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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浑身的皮肉筋骨都是灼痛,沈清韵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子,一丝光亮射进,灼得人眼痛流泪。

      烈火仿佛依旧撕咬着肌肤,痛得沈清韵本能的瑟缩。

      楚怀坤一直守在床边,才不知觉眯一会儿,察觉到手上的动静立刻就清醒了。

      “韵儿?”不知是因被浓烟呛得厉害落下的还是其他什么,煊德帝的声音颤抖得很是厉害。

      沈清韵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声音。

      金箔亮晃晃的,刺得眼睛生痛。手被一双冰凉冰凉的手紧紧握着,紧得有些发疼。

      她想把手抽出来。

      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这屋子高梁高瓦,四处都是象征帝位的明黄色,实在富丽堂皇,实在陌生得很。

      有水喂到唇边,温烫的。

      沈清韵这才察觉到嗓子里仿佛含了块烙铁,撕裂一样的疼痛。

      浑身痉挛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有双大手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给她顺着气。

      沈清韵垂着眼,什么也不想看见。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像是一生那么漫长,又感觉十分短暂。

      疲倦的阖上眼睛,耳边声音嘈杂。这一觉睡得似乎很沉,可是又很浅很浅。疲倦的不行,实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会儿。

      沈清韵感觉到煊德帝的手停留在她颊边半公尺的地方,好大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抚上来。

      轻轻地为她掖好了被角,似乎有目光沉沉的绞在她脸上,又好大一会儿没有动静。

      终于听到人离开的声音,门被轻轻地扣上,沈清韵揪着被子翻过身,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胸口痛得发紧,眼角有些潮湿。

      再醒来,身边是琯桃和夏徽。

      琯桃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红着眼克制的装作没什么的服侍自己。

      沈清韵望着手中茶水映出清亮辽远的天空倒影,神思不知游走在哪里。

      这几日她就百无聊赖的养在这间殿里,听夏徽说这是正清宫的主殿,嫔妃侍寝都是在西翼,皇后也只得在东翼,从未有后宫的女人踏足过这里,这是专属于煊德帝的地方。

      可她从没见过煊德帝,至少从没在清醒的时刻见过。

      自从那次大火,她就总是梦魇。

      四处都是贪婪的火,连绵成一片撕咬向她。翻腾的空气让眼前的景象泛着扭曲的猩红,浑身都是燎烧的剧痛,她好像用力的喊救命,可嗓子就是干疼这发不出一丝声音,快要急死的无力感。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幸好她总能在自己叫喊出声前惊醒过来。

      满脸不知是泪还是汗,将发丝尽黏在脸上,贴身的小衣已经湿透了,却不想惊动夏徽和琯桃打水时候。

      衣料冰冷的粘在身上,难受得紧,至少不会再睡过去。

      往后她往往能听见门窗响动的声音,她总在那个人进来之前侧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但饶是这样他也要在床边站上许久许久。

      茶水里清澈的天空中突然多了一个天青色的修长影子,沈清韵身子一僵,将视线从茶水上移开,却没有抬眼去看那个影子。

      她放下茶盏低着头跪伏下去,却被稳稳的托在怀里。

      外头的光好生刺眼,眼前尽是迷蒙的光晕。

      楚怀坤拥住沈清韵的手臂微不可查的痉挛着,他想将狠狠地抱进怀里,将她的一切都揉进自己的骨血,想不停地亲吻她的发顶脸颊和脖颈。

      可是他更害怕吓到她,伤到她。

      沈清韵只觉得眩晕,她想开口告诉他她没有害卫氏的孩子,可是她不敢开口。

      是他从大火中救了她,是他让她住在这样特殊的地方,是他每夜每夜都用那样沉重缱绻目光看着她。

      但她还是不敢,不敢开口解释,更不敢贪心的去幻想什么。

      “你受委屈了。”他的吻小心翼翼的落在自己的发顶。

      所有的委屈都因这简单的一句话无限放大,泪水在那一瞬间无可遏制地喷薄而出。

      自从被冤枉她从未为自己多做辩解,她知道自己仅有的这句辩解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我没有……没有……没害……”沈清韵呜咽着,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句话。

      不论他肯信,或是不肯信,她终于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楚怀坤安抚的轻拍着她颤动的背,唇抵着她的发顶柔声道,“你不会做那种事。”

      沈清韵僵住,她真心的盼着他信她,但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心中却全是愤恨,骤然用力的推开煊德帝,“你明明知道还同她们一起冤枉我!”

      楚怀坤眼中全是隐晦的痛惜,欲言又止的想要再次拥住她。

      沈清韵敏感的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楚怀坤僵硬的放下手,眸子微垂着不去看沈清韵的眼睛,“那段时间前朝正是事多,后宫里又要进人,明枪暗箭的,我怕难以护你周全。想着如果那些人觉得你没有威胁了,便不会再想方设法的来害你了。”

      沈清韵皱着眉,脑中一片混沌,她不敢逐字逐句的去推敲煊德帝的话……说到底她是不信的。

      也许他是真的对自己还存了一丝怜惜,也许他是真的害怕,怕自己会死在烈火焚身之中。

      “那纵火害我的人呢?”

      事发时沈清婉被抓住在长乐宫外鬼鬼祟祟,并且还搜出了藏在长乐宫外打火石和火油。

      好一出人赃并获,姐妹相残。

      但究竟是谁纵火害她,沈清韵心知肚明。她也不信煊德帝不清楚。

      她看见煊德帝张了张口,又闭上。再张了张口,复还是闭上。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沈清韵静静地看着煊德帝,已经了然。

      心中似乎有冷笑声。

      嘲讽他人还是嘲讽自己?

      沈清韵默默的低着头跪下:“罪妾身体不适,求皇上恩准罪妾歇息。”

      上头没有一丝声音,静得如同一潭了无生机的死水。

      沈清韵只默默的跪着,一副你不走我不起的架势。

      终究还是煊德帝退让了,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隐忍和痛苦,“你好生休养。”

      脚步声渐远,扣门声响起,沈清韵终于无力的瘫坐再地上,抬手拭脸,满手水痕。

      ***

      再往后,煊德帝倒再也没有来过,哪怕是夜半之时。

      听说是太平公主的孙女翊妃一向娇贵,害了病。煊德帝日夜陪着又加之焦心,也过了病气,似乎还病得格外的厉害。

      沈清韵对着病的虚虚实实并不在甚意,心中全是冷笑和嘲讽——大约是翊妃的母家那边手伸得太长了些,惹得煊德帝不快了吧。

      几日之后,倒是琯桃带来一个十分出人意料的口信——薄太后请她去御花园南角凉亭小坐。还特意嘱咐了要隐秘。

      太后有什么事需要瞒着煊德帝同她讲的?

      沈清韵大约猜到是她现在带着罪还不合体统的住在正清宫主殿的事。

      煊德帝将她保护在这小小的殿宇之中不受外界纷扰。

      但许多她要的事情,煊德帝不肯给,她只好自己去筹谋。

      沈清韵开始让琯桃陪着她去御花园散步,先是往东走走,后是往西走走,再后来便一直是往南处去,她很喜欢那一路的玉兰花香,喜欢坐在南角的小亭里看鱼。

      这样小半个月过去,煊德帝的人已经放下心来,只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琯桃往往要去慈夀宫走动,照料瑀安,没什么可疑的。沈清韵让她传信,未时御花园南角小亭见。

      待到了小亭,人却不是薄太后,而是代姑姑。

      不过代姑姑在薄太后身边已经伺候了几十年,是薄太后最亲信的人了,可见薄太后要交代的话分量之重。

      “老奴给小主请安。”

      沈清韵赶紧上千扶住她,福身行礼道:“姑姑。”

      代姑姑已经上了年纪,自是面容慈祥,只那眼睛大约还有着当年的犀利。

      代姑姑直接开门见山:“开始是太后娘娘逼皇上冷落小主的,后来是太后娘娘逼皇上让小主咽下这黑锅的,如今也是太后娘娘逼皇上不为小主严惩纵火之人的。”

      沈清韵愣住。

      代姑姑却兀自的继续说:“小主这样七窍玲珑心的剔透人儿,也有这么不剔透的时候。”

      “选秀之时太后娘娘特意留了蒋氏蒋妙卿,小主便应该明白了。”

      蒋妙卿?沈清韵皱眉。哦,是跟自己一样也指着当替身爬上去的那个。

      说来也好笑,她们俩竟是同一日被贬的。

      她应该明白什么?自己和蒋妙卿都是一样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替身永远都只能是个替身?

      “皇上已经整整九日没有上朝了。”代姑姑看了沈清韵一眼,眼里似乎满是责怪和不满,“小主莫不是到现在都不明白?”

      沈清韵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她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太过疲倦了,她太害怕再落得一场空欢喜,太害怕自己会耽于情而不知所谓。

      就算煊德帝对她存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怜惜又能怎样。

      他是皇上,她只是他小小的后宫里小小的一角,比起整个大楚江山的利益权衡,这一点点怜惜,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后宫的女人,最恐怖的就是把皇帝当做自己的丈夫,把皇上一时兴起施舍的恩宠当做|爱情。这样不知所谓,在后宫这样的满是明枪暗箭的残忍战场,只会是比死无葬身之地更惨上千万倍的下场。

      她对他满腔情丝时他要顾全大局宠爱别的女人而冷落她,她被陷害之时他要顾全大局贬她位分禁足冷宫,她差点焚身于火场他要顾全大局不惩戒纵火之人……

      这尚且还是他对她怜惜犹存的时候,色衰而爱驰……

      沈清韵往后退了半步。

      看着沈清韵抗拒的反应,代姑姑的眼睛竟忽然湿润,甚至有些痛恨的望着沈清韵,“老奴从未见过皇上与太后那样……哪怕是震安王殉国之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剑拔弩张。”

      “难道小主就一定要看着太后与皇上母子反目?!让皇上背上不孝的千古骂名?!”代姑姑的声音尖利又刺耳。

      沈清韵心里觉得委屈,“我又何德何能……”话说了一半却又横下心,毅然道:“姑姑不如直接让太后下一道懿旨,割掉我这三千烦恼丝逐出宫外,从此青灯伴古佛。”

      代姑姑不说话。

      沈清韵又冷笑道:“如果再不放心,不过就是一杯鸩酒了却所有事。”

      代姑姑张口还要说什么,却突然脸色突然一变,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清韵迟疑的扭头往后看,就看到煊德帝冷着脸站在自己的身后,冰玉一样的墨瞳格外漆黑。仍是身长玉立,只是整个人都清瘦了些,看起来更为清冽含霜。

      ————作话————
      坚持每天抄诗已经有一阵子,前些日子抄到韦庄的《菩萨蛮》

      最喜欢的是“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

      斗鸡走狗花街柳巷里的长安轻薄儿,鲜衣名马,噙笑倚桥,眉宇间尽是少年郎君浪蝶狂蜂的风流邪气。

      多恣意。

      也让我想起湖心亭看雪的张岱

      在《自为墓志铭》里写“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突想起来,韦庄是晚唐五代时,张岱为名明未清初时,也算得境遇相似,

      读张岱《湖心亭看雪》的仅第一句“崇预五年十二日”便很难受,那时早已明灭...

      突然又有了动笔的念头,写一部关于张岱的小说。
      故事大约要从崇祯十七年的四明山说起。清军入关,刚离开纵情声色的苏杭避居山隐的张岱如何在极大的对比落差中沉淀出最后的淡然。

      当然想更多的把笔墨落在年少的回忆中,穷奢极欲焚膏继晷的好时光里,那个满身光芒的少年郎君。

      可我也真的爱惨了他最终的淡淡名士之气。

      书名还未想好 《郎君》 还未想好。
      一句简介却定下了
      名明朝名gay那些事儿

  •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章有大肉肉吃。
    ————————
    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戏台上唱戏的老将军,浑身上下插满了flag。
    人总是太容易被现实打败,找了一个补习班教英语的兼职,来钱还挺快的。
    最后还是那一句,永不弃坑,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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