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82、旧人落泪

　　傅雅若受辱之事可有下文。
　　那个宫女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对，没有被灭口。
　　这才令人感到奇怪。
　　幕后之人就不怕她吐露些什么？
　　最终燕织络将她送出宫，送回了老家。
　　至于路上会不会遭遇不幸，只能说，燕织络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是，放跑了这唯一的证人，还怎么去查这件事？
　　线索总是有的，毕竟宫里人多眼杂，难免会被人看到不该看的场景。
　　而且，下人们闲来无事，忍不住会碎几句嘴，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让人抓住尾巴。
　　有人说，曾经看到那个宫女与昭颜夫人身边的宫女交谈过。
　　若只是交谈过，这也没什么，同为宫女，遇到时说上几句话又不是什么罪过。
　　只不过她们交谈之后，似乎那个宫女将一个袋子交给了燕织络的宫女。
　　金钱上的往来？
　　事情查到昭颜夫人头上，她不会就此忍气吞声。
　　昭颜夫人说，没有证据证明她们之间是金钱上的往来，或许是送对方一些小玩意，又或许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点心。
　　这无中生有的说法，不就是有人想要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就凭昭颜夫人在宫里的地位，就算事情是她做的，她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责。
　　更何况，正如她所说，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她做了这件事。
　　昭颜夫人又说，她儿子做了太子，很多人看不惯，所以想要将他们母子俩拉下来。
　　众矢之的不仅仅是受宠的妃子，还有受宠的皇子。
　　这话不错。
　　昭颜夫人的儿子如今贵为太子，何必多生是非去陷害别的宫妃？
　　只要她这么静静的等待，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皇太后。
　　不然呢？难道她有那么深爱着那个帝王，不愿他身边有任何独宠的女人？
　　天佑帝思前想后，觉得昭颜夫人的确没有必要做这种很有可能两败俱伤的事。
　　然后，有人又想到了一件事。
　　燕织络身边的宫女，除了自己从燕国带来的，其他全都是……皇后赐予的。
　　皇后没有儿子。
　　皇后得不到帝王的宠爱。
　　皇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当女儿养的女孩成为自己的妹妹。
　　当真，心中没有一点怨恨？
　　燕喜夫人正是最受宠的时候，别的宫妃都要避其锋芒，若在天佑帝最在意她的这时候对她下手，岂不是将祸端引到自己身上。若被查出来，别说帝王的宠爱，连性命都保不住。
　　只有皇后有动机还有权力这么做。
　　没有证据，天佑帝也不能直接到皇后那里质问她。
　　燕织络自然也是偏袒皇后，不愿相信她会加害自己。
　　皇后将燕织络当做自己的女儿，就算燕织络嫁给了皇帝，她还是会来看望她，给她添衣添食，一如往昔。
　　燕织络嫁给天佑帝数月，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
　　才那么几个月，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傅雅若提过，希望燕织络能够为天佑帝生下一个皇儿。
　　既然嫁为人妇，燕织络当然会在意自己什么时候会怀上孩子。
　　偶尔的偶尔，她会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肚皮，好似里面已经躺着一个生命。
　　这样的举动落在天佑帝眼中，身为夫君的他自然也希望自己喜爱的女人能够怀上他的骨肉。
　　才那么几个月，他们都不算着急。
　　不过天佑帝将这件事记下了，还命太医每月去为她诊脉。
　　这不诊还没事，一诊，还真诊出了猫腻。
　　燕织络发现自己的月事有些紊乱，还以为自己当真有了，便叫太医过来。
　　孩子是没有的。
　　正因为没有，太医才会诊出别的什么。
　　燕织络的脉象，每一次诊断都会虚弱几分，而且是属于女性的虚弱。
　　换而言之，再这么虚弱下去，她就永远都生不了孩子了。
　　天佑帝听闻这个消息，大为震怒，立刻将至悦宫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宫人都彻查一遍。
　　没有什么奇怪的药，巫蛊之类的玩意也没有。
　　太医说，世间事物相生相克，两种无害的东西碰到一起便有可能产生剧毒。
　　最为明显的便是食物的禁忌，另外便是他们用的熏香。
　　天佑帝自然要查到底。
　　有人要害他未出世的孩子，其心多险恶啊。
　　太子的人选都有了，他们为什么不去害太子？
　　竟然会担心一个未出世……甚至还不一定是男孩的皇嗣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昭颜夫人这次是否百口莫辩？
　　斗吧，尽管斗吧，最好全都同归于尽，最后会是谁渔翁得利？
　　燕织络这里的吃食，有很大一部分是皇后送来的。
　　昭颜夫人根本没有向燕织络示过好，除了她被册封那时送的一些首饰。
　　若说是昭颜夫人安排自己的人在燕织络身边，暗地里做些手脚，这当然说得过去。
　　什么都说得过去，那么证据呢？
　　天气渐热，需要一些解暑的方法。
　　比如冰凉的小食。
　　一碗绿豆汤，是热天最常见的食物。
　　没有哪里不对。
　　对医学一无所知之人，自然不会知道有哪里不对。
　　绿豆性寒，可以解暑，当然。
　　可是任何东西，过犹不及，阴寒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但问题还不在这里。
　　有那么一种食物，或者说佐料，名叫薄荷。
　　薄荷是好物，也有清凉解暑的功效。
　　试问，谁会将薄荷当做主食食用？
　　对，偶尔含上几片，不仅清热解暑，还能保持头脑清醒。
　　平日里放在香囊中，还有驱虫的功效。
　　然而。
　　重点是“少量”。
　　薄荷若是服用过多，不仅会导致宫寒，还会让人气虚体弱。
　　另外，若是将绿豆有意与其他凉性食材制成食物，凉性过重，会直接致人生病。
　　绿豆制成粉皮，根本看不出原本绿豆的痕迹。
　　燕织络不会做饭，她不知道自己吃下的东西原本是什么模样。
　　她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但是太医知道。
　　燕织络被留在至悦宫，目送皇帝怒气冲冲的离开。
　　桌上的食物本就是冷的，是皇后送来给她解暑用的。
　　燕织络微微摇了摇头，想要伸手去拿一块绿豆糕，然后停在半空。
　　并不是什么剧毒之物，没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大概。
　　生不出孩子。
　　但不是什么剧毒之物，以后还可以调理回来……大概。
　　燕织络放下手，叹了口气。
　　医者，能救人，自然，也能杀人。
　　她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皇后坐在房中，似乎在为谁制衣。
　　忽然间，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皇后惊怒的望去，却被更为惊怒的皇帝吓得怔在原地。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你在说什么？”
　　“堂堂一国之后，敢做不敢认？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皇后放下手中的物件，走到皇帝面前，“陛下，妾当真不知陛下所指何事。妾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指出。”
　　“你对织络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织络？”皇后更为疑惑的看着他，“妾将织络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怎会对她做什么？陛下，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误会？她宫里的吃食有多少是你准备的？她念你之情，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殊不知是将穿肠毒药吃下了肚。”
　　“穿肠毒药？陛下，定然是有人想要诬陷妾，妾对织络是真心实意的。”
　　“后宫的女人是什么德行，你以为朕看得还少？你敢说自己一点都不嫉妒织络，你敢说自己对朕一点怨言都没有？”
　　吵架的时候，总是寻着对方的脊梁骨在戳。
　　用手指戳还不够，恨不得拿刀捅了进去，剜出肉、剔出骨、掏出心。
　　皇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嗤笑一声，“妾是女人，妾自然有嫉妒之心。织络在妾眼中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孩，转眼却变成了妾夫君的女人，这叫妾如何能够承受？陛下不愿让妾得权，所以不让妾生下皇儿。妾不敢说自己没有怨言，但是妾能理解陛下。妾已经委曲求全至此，为何陛下还认为……妾会成为陛下眼中那般毒妇？若是妾想做，早在十几年前就做了。秀慧夫人和昭颜夫人如何得宠，她们诞下皇儿陛下又是如何疼爱，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妾依旧忍了。陛下不会念及妾的好，出了事便来指责妾。妾这个妻子做的实在是失败，不仅没有得到夫君的爱，甚至连夫君的信任都没有。”
　　言辞恳切，字字诛心。
　　天佑帝看着她，眉眼间却只有冷漠。
　　他本就没有半点情谊对她，而宫中女人的嘴脸他更是看至厌烦。
　　是的，他不信。
　　“陛下认为证据确凿，是否要将妾治罪？皇后之位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加上妾的性命？”
　　“你在威胁朕？你以为朕只有你这么一个皇后的人选？”
　　“陛下，妾原本不想说，妾原本不想这么认为。可是事到如今，妾要提醒陛下一句……燕织络身边发生了那么多事，当真是有人想要害她，还是她自己……”
　　“住嘴！事已至此你还不知悔改！竟妄想将罪名推到织络头上！”
　　闻言，皇后又是凄然一笑，“陛下心中有她，自然处处护着她。妾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段日子，陛下是否一直在找一个借口，能够将妾拖下皇后之位，然后让燕织络坐上去？燕织络虽是他国公主，但只要燕国是羲国的附属国，燕织络是不是燕国的公主已经不重要。她在羲国没有权力没有背景，正好符合陛下心中皇后的人选。她若是没有孩子，对陛下岂非更好？陛下若有心将她立为皇后，那么她是否会步上妾的后尘……由陛下亲手杀害你们两个人的儿子！”
　　“住嘴！给朕住嘴！来人！皇后意图谋害皇嗣，欺君犯上罪无可赦，立刻将她压入大牢！”
　　皇后没有反抗。
　　没有用的。
　　这个男人早就在心里给她定了罪，她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陛下……自古以来，再如何英武的帝王，都过不了美人关。”
　　这是，皇后对自己夫君说的最后一句话。