张久龄,他是我朝开国以来数一数二的大儒,兼收百家之长,又精于孔孟奥义,学问极深,德高望重,素来为人敬仰。”

      “好了,好了。”沈砚听见这念经声便头疼,“你别说这些,只说言浚的事。”

      萧索苦着脸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当初在弘文馆里,我曾帮忙修过一本旧书,正是那《岁和文集》。他一说,我便想起来了,旁的实在不知。但我记得那本书似乎是孤本,言大人家里怎么会有?就算有,那也是本无可争议的书,为何又成了涉嫌影射太宗的禁`书?”

      “你说你在弘文馆里见过那本书?”沈砚挑眉问。

      萧索点点头,不疑有他。

      “你去备车,我要出门。”沈砚吩咐沈三儿,又转身道:“咱们去你那儿。”

      他回屋换过衣裳,匆匆梳洗一番,拉着萧索坐上马车,道:“既然是孤本,你又在弘文馆里见过,这事儿就一定与弘文馆脱不了关系。咱们问问程池去,他不是在你隔壁住嘛。”

      “是了。”萧索道,“我竟忘了他。”

      二人乘车走到子规巷,还未进去便见刘思文远远站在前面。沈砚以为他是来寻萧索的,却听身边人说:“糟了,肯定是程池出事了。”

      萧索无暇细说他们之间的纠缠,只告诉沈砚:“思文兄爱慕程池已久,他必是知道出事了,才在他家门口打转的。”说着,马车已走到街口。

      刘思文一见是他,慌忙上前道:“萧兄,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夜了。程池被刑部的人抓去了,你可知道?”

      沈砚与萧索一前一后地下车,见他上来握住独宝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人说:“刘大人不必着急,有事进去再说。”又斥责刚刚推开门的八宝:“这是怎么回事,刘大人来了,尔等为何不出门相迎?竟将刘大人晾在外面,是何道理?”

      八宝撇撇嘴道:“又没人敲门,我哪儿知道外面等着个大人。”

      沈砚又瞪眼睛,刘思文赶忙打圆场:“是我自己未曾敲门,不怪他。”

      萧索带着众人进屋,待下人奉上茶来,方问:“思文兄,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为着言大人的事。”他面有愠色地道,“昨日刑部的郎官上书,说言大人家里藏着逆书《岁和文集》,还说书里写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因为程池是当初在大火中保护此书不被毁灭之人,这书的孤本此前又一直在弘文馆里锁着。所以他便因私相授受、保护逆书,被刑部人带走了。”

      “这算什么理由!”沈砚冷笑道,“难道当初在修缮部里当过职的,都要带去刑部审审么?”

      萧索又问:“那书我修过,作的都是正经文章,并未抒发任何影射太宗的情绪。怎么忽然便因此牵连朝臣下狱了?”

      沈砚哂道:“我虽未经历过,也知历朝历代,文字狱最害人。前朝时便闹过一次,死了不少无辜。我曾听言浚说,他家便是这样败的。看来这是小人作祟,又要害言浚了。”

      “听说皇上还未下旨,言大人暂且无事,但程池已落进了刑部张大人手里。他那个人,风评一向极差,还不知要如何假公济私。程池的性子向来不肯奉承讨好,否则也不会多年困在弘文馆里不得升迁。我只怕、只怕他……”

      刘思文难得长篇大论,神色却甚是凄楚。

      萧索温言安慰他几句,又道:“思文兄脸色不好,想是一夜未睡的缘故。不如先在我这里睡一时,我和将军商议定了,再去营救。兄放心,程学士于我有恩,此事我断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刘思文还要拒绝,被沈砚不由分说推进了客房。萧索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我去衙门里问问,回来再说。”

      沈砚拦道:“你在家等着,就说病了,哪儿也不许去。”

      “为何?”萧索不解,事起紧急,正是该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岂有躲清闲的道理。

      “你听话,我去打探,你不许去,在家乖乖待着。你陪刘思文说说话,我很快回来。”沈砚苦口婆心道,“你不知道,文字狱不好沾染的,一旦惹上是非,你就完了!”

      “那本书你曾修过,你又是言浚的下属,嫌疑太大了。你现在如日中天、官运亨通,万一有小人嫉妒,趁机做文章害你,别说救程池,连你自己也难独善其身。你放心,我去帮你问。所幸我不读书,天底下人都知道的,他们再怎么,也没法用这个害我。”

      萧索默了默,垂头道:“那好罢,我听你的话,在家等你就是了。”

      沈砚倾身吻吻他额头:“乖,我很快回来。”

      “哎——”萧索上前两步拉住他,“程池他……他救过你。”

      当初沈砚被困狱中,萧索要见他却无门路,还多亏程池相助,引荐了太子内坊局里的朋友给他。萧索这才辗转进得东宫。若非程池,他便见不到沈砚,若非先见过沈砚,他便无法为其奔走洗冤。

      沈砚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念着程池的一点旧恩,尽心助其脱险,不要怠慢。他微微不悦,走回去抱住人,俯身夺去他的呼吸,略带惩罚式地噬咬着他唇边,含混道:“小没良心,你交托的事,我几时不上心过!”

      何用多此一举,以恩情激他。

      为着他的事,哪一次不是赴汤蹈火。

      “对不起,我失言了。”萧索红着脸,主动亲亲他脸颊,诺诺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沈砚将他按在怀里揉揉,叹道:“我不生气,以后只有你生我的气,我绝不再生你的气了。”

      “我不要。”萧索不满道,“你别想着这样说,就可以随便做些荒唐事惹我生气了,我不要。”

      沈砚在他耳边沉沉笑着:“独宝学精了。”

      “那你不喜欢吗?”他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盯着他问。

      沈砚最招架不得他如此,不战而丢盔卸甲:“喜欢,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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