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花》罗刹灵主

2、女官大选

　　艳红色的罂粟花在她的梦中大朵的绽放开，她埋葬在一片花海之间，因那令人沉醉的味道越发浓密起来。蕊希在哪里了？你在哪里？她大声呼喊着，却像是被堵住嘴一般说不出来话，周围明明是一片花海，当她想逃出去的时候，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天空。啊…我为什么□□着身体。她喉咙干燥，像是被人毒哑了，平日那些温顺似乎也崩裂了，就想着大声呼喊出来。她疯狂奔跑着，身上被割裂似的疼痛。啊！我怎么身体□□呢！她那样羞耻，像是不敢认人一样，抱着身体疲惫的走着。

　　红色的花海并未散去，风烟袅袅，像是变成一片朱紫色。她像是痴了一般，那是从未见过的自然风物呀，在川中高山笼罩、洱海环伺，然而像是冷冰冰的屏障一样。不知怎的…

　　她像是中了邪一样，双目痴痴的走近花海的中心，黑色的长发像是海妖的唇、蜘蛛的丝，死死的缠住她的双眼。

　　她好像被困住了呢。

　　如果是“她”的话。她的眼中映出一具□□的背影，只看得到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她”像是一尊静止的卧菩萨，她想，庙中的菩萨也不会有这般洁白吧，随后又感到羞赧，怎可如此玷污圣灵呢。她抱着身体渐渐靠近，那尊不动的白皙酮体像是一湾深水，她渐渐靠近，对方却忽然动了动。

　　“小…小姐，您还好吗？”

　　那尊玉人像是动了动，她满眼只有她的黑发，不知怎的，一向恪守礼节的她竟会觉得一时间血气上涌，她看着那尊玉人滚着潮湿露水的黑□□浮着，贴在优美的侧面上，发长的像是看不清楚般。

　　好美呀…

　　她痴痴的伸出手指，欲触碰那尊玉人的面颊，她想滑过她高挺的鼻梁，随之到了沾满露水的淡泊唇瓣上，冷冷淡淡的如竹如松，却缀着一丝柔嫩的粉色。

　　唔！

　　好可怕！

　　她大叫一声，周身汗水涔涔，一旁的丫鬟嘟囔了一声翻过身去，不耐的哼了一声。

　　她迅速摸索着身体，发现衣衫完整的贴在身上，随即整理了凌乱的衣服，她不想让严厉的母亲指责她的失礼。

　　可是梦里那双倦懒半睁开的眼，眼角挂着冷淡的倦色，却如同一柄倒钩的刀子一般。

　　母亲那样严厉贞顺，妾氏们那样柔媚款曲，婢女蕊希那样活泼俏丽，她终生活在那个小小的院子，见到那些院子里、牌坊中的女人们，无非都是这种。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呢？在红色的罂粟中，分明是应该是黑色的瞳，却像是被血色吞没进了罢。

　　她在黑暗中看着低低的床蓬，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白玉般的身体，周身的热气渐渐散了，梦中的红罂粟却刻在心头。

　　你是谁？

　　她在心头大喊。

　　你是谁？你是谁？回荡在耳边的却只有细微的鼾声同死寂的寂静。

　　晨起后，蕊希不满的竖起了柳眉，半是埋怨的看着自家小姐：“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肿的和红豆似的，要太太看到了又是少不了一顿说了。”她有一张明媚俏丽的面庞，才十七八的年纪，已经有了些成熟的风韵，那双漂亮的杏眼却有些勾色的。蕊希麻利的很，一边铺好了床，一半有些嘟囔着，像是要人听到又半藏着：“每天都这样…”

　　她只是安静的笑，随即坐在铜镜前，纤细的手指随即取出装奁中的一只白玉素簪，就那么轻轻插在鬓发之间。

　　蕊希在一旁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手头忙着却沉醉在自己的少女梦想中：“昨个儿隔壁翰林家的二喜还来和我吹牛，说她家小姐得了一只湖蓝点翠簪呢，也不知那位小姐发了什么状元疯，不知得了一首什么诗，便也就随手送她了。”

　　又来了。

　　果然蕊希慢慢靠近，明媚的面容、凌厉的嘴，像是虫群中的硬质壳一般，黑色一片模糊在她的视线中。她只是透过茜纱窗下的一丝漏阳，看着那些搬运食物的小小蚂蚁靠成一排线的做苦力，好似用尽了今生的力气。

　　“…小姐，您到底听到没有啊！”

　　蕊希不满的挑了挑眉，红唇上燕脂也像是溢出来一般，红的…让她想到了梦中的红色。

　　不，她心中动摇，梦中那种红，那个年轻的女郎…

　　蕊希像是赌气一般，随后由讪笑起来：“我也不是说非要什么点翠的簪，哼。”她扭了扭身子，亦不在意她的小姐，只是扭动这年轻纤细的腰肢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明明从前她觉得这个小丫鬟美貌无比，为什么…今日的心中却有浓浓的厌恶呢。

　　双鬓规整、眼神冷肃、身姿凛然，封夫人一如往日，她见到长女眼下泛着的乌青，不由得冷然的皱皱眉：“德娴，昨日你夜睡前我一再嘱咐，今日要见贵客，你竟然还如此贪玩夙夜，真是不像话！”一旁的蕊希极怕这位夫人，倒是没有了往日的牙尖嘴利，瑟缩在她家小姐身后，封夫人面色一扫，她整个人却如同筛子般抖了起来。

　　她自是不论，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白色绣鞋。封夫人半声未出，一旋身便带来许多冷气：“不知礼数，他日怎能进京入宫！”她瑟缩着身子，在春日中感到了一种寒冷，随即随着母亲的背后小步的走着。

　　将将入了颜回舍中便听到了爽朗的男子笑声，她细细绷紧耳朵，听得却是极其清楚：“祝大人不远万里从西京而来，还请在府上多住几日。至于小女之事…”她呆呆的走着，不妨却撞上了母亲的背，封夫人随即严厉的望了她一眼，她的气提到了嗓子眼儿中，随即镊缩着跟了上去。

　　夏日的熏香是淡淡的荷香，也许还混着波律香、詹糖香同搭那种怪异的味道。她擤着鼻子，不想让那逐渐失了分寸的香气沁入鼻尖，只是父亲很快便捉住了她的错处。“德娴！在客人面前做这等骄矜姿态，真是失礼！”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下意识茫然的看着母亲，鼻尖的莲子味道更浓了，只是她心中生出小小的厌恶，却强自忍者。

　　眼观鼻，她确实到底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听父亲哈哈笑道：“女孩儿家总是这样娇养，莫怪莫怪。”

　　娇养…呵。

　　来客似乎是个年轻男人，像是含着笑意渐渐凑近。她周身的毛孔都被炸起来了，她向来不见多少外客，却感觉这男人的眼睛并不老实，那双黑色的鞋便在她的视线中走来走去。

　　父亲的声音停了半响，似有着期许一般：“祝大人且看，小女如何？”

　　那位祝大人呵呵一笑：“小姐名姓是何？”

　　父亲亦笑着捻了一口茶水：“名为封釉，字德娴。”

　　“哎呀呀，这名字可是稀罕的很呐…”

　　父亲笑得却更是殷勤，像是对女儿的名字无限赞美一般：“本是当年夫人生她之时，有一位游方道士，言说小女肤如釉色，釉为白瓷之光，所谓光耀朱华呐，便起了这么个诨名。只是多年来倒是时常有些文友，说这名字也特殊的很，听得有几分风雅味道，便也留下了。”

　　“妙、妙呀！”祝大人手中的扇子似乎轻轻敲了敲，却又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唇边的热息便欲吹到她的耳边：“小姐可否抬起头？”

　　她压下心底的厌恶，心口却怦怦直跳，她以为那只是不适，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反应如此之大。父亲似乎在看她，然而她宁是不愿抬头，惹得父亲大声呵斥：“德娴！客人想要看你的脸呢！这般成什么样子！”

　　“老爷——”

　　封夫人冷冷插到：“德娴若得了什么错处，也罢，由着妾身来！”

　　父亲忍不下小小哼了一声，她心中仿佛又看到父亲母亲相互横眉冷对的眼，眼中蓄满的泪水便噎了回去，微微抬起头，像是柔顺听话，实则谁也不看。

　　祝大人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一瞬间又像是有那么些失望，只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哈：“小姐…小姐生的清秀宜然，果真是官宦之家出来的女孩子。大人也未必在意样貌，今次女官大选中长公主保选的郑舜华便是一介平民出身，为人生的粗俗浅陋，年纪也不小，只是听说才能上佳，竟被选做了女中状元！”

　　她看着父亲的脸，那张已经堆着些雍肉的的面上似乎染上了兴奋的红光：“可是真的！不过一个平民女子，竟有如此造化！这、这、这，这，未知其他二位榜眼、探花都是何等人物呵。若是小女也能同这几位交上，那么将来女官大选必定称之为助力！”

　　祝大人嘿嘿一笑：“这榜眼嘛，是支丞相的嫡女，倒是没人二说，若说这探花，可便是大有来头了，您可知道姜楚一此人？”

　　“啊呀！”父亲拍拍扇子，细长的眼睛故做惊奇的倒像是旧人一般：“可不就是那位姜楚一，熹照二年的探花郎，赵国有谁不知道他呢。只是他同封氏诸位熟稔的很，却也仕途坎坷，真是令人唏嘘哇！”

　　祝大人便嘿然附和：“他的女儿姜灵均便正是女中探花！”

　　父亲拊掌大笑，半是赞叹，却偷瞄着眼睛若有似无的试探：“哎…可惜先人同姜探花虽有交往，免不了生疏，若是能借这位姜小姐的门下，那女官大选便好得多了…”

　　那祝大人眼睛像是半歪着，一副神仙老道的模样，微微昂起头，她看的差点欲笑了：“吾在京中倒是多见这位姜小姐，她倒是对吾时不时的做些意思，只是吾向来不愿意同这些女人作话。女人嘛，再坚强高傲总是少不了那些怀春心思，嘿…”

　　两个男人眼中一对，像是都晓得彼此通意。

　　封釉双目一冷，只是看着呆呆的不显现。

　　父亲哈哈大笑，甚是高兴的样子：“既如此，在下有一物也要送出，要好好讨这位女探花的芳心才是！”

　　莲香更浓了，她忍住恶心，看着父亲从檀香木盒中取出一个卷轴，那如雪的乌纸缓缓拨开，像是罂粟花的气息埋葬了她的意识一般。

　　如云的罂粟之中是漫天墨色，画中的美人半□□着身体，只是背影看的不甚清晰，却如同卧菩萨一般。

　　是她…封釉所有的视线都被它夺走，像是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一般，那漆黑的长发映入她的瞳孔之中，像是…一只美丽的海妖，淹没了她所有的视线。

　　真想触碰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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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慢热型的故事流，两个主角都是那种非典型意义上的人，第一次写，感觉有点小兴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